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形而上”的话语生活(第2/3 页)

问答录 李洱 25 字 2024-02-18 08:05:33

时候是搅在一起的,荤素搭配,雅俗共赏。还有这么一种情况,比如他自己看来已经非常形而下了,但在另外一部分人看来,它已经太形而上了。我想,小说写作最起码要给人一种“现场感”。在我看来,“现场感”就是“准确”的另一种说法。当你极力要准确地陈述事实的时候,你会给人造成这种印象,就是你的价值陈述和事实陈述是分开的。

梁鸿:所以在读你的小说时,解构与建构,陈述与思辨,肯定与否定是同时发生的,呈现出一种非常特殊的反讽修辞学。每当费边兴致勃勃地引用西方大师话语的时候,他自身的行动和行为马上就进行了自我否定。这既是对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的书写,同时,也应该是一种新的语言风格,各种充满悖论的意义不断包裹着往前走,最终形成一个庞大、复杂的意义空间。

李洱:哦,不夸张地说,我感觉这倒是我对知识分子日常生活奇迹性的发现。知识分子生活好像时刻处于一种“正反合”的状态,各种话语完全搅和在一起的,剪不断理还乱,就是剪断了也还是理不清。

梁鸿:当你用这种悖论性的语言来传达知识分子生活时,实际上已经决定了你的语言风格。在之前的现代知识分子小说好像没有这样的谱系。钱钟书的写作是通过比喻或借喻完成的,而你的小说比喻不是很多,直接是事实陈述,让陈述产生意义。一方面是事实,一方面是对事实的分析。话语内部在不停地分裂、繁殖、播撒,最后形成一个非常庞杂的结构空间。就像分子一样不断分裂,相互纠结,又相互联系,这也正是知识分子本身的存在状态。因为知识分子本身的确是非常敏感的,他对世界的感受更为丰富复杂,这种深入肌理的自我分析,自我繁殖本身就是一种知识分子话语。好像在鲁迅的小说中会找到这种感觉。

李洱:鲁迅的小说好像还不是话语结构之间的冲突,至少不明显。鲁迅的杂文倒有一点这种味道。让我想想,比如他那篇《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是啊,当鲁迅写真人真事的时候,尤其是写他的那些论敌的时候,那真是妙语连珠,指东骂西,骂人不带脏字,夸你也是骂你,得理不让人,无理也要闹三分。谁栽到鲁迅手里,那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算是倒了八辈子大楣了。

梁鸿:栽到你手里,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你这个“捅了马蜂窝”的说法,倒让我有些想法。当一个事件的发生被认为是无限关联的结果时候,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语言风格呢?事实不断衍生,细节淹没了一切,淹没了小说时间、情节与叙述的统一,故事进一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衍生的意外、关联与不断庞杂的结构空间。这似乎是对小说家新的能力的肯定。在你的小说《光和影》里面,这种衍生性尤为突出。一个个不断的意外把孙良的生活打乱了。最后你发现,不仅只是事件的牵连,而是孙良的整个精神空间都变得一团杂乱,因为孙良被各种话语包裹起来了,把他给粉碎了。这是一种话语的衍生,当然整篇小说还是通过较为完整的事件勾连起来。而《花腔》呢,是通过体裁的不断衍生包裹起来,访谈,口述,回忆录,报刊摘抄、论文等等。你总是有一个中心,但中心是不明确的,各种话语既淹没了中心,又使这一中心的核心意义呈现出来。这似乎是一种非常琐碎又非常庞杂的空间,有它独特的整体性。就像一个球一样,不断往前走、把灰尘、粪便、树叶、玫瑰都卷走了,成为一个整体,并且都附着得非常好。

李洱:其实,南帆先生,还有格非,在他们的评论文章里,也提到了这点。格非用的一个词是“互文性”。我想,对小说来讲,还是应该有一个基本的结构,有一个整体的叙事框架。不然,关联性也好,互文性也好,也就无从谈起。或者说,你关联来关联去,应该关联出来一个结构,关联出来一个具有线性特征的故事。而且关联性和互文性,也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