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第1/4 页)

紫禁城魔咒Ⅱ:邪灵 简千艾 17 字 2024-02-18 08:10:00

荣寿公主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

她跟小公主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宫里每个女人,包括即将出嫁的小公主,都因怕我而不敢正眼瞧我,但荣寿公主无视我的理由,不是恐惧,而是厌恶。每次遇见我,这位宫外来的公主鼻子就会皱起来,嘴唇抿得更紧,嘴角更加向下弯曲。这让她的下巴显得更长,也让整个人更显阴冷。这又何必呢?同是太后的心腹。所以我私下总想找她谈谈,要跟她说明,甚至声明,我们事实上是同一类人。可她那张严酷的脸,从未对我放松过。当这个阴冷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时,总像是在警告:离我远点儿,别让我闻见你身上的臭气。也就是说,她拒绝承认,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身上的确有一股子臭气。我自己闻不到,可有人能闻到,譬如,像荣寿公主这样的人。这是专属太监的气味儿,这气味造就了一类特殊的人种,无论走到哪里,出现在哪个人群中,人家会立即辨认出,那是一个太监,一个没有性别的人。一个没有性别的人,只能散发出没有性别特征的气味儿。因而,他也就失去了分辨左右、上下、黑白、好坏、美丑的能力和准则。我承认,我是这类人中的一员。这倒不是多数人恐惧我,荣寿公主厌恶我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我并不想失去生而为人的基本准则。作为紫禁城的总管,我不想落得个是非不明,黑白不清的名声。恰恰相反,我努力维护这些准则。在宫里,既然人们生活在各种约束和准则里,我又怎能避开和舍弃准则呢?即便,我失去了散发出具有性别特征的气味儿,失去了这种能力,可我并不甘心。我认为一个人可以通过模拟气味和对气味的仿制,营造出性别特征,且又具有随机性。就是说,时而我可以假扮男人,时而我又可以扮做女人。获得特征对我如此重要,因为,这也许是唯一能与失去的准则看齐,或是重获准则的方法。我意识到,我那已经“没有了”的前任——安德海公公就是因为失去了准则,而铸成了一生的恶果。尽管,安公公曾试图在这一问题上有所突破。安公公的方式是极为愚笨的,仅仅在身上洒些洋人制的不三不四的香水,用些宫女的胭脂香粉,就以为获得了某种确定的性别特征,就以为万事大吉了,这种掩人耳目的蠢法子,我是绝不会用的。

最初,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每天,我都会把穿过的衣服闻上百遍,想知道我身上到底散出的是什么味儿。可每天我都会以失败告终。我不能找太监帮我辨识这味儿。我只能找来一个心灵手巧的宫女,让她详细描述她闻到的气味。

宫女说,什么也没有闻见。我说你再仔细闻闻。宫女又闻,说,觉得皮肤忽然有一种收缩的感觉,就像一滴冰水忽然滴在了手上,那味儿。我说,你不是在描述气味,你是在说你自个儿的恐惧。宫女又说,那味儿像是一种放了很久的木塞的味儿,而且是被主子忘记的洋酒瓶塞的味道。我知道这种酒一般被放在一只密封的盒子里,从此不会有人再多看一眼。我说你说的不是气味儿,你说的是一个墓室。后来宫女是这么说的,说那气味就像有人在遭到长久囚禁和经久不息的痛责后,身上散出的很涩很苦的味道……这味儿跟您的味儿有些接近。我说你在说冷宫吧?别说得那么复杂,简单些。宫女又说,就像放坏了的樟脑发出的气味。这一说法让我立时无话可说。宫女看我恼怒,立即求我降罪。看在她是旗人的分儿上,我放过了她。只让她从此去做那些人人厌弃的粗活脏活。谁让她说我说得那么寒碜,那么不堪呢?宫女走后,我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那些说法,又再次回顾了荣寿公主见我时的反应。我得出了结论:总之,这是一种劣等的气味儿,它紧张,冷,有害,总体上,它是一种屈辱的气味儿,说得准确些,它不是一个人的味儿。其实,这不是我思考后得出的结论,而是我从荣寿公主阴冷的脸上看到的结论。

在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