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全书式的小说叙事 与梁鸿的对话之三(第1/3 页)

问答录 李洱 25 字 2024-02-18 08:05:33

<h2>真实的知识与小说的虚构</h2>

梁鸿:现在还能回忆起写作《花腔》时的心理过程吗?

李洱:《花腔》的写作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我一开始确实想写一个中规中矩的历史小说,但是,我无法忍受自己这样写。我觉得我的很多想法无法付诸实施,我会怀疑我这样讲是真实的吗?如果我自己都不确信,我怎么能写下去呢?我记得当时从北京回去,我告诉我的朋友们,我生不如死,我已经写了一年多,有几十万字,但我要推掉重来。他们哈哈大笑,觉得我夸张,但我真的非常痛苦。我从1999年开始写,那时候已经是2000年。这跟我现在写的长篇一样,我已经写了很多,但我仍然不满意。

梁鸿:我很想知道你写《花腔》之时的知识储备和资料储备。各种回忆录,报刊资料,历史事实,虚构叙事,各种知识混杂在一起,还有关于粪便学的论述,它甚至是一篇非常专业的论文。它的文体形式、语言方式是如此繁复,兼具历史学、社会学、医学和考据学等专业知识,你是怎样做到的?

李洱:我喜欢看三十年代四十年代的书籍。我看历史逸事、口述史的时候,往往关注的是细节,一些器物,图片,人物的表情,服饰,我对此很敏感。这种收集并不只是为了写小说,所有跟历史相关的细节在我脑子里都非常鲜活。我试图回到历史现场。

梁鸿:在文中有这样一个小细节,在最后发现葛任那首诗的报纸上,你这样写道:“在同一天的报纸上,还有关于物价飞涨,小偷被抢;城垣沦陷,日军轮奸;车夫纳妾,妓馆八折;日军推进缅甸,滇缅公路被关;小儿路迷,少妇忤逆等等报道。关于葛任的那篇短文,发表在仁丹广告和保肤圣品乳酪膏广告之间。”尤其是那个“保肤圣品乳酪膏”,你在许多地方都提到过,它是否是一种历史的真实?它的反复出现似乎有某种隐喻?是让它把作者带回历史的情境之中,然后再让它承担着某种质疑的功能,让人进入亦真亦幻的情境之中?譬如关于鲁迅、瞿秋白的出现,里面甚至引用了鲁迅的日记来证明事件的真实性。然而,整个故事却是虚构的,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再问一下,巴士底病毒和关于粪便学的论述是真的吗?

李洱:完全是虚构的。

梁鸿:这非常有意思。这对读者来说几乎是一个非常大的愚弄,当你写病毒和粪便学时,你用的是一种非常准确的,类似于科学论文式的文风来写的。你想达到求真的效果,让人觉得这就是知识。但是你却是虚构的。

李洱:问题是我相信它是真的。这种革命的冲动,我认为其中隐含着某种病毒性,这种病毒来源于巴士底狱。它是革命的源头之一,是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产生的源头之一。在我虚构这个病毒的时候,巴士底的法文我不知道,我要去咨询懂法文的人。关于病毒的知识,我也要大致知道。这又是知识性的组合。

梁鸿:也就是说,历史是真实的历史,革命的冲动也是真实的,知识也是真实的,但这所有准确的知识组合在一块儿却构成虚构的词语。而它背后的意义,它所达到的效果又是真实的,一种仿真的效果。完全是一种仿真学的叙事。这种仿真的风格在阅读上似乎更能产生效果。这里面有几重的知识建构和叙事建构的过程。病毒是真的,巴士底也是真的,它所带来的危害是真的。你把它物质化真实化,把读者带人到一种语境,甚至是一种观念之中。但是,读者却又是从一种知识中获得这种感觉。

李洱:人们对我的小说分析得非常详尽,但是我对巴士底病毒命名的苦心却被忽略了。还有就是粪便学。我设置的都是对历史的命名方式和认知方式。在表达这种认知的时候,需要许多知识储备,需要对历史有某种穿透力的认识。

梁鸿:这就意味着你的小说的确是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