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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渔 严歌苓 65 字 2024-03-01 11:37:28

女邻居弄懂了老柴的意思后很愕然。

“沃克太太身体很弱,你要谅解她有时脾气古怪……”

“不,她脾气很好!……”

“她真的觉得与你相处得十分开心,你对她很关照,给她这么多安全感……”

老柴惭愧地笑着,仍坚持要退租。

女邻居闷了一会。“……她又得找另一个房客。万一处不好?……可怜的,没有多少时候了”。”女邻居声音暗下来。

老柴警觉了。女邻居告诉他,沃克太太得的是绝症,已经三次手术了。老柴不知该说什么。怪不得那深蓝volvo突然就消失了;怪不得那些男友只与她紧密接触,却从没有真正陪伴过她。

老柴很快找到了另一个住处,一星期后就搬过去了。他只祈祷上苍在走前不要让他与沃克太太照面。双方都已明白出了什么事,见面作哪种脸呢?尤其老柴,拿不出任何一种脸去面对她。

下班回来,已是午夜。整个街区的电断了,大概跟晚间那场暴雨有关。老柴摸黑进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是沃克太太。老柴应着,顺声音走过去,发现她坐在楼梯上。

正如他一贯听到的那样,她声音很细,像个小女孩。她说刚才听说他退了租,就要搬走,她下来看看他,却碰上断电,便不敢动了。

“那我回去了。”她说,“真黑呀。”

他向前赶一步,恰巧抓住了她的手。又似乎是被她的手抓住。她手很凉,并有些抖颤。但它纤软光润,是一只古典而年轻的手。

“哦谢谢。行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很遗憾你要走。”

老柴没有讲话。假如他也说“很遗憾”之类,就要被她看成无耻之徒了。你还遗憾什么,你糟蹋了这机会。他没有勇气张口。两个人都是知道谜底的,她如此说不过是表现一下宽容,她有资格宽容。而他有资格表示什么呢?她不来揭露他,他一张口,便是自我揭露。他心里是真实的遗憾,对自己的人格遗憾:做出一件被公认下作的事。而扪心自问,他却没有下作动机的。

她缓慢地拾级登上去。他的视觉已适应了黑暗,开始看清她的影子。果然也是秀丽轻盈的。

他说:“晚安。”

她回道:“晚安!再见了!”

却不知怎么一来,她倒下了。轻得像一片绸子的坠落。四十八岁的老柴竟有如此的敏捷,在她彻底落地前接住了她。她像是昏迷了。

老柴不知所措了一阵,将她抱起来。她的厚晨衣敞开了,里面正是一件随时要消融的、似有若无、魔一般的睡裙。它使它之下的肉体加倍地质感了。老柴的心跳得轰轰轰,两只手吮吸一般汲取那似乎在滑走的肌肤、那似乎会飘逝的触觉。她离他这样近。老柴想起了浴室的气味,那无从推敲的气味中正是混进了这生命淡淡的腥气。

老柴将她抱进她的卧室,搁在她的床上。他觉得自己心的轰鸣就要惊醒她了。他摸摸她的额、鼻子和嘴唇,又摸摸她的脸颊和脖颈,他觉得自己的手决不肯停在她的脖颈上。一股要做蠢事的冲动使他喉口也哽咽起来。他不会干得太蠢,像所有男人对他们渴望极了的女人那样。他舍不得对她那样干。只是挨着她躺下来,让她身体上每一个柔软的弧度都吻合到他身上,让他毛糙粗硬的手生平惟一一次品味那些弧度的细腻,让他的手在这层薄绸上摩挲,就够了。

灰色的天空中,已能看得见她的长发,她面孔的大致轮廓。他慢慢朝她伏下去,而撑着他体重的两臂剧烈地抖起来,他素有的好恶观念在做最后的扯皮。

是老柴打电话叫来了女邻居和乔治。他们告诉他没有关系,她不久会醒的。

老柴回到自己屋,见楼上亮起烛光。他和衣上床,仰面躺着,想不起在哪里爱过,也想不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