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失心木锻造的钟摆本来是没办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传过来的。
是某种卡牌力量，让这本该小区域回响的钟声，直接响彻了整个学院。
在夜深人静，整个学院都陷入梦乡的时候，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地听到了这能让他们神智消失的怪异钟声，距离沦为那位的傀儡更近一步。
哪怕知道卡牌生灵的特殊性，让他不会在钟声下变成傀儡，可冷汗涔涔的苏沅还是被害怕本能驱使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也是下一秒，苏沅心脏剧烈收缩了下。
他听到了外面响起的声控灯亮起的声音。
苏沅心脏跳得很快，他也格外不安。
他屏息听着那脚步逐渐靠近时，呼吸错乱到不行。
抵着的门成功被外面的人打开的时候，仓促站起来的苏沅，觉得自己此刻映入对方眼睛里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他莫名恐慌开口，“裴元斐？”声音都有些颤颤巍巍。
“嗯，别怕了，我回来了。”
属于裴元斐的声音清晰传入苏沅耳朵的那刻，苏沅终于松了口气。
他连忙担心地询问对方，“你没事吧？”
“没事啊。”裴元斐回应他的时候，还帮苏沅把他有些濡湿的额发整理了整理。
苏沅压着声音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苏沅稍微回缓点的声音蓦地僵住。
面前人似乎发现他双腿有些酸软，所以很温柔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苏沅能感觉到对方掌心处传来的温暖，却——
没有出现该产生的光感。
他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对面的人并不是裴元斐！
苏沅心弦绷紧的时候，听到了对方十分温和耐心地询问，“找到什么？”
第36章 第36章 surprise
苏沅站在门边, 不管是门外的走廊，还是身后的宿舍，此刻都亮着能将周围照得和白昼没有任何区别的灯。
但苏沅的眼前却是好像要将他吞噬殆尽的浓黑。
苏沅的心跳乱到吓人, 被对面接触的地方不可避免地生出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就想要拍掉对方扶住他肩膀的手。
所幸的是，身体瞬间的僵冷让他没能做出这个动作。
面前这个人不是裴元斐的话，会是谁？
苏沅面色微白间,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在成为裴元斐的卡牌后，就只接触过那位。
除了那位外, 根本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只是——
此刻完全看不见的苏沅额间又冒出了点汗。
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那位, 还是那位操纵的傀儡。
不知通过什么手段, 拥有和裴元斐一模一样声音的男人，还在贴心地帮苏沅擦着额间的晶莹汗珠。
苏沅哪怕在迟钝, 也知道，不能被对方发现, 自己已经看出了对方不是裴元斐。
想着刚刚男人问出的问题, 苏沅佯装自然地隐瞒裴元斐出去的真实原因, “找到我丢的东西啊，你不是为了这个出去的吗？”
苏沅在对方顿了一下的情况下，继续问，“你找到了吗？”
对面的动作都停了下, “还没有。”
苏沅心脏砰砰跳动间，‘裴元斐’果然没有再追问什么。
苏沅有些庆幸男人似乎不准备在他面前暴露破绽, 没有选择继续询问，以暴露对方并不清楚他到底‘丢’了什么的问题。
“没有就算了，也没有那么重要。”苏沅有些心慌地快速中止这个话题。
空气紧跟着安静一瞬。
‘裴元斐’的身体很快响起, 他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苏沅的脸，关切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白？”
虽然对方的口吻中似乎真是夹杂着担忧的，但知道对方有问题的苏沅，听到这话语，就是有一种自己可能要被发现端倪的惊慌感。
苏沅内心惴惴着，嘴上却小声开了口，“刚刚有听到很奇怪的钟声，我感觉有点瘆人。”
“我也听到那钟声了，没事，那应该就是很普通的钟声。”
男人这安慰的话语对苏沅而言，完全是睁眼说胡话。
想着已经有很多人被这钟声变成了傀儡，苏沅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扒着门边，压下莫名的慌乱，往后面的旁边退了退，“你不进来吗？”
苏沅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裴元斐’蓦地停顿了好一会儿。
对方毫无动静的那段时间里，苏沅的呼吸都快要稳不住了。
苏沅并不知道，这不是因为‘裴元斐’从他的行为中发现了什么，而是这个样子的他对男人而言漂亮得有些不像话了。
刚刚踩亮的声控灯已经重新黯淡，‘裴元斐’眼中的苏沅是真的在发光。
房间内的灯光覆在他的脸上，让少年的脸蛋昳丽到有些不真实。而现在，有着顶漂亮面容的人，就那样用珍珠白玉般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抬着还有点洇湿的脸颊，在温暖房间内对他说着邀请人的话。
‘裴元斐’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觉，就是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觉得自己被面前人吸引得不得了。
门外的男人在进入房间的一刹那，便格外自然牵住了苏沅的手。
他的手上还带着点外面的霜寒，苏沅被激得指尖轻抖了下。
可能是因为内心已经知道这个人不对劲了，苏沅竟然觉得牵着他的这只手和裴元斐的完全不一样，光是碰他，就让他有些颤栗。
“怎么感觉你的身体似乎有些僵？”
偏偏，假的裴元斐还在此刻说着让苏沅心跳不正常的话。
苏沅能感觉到对方在盯着他看，苏沅分不清对方是在关心地询问，还是在试探。
可能是内心的害怕被发现，真的让苏沅的思绪变得活络，他在这种情况下，很自然地开始装可怜，“刚刚听到那钟声后就被吓到了。”
“然后就不小心摔倒了。”苏沅颇为委屈地为他这种情况找原因。
视力欠缺的苏沅完全没发现‘裴元斐’的眼神已经因为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晦暗，他只是为了增强他这个话语的真实性，弯下腰，将裤腿往上掀了掀，露出刚刚他不小心碰撞到东西的肌肤。
‘裴元斐’瞳孔微缩地看着苏沅露出来的纤弱小腿。
本该雪白的肌肤上，此刻确实有着些淤青和红肿，让人看得颇为触目惊心的同时，也让人能瞬间明晰眼下的雪白皮肉究竟有多么娇嫩。
‘裴元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光是看这个就能痴痴地看很久。
是发现苏沅的腿又有些不自在后，他才回神般地直接把人抱在了沙发上。
等到苏沅发现这招有用，对方果然没再试探他后，他已经被半跪在沙发面前的‘裴元斐’涂好药膏了。
冰凉的药膏在男人的指腹下缓慢地一点点化开。
就像是怕弄疼他似的，苏沅觉得对方的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如果不是药膏的触感确实鲜明，他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指尖有在他肌肤上擦揉过。
“好点没？”虽然是和裴元斐一模一样的音调，但此刻的语气却比裴元斐温柔许多。
苏沅眨了眨眼后，果断摇头，“没有，还是好疼。”
其实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但苏沅感觉这是个让他能在对方面前掩饰异常的好理由。
他怕他以后也会在对方面前忍不住身体发僵。
‘裴元斐’明显愣了下，他轻笑地道，“真娇气。”这声音像是无奈，也像是宠溺。
听得不是很乐意的苏沅，皱着刚刚还可怜委屈的脸道，“娇气的人现在要睡觉了。”
男人对此也是从善如流，“好吧，遵命。”
他紧接着就抱着自称腿疼的苏沅回到了房间。
并没有再做什么事，‘裴元斐’只是在苏沅身体陷入床榻后，帮苏沅整理了整理被子。
苏沅埋在被子里的嘴角轻轻抿了抿。
对方不是裴元斐，并不知道他都是回意识海的，并不会在房间里睡觉。
可即便对方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苏沅也完全不敢表现出来。
房门关上的声音很快响起，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的苏沅将头完全埋在了被子里。
苏沅直到这时才敢想裴元斐的事情。
裴元斐肯定是出事了。
只是不清楚裴元斐现在是被抓起来了，还是在学院内的什么地方躲着。
现在的学院肯定已经大变样了。
不过——
唯一还有点安慰的，是裴元斐还没有变成那位的傀儡。
如果裴元斐已经变成傀儡，受那位操纵的话，那位完全不需要再找人冒充他。
想着和自己绑定着的裴元斐，苏沅脑子乱乱的，他很想救对方，但他现在完全不清楚对方目前是什么情况，苏沅想着想着，就在变得异常安静的学院内睡了过去。
*
苏沅是被暖洋洋的太阳晒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没那么恐惧了，潜意识已经接受了目前的这种情况，苏沅有些朦胧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滚了滚。
苏沅在‘裴元斐’的帮助下完成了洗漱，对方又是挤牙膏又是递毛巾杯子的行为，让苏沅在其没做任何糟糕事的情况下，也能比较自然地面对‘裴元斐’了。
这种破罐子破摔一直持续到——
“我要出去办理一些事情，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男人结束完早餐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出门。
苏沅抬着脸没办法不点头的时候，内心很慌。
怎么想，对方要去做的事情都绝对很不妙。
在苏沅想着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的情况下，‘裴元斐’似乎是担心苏沅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会无聊，还在离开前在房间内给苏沅播了个专门给盲人拍的电视剧。
苏沅听着对方穿鞋发出的声音，被内心不断往外冒的敏锐第六感，驱使着走了过去。
觉得不能让对方如此顺畅完成计划的苏沅，在往前探了探，抓到‘裴元斐’的衣摆后往自己这边拽了拽，“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裴元斐’看着对方无意识流露出来的依赖，心跳又乱跳了好几下。
但很快，他就又觉得哪里堵得慌。
“哦，你想早点再见到我啊。”
苏沅觉得对方的这句声音很怪，说不清到底是开心还是在不悦。
隐隐感觉到醋味的苏沅，颤了颤眼睫，小小声道，“我们不是还要去那位的办公室吗？”
‘裴元斐’愣了下，心跳可耻地加快了好几倍，“你很想见那位啊？”
“嗯嗯。”知道对方就等同那位的苏沅点点头，他抬着漂亮的脸道，“不是说还要治疗吗？”
‘裴元斐’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苏沅感觉到不管是侵略性还是存在感都变强了许多。
苏沅抿着唇，在对方愈发晦暗的注视下，轻声道，“我和他都约定好了。”
“好，我会早点回来的。”男人再开口的声音中，明显有了笑意。
他踩着步伐离开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
苏沅在等了一会儿后，脸蛋贴在门上，耳侧靠着门缝边儿，认真地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传来的声音很正常。
苏沅听到微弱的交错脚步声，距离不断变换的交谈声，甚至还有在走廊窗户边搭被子晒被子的摔打声。
苏沅心怀侥幸般地惶惶推开了点门缝。
苏沅推门的动作其实很缓慢，可就是他靠着的门刚往前推了一点点，刚刚还能传进苏沅耳朵里的所有声音便全没了。
那种格外强烈的卡壳感，让苏沅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也能联想到什么惊悚画面。
最让人接受的，是大家只是如老式电视没信号那般被按了暂停键。
但更有可能的是——
苏沅想着是他推门才引发这变故，吞咽了吞咽口中的口水。
是外面所有人都直愣愣地停下动作，旋即无声地转头看向他这边。
苏沅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但他还是小声念叨了一句‘怎么门没关上啊’，这才连忙又把门拉回来关上了。
苏沅靠着门上，额间不受控制地又冒出了点汗。
那位的傀儡果然遍布了学院。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想办法跟人求助了，他可能一举一动都能被人看见。
苏沅擦了擦汗，又摸索着走到了窗户边，想要听听学院内有没有什么异样动静。
可外面除了偶尔响起的一些细微风声外，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他昨晚那句被钟声吓到了导致的，外面相当安静，那位好似可以压制了所有行动的声音。
苏沅再怎样焦虑，也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苏沅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去听‘裴元斐’给他开的电视剧了。
是一个很甜的爱情剧。
两个人主人公一直在互诉衷肠，说着什么你爱我我爱你。
*
苏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对‘裴元斐’说的话影响的，‘裴元斐’回来的很快。
苏沅被他牵上的时候，还想闻闻对方身上有没有特殊的味道，比如血腥味什么的，但没有，只有颇为清爽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裴元斐’似乎在见他之前专门洗了澡。
苏沅并没有从‘裴元斐’身上发觉什么蛛丝马迹，只能辨认出，对方应该没有换人，还是之前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个人。
碍于之前说的腿疼，苏沅是被‘裴元斐’背着去那位办公室的。
苏沅听着外面的动静，简直是越听越不安。
“怎么周围好像没人啊。”已经走在学院的路上很久了，但周围一点活人声响都没有。
“学院发了通知，让全体学生去礼堂了。”男人回应得格外自然。
他在苏沅脸色直接一白的情况下，还能温和地对苏沅道，“不过我请假了，完全可以先处理我们的事。”
苏沅心跳频率不受控制地加快，他眉眼的不安更浓。
都聚集在礼堂，不就意味着那位马上就要试图打开进入卡牌世界的通道了吗。
苏沅现在很担心裴元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裴元斐还没有变成傀儡，但那位肯定不会容忍裴元斐这个变数，一定会在这最后时间里攻克裴元斐。
苏沅感受着诡异到安静的校园，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快要跟着死寂了。
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到完全没有抓人的动静。
苏沅觉得裴元斐大概率已经被控制住了。
意识到时间很关键的苏沅背上一直冒着冷汗。
他有些混乱地想着，既然要在最后时刻解决掉裴元斐，那么是不是也说明着，为了保险起见，裴元斐现在大概率会和那位在一起。
苏沅一直萦绕在心底的忐忑，是办公室调的温暖室温没办法驱散的。
他在进入办公楼后，就在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眼前一片漆黑的苏沅，在莫名的静谧下，实在是找不出裴元斐可能在哪。
‘裴元斐’以腿伤之由，直接把苏沅抱放在了椅子上。
苏沅虽然看不见，不清楚在他面前对话的两人，哪个是那位的本体，哪个是那位的傀儡。
但他在隐隐闻到桌边的香水味后，还是轻松了口气。
只要有傀儡就好。
如果他能顺利拿到香水，就可以通过用香水让傀儡清醒的方法，暂时拖住那位一段时间。
苏沅思索间，‘裴元斐’已经照例走进那检查仪器中了。
熟悉的仪器启动电子音响起的那刻，苏沅心脏跟着跳了跳。
苏沅觉得裴元斐说不定就被控制在这仪器内。
脑海里又响起了昨晚严舟对裴元斐的提醒，苏沅耳尖轻轻动了下。
那位之前一直检查裴元斐身体，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既然那位不是发自内心想收一个弟子的话，裴元斐对他一定存在着某种用处。
而现在——
那位很有可能准备发挥裴元斐的用处。
苏沅认真地听着那持续播放的电子音，想要弄清楚‘裴元斐’是不是并没有躺进去，只是故意蒙骗他的，真正待在仪器里的其实还是真正的裴元斐。
苏沅耳畔回响着电子音发出的种种身体数据，试图和他之前听过的那些进行比对。
可惜苏沅之前并没有认真听过这些，他判断不出来现在的数据是否就是裴元斐之前播过的数据。
苏沅听着每个数据后跟着的不知意味的什么匹配，眉头轻轻皱起。
他在某些关键时刻总是很灵敏的预感，让他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在发什么呆？”属于那位的声音打断了苏沅的思绪。
苏沅被桌子挡住的手紧了紧，他大脑被问得有些空白时，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他之前想过的事情。
“就是感觉你桌子上的这个香水味道还蛮好闻的。”苏沅说话间，沁着点汗的鼻尖轻轻耸了耸，无端透出几分可爱。
苏沅并不知道那位清不清楚失心木花有驱除失心木功能的效果，剧情中并没有提这件事。
但他还是决定顺着他刚好说出来的这个话题试试。
苏沅循着淡淡的香味，用手碰到了那香水瓶，“这香水可以送我吗？”
那位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你要这做什么？”
苏沅十分忐忑，生怕被看出什么问题的时候，越来越会装可怜倒打一耙了。
那位猝不及防就看到面前的人把粉润的嘴巴抿起，委屈又失落地道，“看来你是骗我的，你不是诚心想让我当你男朋友的。”
苏沅这话说的，直接让男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他语气都变得有些急，“怎么会？”
“可是你连礼物都不愿意给我。”苏沅可怜说着的时候，秀气的眉也在蹙着，看得那位心里七上八下的。
偏偏苏沅还在继续，“你不仅没有特意给我准备礼物，甚至现在连我主动问你要礼物，你都不愿意给我。”
那位看着苏沅雪白的脸上染上让人心悸的落寞，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磕绊了下，“没有，我没有不想给你。”
“我只是有些意外，毕竟你身上已经很香了，这香水比你身上的差太多了，你应该用不着它才对。”男人这样说着，还在和苏沅隔着点距离的情况下，发出了能让苏沅清晰听到的嗅闻声音，“嗯，随便闻闻都能把我香迷糊。”
原本还想借题发挥的苏沅，直接被这样的话弄卡壳了。
他原本还雪白雪白的一张脸，此刻直接都羞得染上了胭脂粉。
苏沅脸蛋变得皱巴巴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认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羞耻。
“而且我有给你准备礼物，只是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罢了。”男人还继续用着哄人口吻开口。
苏沅并没有被哄到。
甚至于，他眼皮不受控制地跟着跳了跳。
以对方的性格，对方准备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礼物。
苏沅心脏收缩着，却是一边假装生闷气，一边将已经握在手里的香水瓶握得更用力了。
他闷声闷气地开口，“借口。”
那位似乎很苦恼，他怕苏沅直接不理他般地试探性开口，“那我们开始治疗？”
苏沅还是摇头：“不要。”之前只是要找个理由罢了，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再治疗对方。
男人看着他板着的脸，和脸上几乎要写出来的‘你都把我惹生气了，我怎么可能还对你好’，不仅不恼，反而还被对方这坏脾气小女友样，弄得心弦触动到乱七八糟个不停。
“别不开心了。”
苏沅偏过头，没理他。
场面停顿好一瞬后，那位在不知道想了什么后，突然用一种有些奇特的语气道，“要不要我给你变个魔术？”
苏沅感觉对方的口吻很不对劲，他眼睫莫名颤了颤，“什么，魔术？”
几乎是苏沅刚问出这话的下一秒，苏沅的呼吸便一窒。
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变故，那自昨晚裴元斐离开没多久后就消失的，独属于卡牌和卡牌师之间的特殊感应又恢复了。
苏沅的心跳速度一瞬间拉到了极致。
他几乎都快控制不住地，靠着这联系，朝着办公室的某一处看去了。
裴元斐真的在办公室内！
就在他不知道有什么效果的检查身体仪器内。
苏沅下意识吞咽吞咽口水之余，脑海里满是该如何救裴元斐，他几乎都快要忽略一旁的男人了。
苏沅堪称是屏息听着仪器那边发出的动静。
但很快，全部注意力已经飞速挪给裴元斐的苏沅，便在下一秒，把所有心神又还给了和他挨得极近的男人。
对方从苏沅耳边响起的声音就跟是炸开似的，“亲爱的，你是在想该如何去救裴元斐吗？”
那么一瞬间，苏沅都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别救他了，好不好，这种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废物又什么好值得你去救的。现在的情况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他根本保护不了你。”男人的声音诡异一顿，听得苏沅毛骨悚然，“而且你选择救他，我肯定会生气的。”
苏沅的身体从来都没有这么僵住过，他惨白着脸，靠声音方向将脸转向男人的时候，因为眼盲而没有焦距的眼睛中带着些不可思议。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我从始至终露出的破绽太多，而你发现我有问题这件事也太明显了。”
“就比如，刚刚背着你过来的路上，你特别刻意，生怕自己必须发现我不是你卡牌师的，没有使用你的虚化能力。”
苏沅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你一直有努力地不让我露出破绽呢。”男人短促轻笑了声，不仅对自己被发现这件事毫不在意，还说，“你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这种表现，就似乎是如果苏沅刚刚没有表露出来要救裴元斐的意思，他也就会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你现在还要救裴元斐吗？”
而现在，他发现这件事后，既没有动苏沅，也没有阻止什么，只是一副在等苏沅选择的姿态。
苏沅被他这种好像一切尽在掌控的反应，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沅呼吸越来越颤的时候，他的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逃跑。
苏沅被这种逃避本能驱使着，下意识地远离了对方，回到了裴元斐的意识海。
然后通过再离开意识海，出现在了裴元斐的身边。
手成功接触到裴元斐身体的那刻，苏沅的视线内终于再出现了光感。
他在隐约看到还躺在仪器里的裴元斐，和身边站着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后，拿出刚刚得到的香水，手忙脚乱地喷了起来。
担心裴元斐也已经变成傀儡，苏沅在裴元斐脸上喷了许多。
快要慌死了的苏沅一直在推裴元斐，声音很颤地喊他，“裴元斐……”
不知道是不是那香水真的有用，苏沅听到了裴元斐有些沙哑的回应，“我在。”
他的手反握住了苏沅。
后面发生的事情对只有光感的苏沅来讲，太混乱了，他整个人身体本能地在泛晕。
苏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身边被喷了香水的那个人，好像和房间里的另一人打了起来，苏沅恍惚间，完全是被裴元斐抱着跑出去的。
刚刚还死寂不已的学院一下子变得吵嚷非凡。
骤然响起的脚步声让整个学院都好像在颤。
好多人都在追着他们跑。
苏沅光是看到，就害怕到不行。
要是被抓到的话，他和裴元斐一定完蛋了。
所幸的是，在不知道跑了多久后，对学院布局似乎很了解的裴元斐成功带着苏沅躲到了一个摄像头盲区。
只是，裴元斐似乎受伤了，气息十分微弱。
“……裴元斐。”苏沅听着对方虚弱的回应，嘴唇紧抿。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动用自己的治疗能力，但这里太昏暗了，他看不清裴元斐到底身上哪有伤，而要是一点点舔的话，显然太浪费时间了，在这种情况下很危险，
苏沅呼吸错乱间，硬着头皮选择能直接治疗全身伤势的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贴上裴元斐的唇，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然缩聚。
苏沅浑身紧绷，冷汗涔涔。
贴上去的触感很熟悉。
源自，源自——
就在苏沅头皮都有些发麻的时候，他感觉到裴元斐的舌头伸了出来，轻轻舔了下他。
那上面有着正常舌头绝不会有的裂痕触感。
是——
那位的那张嘴。
苏沅整个大脑都嗡鸣了下。
那位的嘴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裴元斐身体里。
苏沅借着光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裴元斐时，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在对方的声音下，他终于明白了那位身上所有矛盾之处的缘由。
那位不讨厌主人格，是真的想要救主人格。
他之所以不让人喊他主人格的名字，是因为那就是主人格的名字，他不想染指，也决定和主人格区分开。
而他一直没有起自己专属的名字。
是因为他不需要给自己起。
他会在特定的时间内自然而然地拥有‘自己’的名字。
苏沅直到这时，才明白那让他一直觉得怪异的‘匹配’的真正含义。
那位检查身体数据，是想要看自己副人格的意识能不能与这具身体匹配。
“我本来是想要救回主人格，再将自己的意识移到合适的身体里，用他的身份名字继续存活的。”裴元斐的声音在苏沅耳边响着，“可是，看到你和裴元斐那么亲近后，我忍不住了，决定现在就完成。”
这是他在剧情里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苏沅听到他曾跟对方说过的话，被对方用一种诡异惊悚的口吻重复，“毕竟，卡牌总是必须要和自己的卡牌师亲密的。”
“Surprise！魔术圆满成功！”
第37章 第37章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耳边有着呼呼的风声, 但苏沅有些透明的肌肤却完全感知不到风，他被打湿的额发依旧沾黏在他的脸颊。
因为前面太多太多的人了，在‘裴元斐’说话间, 那些刚刚被甩掉的傀儡又出现在了此地,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苏沅的所有视线所及之处，包围着苏沅，不仅挡住了所有的风, 还用身体的热度让这里变得有些憋闷。
苏沅都说不清楚他此刻冒出的汗，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还是被他们热出来的热汗。
四肢几乎钉在原地的苏沅，只有和‘裴元斐’接触而来的微弱光感。
他面前数量庞大的人, 在这种拥挤下, 在苏沅视线内诡谲地链接融合在一起，好似某种诡谲的, 要将苏沅彻底包裹住的怪网。
苏沅在呼吸错乱间，其实根本分不清任何一人具体的身形, 他们好像已经完全融成了一个整体。
但偏偏, 苏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都在看他。
那数量庞大, 存在感极强，却又诡异惊人一致的眼神，让苏沅几乎血液倒流。
苏沅怔愣地看着的时候，前面忽然有一个人姗姗来迟。
对方往前走的时候, 其他人还在给他让路，他很快就走到了傀儡中的最前方。
苏沅认出了对方, 他尚且能闻到对方身上强烈血腥味掩盖下的一点点香水味。
是那个从昨晚就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方才也在那位的办公室里，就在仪器里的裴元斐身体旁边, 被他喷了一脸香水后，拦住了办公室里的另外一个人。
鬼使神差地，看着对方在傀儡中完全不一样的身份，苏沅忽地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对方就是那位。
或者准确来讲，是那位意识进入裴元斐身体后，留下来的身体傀儡。
苏沅蓦地又起了些鸡皮疙瘩，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刚刚做的所有都完全在那位的掌控之下。
苏沅忽地想起，剧情中有说过，傀儡清醒后是没有他傀儡期间的记忆着的。
可刚刚——
苏沅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在他没有和其说任何的情况下，对方就完美合他心意地去帮他拦人了。
他喷上去的香水根本就没有用，对方根本就没有清醒这么一说，对方本来就是那位的身体傀儡，天然受那位掌控。
对方只是——
配合他的意图给他表演了一出戏罢了。
他刚刚用香水喷的两个人，一个是已经被那位用意识占据了的裴元斐，一个是那位失去意识后留下来的身体躯壳。
他的喷香水其实从始至终都毫无意义。
苏沅因为眼盲而有些空洞的眼神，僵硬迟钝地在对面的那位身体躯壳，和身侧的‘裴元斐’身上移转。
苏沅原本还不太清楚那位是什么时候换了意识的。
但现在的他好像知道了。
脑海里又闪过他从裴元斐意识海里出来后，见到的‘裴元斐’，和就在旁边，和裴元斐身体挨得不合理近的那位身体躯壳，苏沅的身体越来越僵。
那位在把他送进办公室抱到椅子上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到另一侧的仪器边，将自己的意识放在了仪器内的裴元斐身体里。
苏沅吞咽吞咽口水。
他突然恢复的卡牌师感知，刚好在仪器结束时。
而那也是，裴元斐身体里有了那位意识，那位不需要再压制什么的信号。
苏沅脑子有些乱。
所以，如果他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有做的话，在仪器结束后，他身边就会顺理成章地被替换成确实变成他卡牌师的‘裴元斐’吗。
“糟糕了，好像只有惊，没有喜。”男人在碰了碰苏沅过于苍白的脸颊后，一边动作很轻地帮苏沅擦汗，一边扶住了苏沅有些发软的身体。
拥有裴元斐身体的男人眉心蹙着，他懊恼般地开口，“把人吓到了啊。”
苏沅任由对方动作的时候，听到了对方对他而言更惊悚的话语。
“早知道你发现后会这么害怕，就不暴露身份，真的让‘裴元斐’将你顺利救出来了。”他用裴元斐的音调低喃着，“你一直不知道你身边是我的话，也没关系。”
苏沅心脏都停了停。
他在下意识地联想对方话语后，嘴唇上的血色都少了些。
他只要一想到他对身边人换了芯无知无觉，沾沾自喜地自认为逃出生天的可能画面，就觉得莫名惊悚。
苏沅面色泛白间，他面前的男人还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了他的脸颊，似乎在试图用掌心的灼热温度再给苏沅的脸蛋闷出血色来。
“有点糟糕啊。”男人再度重复了一遍后，直白询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喜？”
他这幅模样，就像是在认识到自己准备的东西不尽人意后，为了合人心意，选择直接去询问人的意愿。
苏沅抿了抿唇，微微抬了抬脸颊，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裴元斐呢？”
苏沅并不知道那位具体是通过怎样的方式占据裴元斐身体的，他知道的剧情里还没来得及讲这些。而他虽然已经接触了这个世界一段时间，然他对卡牌和副本产物的种种神秘之处还完全不了解。
苏沅心慌之余，艰难迟滞地运转大脑。
但他感觉裴元斐的意识应该还没有消失。
卡牌绑定的并不是卡牌师的身体，而是卡牌师的精神海。
苏沅觉得那位应该只是通过什么方式压制了裴元斐的意识，侵占控制了其的精神海。
苏沅苍白着脸，紧张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当然，最糟糕最无解的可能，是那位直接吞噬了裴元斐的意识。
但——
苏沅觉得那位既然在最初的计划中，选择在救出主人格后再转移身体，那便背后一定有着什么原因。
对方目前的提前侵占，一定不会那么完美。
苏沅指尖紧了紧。
裴元斐应该是还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苏沅并得到任何信息，他只听到了身边男人颇为怪异又颇为兴奋的口吻。
“我不就是裴元斐吗？”
苏沅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苏沅的手在下一秒被‘裴元斐’骨节分明的手覆盖拉起。
‘裴元斐’将苏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在苏沅呼吸有些发颤的情况下，带动着苏沅的手缓慢地摩挲它的轮廓和纹路。
刚刚让苏沅脸上惊惧之色的裂痕舌头又伸了出来，舔舐着苏沅放上去的手指。
又不正常又诡异的沟壑舔得苏沅细白指尖不停颤栗。
“把和你亲过来的嘴再移过来真的又麻烦又痛。”男人的呼吸喷洒在苏沅的手背，直接带动着苏沅的后背也跟着颤了颤，“我的漂亮卡牌，你要治疗你的卡牌师吗？”
他在说到‘你的卡牌师’时，不仅音拖得慢，语气也十分愉悦。
苏沅睫毛乱颤着。
对方当然要把这舌头移过来，毕竟，这是能让他肉身进入卡牌世界的关键。
那位在把意识转移到裴元斐身体的同时，也便必须将这嘴一并弄过来。
“……不要。”苏沅必须拒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点颤。
抓着苏沅手指舔的男人，有些失落地松开了苏沅的手，他没有执着，顺着苏沅的意思说了句，“好吧。”
苏沅的面色更白了些。
他隐约间好像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反正他们之后的时间还很长，再怎么慢慢来都没事。
‘裴元斐’直到这时，才状似有些好奇地询问苏沅，“亲爱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还知道——”他的视线停留在苏沅的腰侧，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匆忙慌乱，苏沅在办公室刚喷完香水，就被抱着‘逃跑’了，那香水瓶早在那仓促一抱间，不小心钻进了苏沅的衣襟，跑进了苏沅的衣服里，最终停在了现在苏沅完全不好去拿的腰侧，“这个香水有用？”
‘裴元斐’看着那凸起的腰侧香水瓶，中途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半句变得有些喑哑。
苏沅指尖泛白地抓着自己的衣摆，看向对方的脸上恐惧之色又浓了些。
“算了。”男人在看出他的忐忑后，微顿了会儿，没再追问，用哄人般的口吻道，“就当我们是心有灵犀了。”
苏沅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我真的有给你准备礼物的。”男人的声音变得真诚了些。
苏沅根本来不及仓皇地跟对方说，他一点都不想要礼物。
伴随着男人清脆的一声响指，先前密集的人群中忽然踏出来个人。
苏沅的大脑瞬间有些空白，根本不用‘裴元斐’亲密地告诉他这个人是谁，对方是仅有的一个他隔着微弱光感也能从那种熟悉感中辨认出来的人。
是主角严舟。
严舟被控制着走过来的姿势其实很自然，并不僵硬，可苏沅就是靠着曾经培养出来的熟悉感，从其身上感受到了让他呼吸微窒的违和。
苏沅也说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感觉。
虽然他清楚通道开启的那刻，主角就肯定会靠着钥匙恢复清醒，而既然剧情中的主角都能中招，那么此刻，在其被那位特别关照后，主角变成傀儡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现在还是剧情初期，学院新生的主角和盛名加身的那位到底实力差距太大。
可当看到主角也被身边的人控制了，被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是让苏沅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惊恐。
“你不是怕被他看见吗？现在好了，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耳侧响起的声音堪称温柔到不可思议。
男人揽着细细颤抖着的苏沅，语气轻柔的同时，他的口吻又因为他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变得奇特而沙哑，“如果他看到我们现在这幅样子，一定会眼眶发红青筋暴起生气不已的吧，可现在，他却毫无反应。”
他哼笑了声，神情很愉悦，“不论我们做什么。”
‘裴元斐’似乎很关注苏沅的看法，出声询问着苏沅，“不是吗？”
苏沅感受着严舟的目光，是又怪异又毛骨悚然，如果不是‘裴元斐’一直在扶住他，他可能都要站不住了。
见苏沅对他的问题没反应，‘裴元斐’凑到苏沅耳边亲密地再问，“还是说，你更希望我，让他以后真的永远都看不到你。”
苏沅的心跳都被这句话快要弄没了。
他听懂了对方潜台词，对方想直接要严舟的命。
苏沅不能再没有反应了，他不断地摇着头。
这话明显惹到了对方。
刚刚态度还很好的男人，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有些阴翳地道，“我就知道你对他还余情未了。”
苏沅抬着脸看着他的时候，汗毛都因为对方语气里的阴森而竖起了。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唇瓣轻微发抖。
预想中的糟糕情况并没有发生。
‘裴元斐’下一秒就压抑住了那份愤怒，旋即用完全能称得上是宠溺的语气对苏沅轻声道，“不过，没关系，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如果这能让你更喜欢也更愿意接受的话，我今后也可以用他的身体来接触你。”
这话不再是从‘裴元斐’口中说出来，变成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严舟。
用的还是苏沅从未从严舟口中听出过的奇特口吻怪异腔调。
苏沅只觉头皮发麻，仿佛什么神经被压迫般，他的大脑空白到让他只能被迫接受面前的古怪情景。
苏沅能清楚地感受到，刚刚一直揽着他的男人，特别友好地将他往前面一推，送给了已经挨得很近的严舟。
而严舟也自然而然地揽住了他。
严舟熟悉又陌生的鲜明触感碰到苏沅的时候，苏沅的肩膀本能地细颤了下。
已经揽住他的严舟，还俯下点脑袋，在他耳边说着，他完全不可能从严舟口中听到的奇怪话，说不清是宠溺还是兴奋，“在别人眼中，你依旧是严舟的漂亮小妻子，好不好？”
“没有人有可能发现你的不纯情，他们也不会在发现你还和其他人不清不楚后，对你怀有恶意的揣测产生晦暗不堪的幻想。你在大家眼中依旧很美好，大家都只会嫉妒羡慕严舟我能拥有你，好不好？”
似乎是为了证实这句话，刚刚还充当背景板的众人全部鼓掌起来。
他们的掌声格外热烈，光听掌声，真的很像是在真诚祝福他们的甜蜜爱情。
可偏偏，在苏沅已经重新陷入黑暗的情况下，苏沅都能清晰感觉到，所有人又在死死盯着严舟。
那不甘和嫉妒要被他们让苏沅耳朵发颤的掌声还要浓烈，仿佛恨不得立马取严舟而代之。
这一刻，这些被那位控制的傀儡们好像又活过来了。
苏沅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他是真的觉得这一幕诡谲到恐怖。
*
像是意识到苏沅确实有些承受不住这情形，如同很多鬼影的傀儡们很快就散开了。
苏沅也被重新送回了寝室。
像是怕再吓到苏沅，准备给苏沅适应的独处时间。
‘裴元斐’并没有留下，他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在踏出宿舍门前，男人很友好地提醒了一句。
“亲爱的，不要再用你那香水了，它的量很小，能唤醒的人也很少，翻不起什么浪花的，我想再控制他们轻而易举。”
伴随着有一道响指，那古怪的钟声又响彻了整个学院。
被放在沙发的苏沅指尖泛白地把沙发往下按了按。
剧情中主角的所有时机都好像卡得刚刚好，如果不是那位在通道出现后，就立马进入了卡牌世界，而主角也靠着钥匙立马悄悄跟了上去，主角只会再沦为那位的傀儡。
苏沅心中忐忑之余，直接被‘裴元斐’下一句含着晦涩的发问，弄得唇上的血色都少了少，
“而且，你确定他们听完你告诉他们的实情后，他们会在根本没什么希望的情况下，选择不自量力地带着你东躲西藏，而不是——”他声音微顿，语气竟如同诉说某种事实般变得有些平淡，“主动把你交给我，来为自己换取什么吗？”
男人的这句话甚至能称得上是善意的，“别被他们欺负了。”
他临走前，还能颇为体贴地开口，“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随便找任何人帮忙。”
他笑着对苏沅道，“你知道的，他们都是很乐意帮你的。”
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中，苏沅在听到关门声后，好一会儿才回稳了自己的心跳。
他嘴唇抿着，在过了一会儿后，又摸索着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虽然已经摊牌了，但外面的人还都做着自然而日常的事情，仿佛他们刚刚一起去追苏沅的画面只是苏沅的幻觉。
苏沅听着外面活人感很强的交谈，都不知道该不该觉得惊悚。
他们被那位弄成这样，给苏沅一种他完全可以选择自我蒙骗的感觉。
一副他要是真的怕的话，完全可以用这种假象自我欺骗这些其实是没问题的。
苏沅又返回了沙发上。
他在有些艰难地回忆了一遍今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后，心脏跳了跳。
天色已经又暗了，然傀儡们又返回了他们各自的居所。
那位似乎不打算在今天开启通道了。
可偏偏，按他去往办公室之前，所有傀儡都已经聚集在了礼堂的情形来看，那位应该是准备解决完裴元斐和他后，就尝试着开启通道的。
苏沅呼吸乱了拍。
难道那位在占据了裴元斐的身体后，出现了什么他没想到的问题。
然后，那位就把计划暂时延迟了些？
“……裴元斐。”苏沅不知什么心思地喃喃念了遍。
*
周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苏沅又混乱又失神地想着有没有解决办法。
他心思越来越不在的时候，直接被校园内突然响起的一道爆炸声吓得心脏剧烈收缩。
苏沅白着脸朝着窗户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先是大脑嗡鸣了一瞬。
宿舍外面响起点脚步声，似乎有人准备去看情况了，但这些脚步并不慌乱，显然这动静并不怎么会影响那位的计划。
苏沅反应了一会儿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着爆炸声很熟悉。
之前他跟着裴元斐去开严舟的处分会时，会议的关键时刻，学院内也响起了这爆炸声。
是【副本回响】聚集后导致的。
后面学院本来是准备清除这些【副本回响】的，但那位已经很快地控制了所有人，原本定好的行动还没来得及全部做完。
苏沅眉心皱着皱着，就在忽然想到什么后，松开了。
苏沅纤长的眼睫频率极快地颤了颤。
这【副本回响】源自那神秘组织培育出来的副本。
苏沅忽然想起了，他之前和严舟跟踪斗篷人潜伏参与进去的那场行动动员。
谢渊组织的副本行动，在计划开始之前，曾安排斗篷人在学院内各处做过诸多布置。
苏沅当时就在现场，跟着全都听了，他大概知道那些布置怎样做后会发挥怎样的作用。
苏沅莫名有些局促。
或许，学院内关于那些斗篷人设下的布置还没有完全清除？
同样知道全部的严舟在他‘死’后，好像只关注治疗卡牌了，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可能没有帮助主动全部处理掉。
他或许可以尝试着借助一下那神秘组织的力量？
苏沅越想呼吸越错乱。
脑海里好像又闪过了那些教众们炙热又痴迷的神态，苏沅的眉心划过些难耐。
苏沅眼眸中划过纠结。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绝不想和这神秘组织扯上关系的，不管是那奇诡雕塑，狗鼻子男人，谢渊，克莱还是那些一直说他眼泪很甜的教众，都让苏沅有些不适。
可眼下——
那位做的事情更让他觉得惊悚害怕。
要是继续下去的话，他是真的要完蛋了。
苏沅纠结了好一会儿后，还是觉得明天去学院内看看，试着找一找斗篷人之前做过的部署。
有了主意，苏沅这晚也算是比较安稳地入眠。
*
内心记挂着事情，苏沅很早就起了床，他胡乱地给自己收拾了收拾后，就扒着门边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寝室。
只是在宿舍内还好，在外面的话，对目前的苏沅来讲确实比较困难。
苏沅感受着外面人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在他觉得他这个想法刚开始就要泡汤的时候，一道脚步声靠近了他。
“同学，我看你看不见，需要我帮你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吗？”随着一道格外阳光的发言，有人在苏沅面前摆出一副乐于助人的架势。
苏沅不知道是该觉得怪异还是什么。
这是在和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吗？
第38章 第38章 可可爱爱
不算宽敞的走廊内, 阳光刚好能穿进窗户将一切照得明亮。
弥漫在身上的温暖阳光驱散了苏沅心中的不安，他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但我没有想去的目的地, 只想要在学院内四处转转。”
面前看不见的人似乎停顿住了, 苏沅没能很快得到对方的回答，这让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些忐忑。
难道那位只想让他待在宿舍里？
苏沅身体略变局促间，他听到了对面人呆愣后的惊喜回应, “太好了！那我们岂不是有更多时间相处！”
他声音雀跃又甜蜜，很像是看到一见钟情的心仪对象后, 鼓足勇气紧来搭讪，在紧张之余欣喜发现他们有更多接触机会的纯情男大。
苏沅被对方小心翼翼地用滚烫掌心牵起来的时候, 还有些懵。
这是在做什么？
真的在跟他玩过家家吗？
苏沅稀里糊涂地就被人牵着穿过走廊下了楼梯, 走进了学院的小路上。
周围始终有着很多人，来来往往间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和正常的学院场景毫无区别。
苏沅本应该觉得奇怪，可渐渐地, 他便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苏沅是在上大学前穿过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体验洋溢自由青春气息的学院生活, 他之前跟在严舟和裴元斐身边的时候，根本没心思感受周围。
他的特殊情况，让他必须遮遮掩掩地藏在人群中，很怕被发现, 只能努力当隐形人。
苏沅在害怕被人关注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种自己似乎不被容纳的感觉。
这种让人有些丧气的感觉, 在他一次次认识到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声多么糟糕后，更是持续扩散。
感受着清风和暖阳的沐浴，苏沅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变得有些轻快。
严格意义上来讲, 这是苏沅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正常地行走。
没有戴着有些憋闷的口罩帽子，也没有使用虚化能力，不用害怕被人发现问题，能够很自然地感觉周围一切变化。
甚至更准确地说，他在被所有人关注着。
没有恶意，只有直白喜欢的关注。
有人脚步局促紧绷地跑在苏沅面前，忐忑地将手中的大捧鲜花递给苏沅，磕磕绊绊地开口，“送，送你花。”
馥郁甜美的花香，对眼盲的苏沅来讲，格外鲜明美好。
浓郁的甜香转进口舌，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鲜活生动。
苏沅微愣地抱着花时，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疑惑。
——为什么要送我花啊？
“因，因为你好漂亮。”回答他的，是略显青涩的口吻，“你比这花还漂亮。”
苏沅是只要被夸，脸上就会控制不住颜色的性格。
他脸上染着比怀中花还艳丽晃眼的粉色，整个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屁颠屁颠来送花的人还没离开多久，苏沅刚走了几步，就又收到了旁边早饭摊老板递过来的新鲜出炉的煎饼果子。
“也是送我的吗？”苏沅感受着手上的热度，眨了眨眼。
“是啊，我这里的生意实在是太惨淡了。”老板有些垂头丧气地开口。
就在苏沅不能理解生意不好和送他有什么关系的时候，老板很机智的声音响了起来，“但他们要是看见你吃我的早饭的话，肯定会眼巴巴过来买你的同款着的。”
明明是来给苏沅送早饭，他还可怜巴巴地朝苏沅哀求，“善良的小天使，你就发发善心，救救我的生意吧。”
苏沅脸上的颜色直接被这个称呼弄得更浓郁了。
他指尖微蜷地将东西接过的时候，下一秒，就发生了让苏沅直接用煎饼挡脸的情形。
伴随着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周围人还真的火急火燎地跑到那老板面前，急切又热烈地一口一口喊着‘我也要拥有和那个小天使一样的东西。’
苏沅耳朵泛红地脚步加快，赶紧离开了这里。
又是很快，在苏沅听到些球碰撞地面的声音，路过他是严舟卡牌时曾见过的篮球场时，又一个浑身冒着运动热气的人拦住了苏沅。
“你能帮帮我，在我一会儿打完球后给我送水吗？”青年张着狗狗眼对苏沅恳求，“我真的很想见到其他人羡慕嫉妒我的眼神。”
苏沅想要假装没听见之余，青年已经抬起了苏沅的手，将苏沅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自己用长满柔软头发的脑袋一下下地蹭着苏沅。
在苏沅看不见的情况下，对方这行为，真的很像是在跟主人撒娇的大狗狗。
“人美心善的公主殿下，你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吧，好不好？”可怜兮兮的声音。
苏沅还真有些傻眼晕晕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十分不标准地被人拿走了刚刚得到的矿泉水。
听着周围人惹得地面都震颤震颤的，羡慕嫉妒起哄声，苏沅的鼻尖都沁出点粉色了。
苏沅整个人大脑有些空白。
他确定了，那位就是给跟他玩过家家。
还是那种人人都喜欢他的过家家。
这，这是在干什么啊？
哪怕苏沅已经发现了这点，他还是被周围持续不断的‘示爱’弄得手指都有些泛红。
他眼睫乱颤着。
是在哄他，让他不要那么害怕吗？
可，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
苏沅头晕脑胀地终于成功踩点了一遍后，他也被这种‘人人都爱他’‘人人都想对他好’的过家家弄得全身都晕出了粉。
那位确实成功了。
苏沅现在不害怕了，羞耻和尴尬将其他的所有情绪都压下了。
苏沅坐在校门口处刻有学院名字的石头上，指尖状似稳身形的时候，寻找着记忆中神秘组织所做部署的具体位置。
情况并没有很乐观。
那些部署要么已经被战斗余波摧毁了，要么苏沅没办法靠自己催动他们。
目前苏沅唯一发现的，还能使用，且不需要人为催动的部署，就在他现在坐着的这个石头上。
上面有设很隐秘的传送阵，可以在排除所有活物的情况下，将石头上的东西传送到有斗篷人看管的特殊地方。
不过——
苏沅并不确定它还能持续多久，记忆中有提到这传送阵会随着时间自我销毁不露出任何痕迹。
苏沅的心跳得有些快。
得抓紧时间，赶紧将什么死物传送过去，并且得让传送过去的东西能吸引到神秘组织的关注。
苏沅觉得那神秘嘴巴会是神秘组织想要得到的东西，只要让他们发现嘴在那位这里，他们应该就会想办法对付那位，把舌头夺走。
苏沅指尖按着冰凉的石头，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地将其捂暖。
他面上假装休息的时候，内心有些焦虑。
可他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神秘组织联想到嘴，而他也没可能从那位身上拿到什么关键东西。甚至，如果他选择之后再过来这里的话，应该大概率会引起那位的怀疑的吧。
苏沅心跳持续变乱，时间很紧张，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思考。
脚尖在轻轻地抓了抓鞋后，苏沅藏在发丝下的耳尖红红的。
似乎——
只能试着用一用他的眼泪了。
那神秘组织对他的眼泪一向表现得很重视。
苏沅想到一些曾目睹的画面后，呼吸都停了停。
但他情况紧急之余，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忍着耻意硬着头皮深呼吸一口气。
苏沅酝酿了酝酿情绪，直接把脸颊往旁边一偏，睫毛一垂，滴下眼泪来。
苏沅看不见，自然不清楚他无声落泪的时候，从他眼角落下的泪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多么显眼。
而这明显，对旁边的男人而言，便完全能称得上是刺眼了。
呼吸蓦地停住，原本还坐在苏沅旁边，相当阳光健谈的男人直接有点傻了。略显呆愣地看着那眼泪快要在空中滑落，仿佛被敲了一棒槌的男人，连忙有些仓皇地想要帮苏沅擦眼泪。
苏沅当然不会想让男人擦掉，他还得让他的眼泪落在石头上呢。
根本没心思生出对旁边男人的畏惧，苏沅晕红的鼻尖轻轻皱着，直接抬手将男人小心探上来的手打掉了。
苏沅打人的力气其实并不大，但他身侧的人明显僵住了。
苏沅根本不知道他这种一直乖软的人，此刻一边掉眼泪一边打人手的行为冲击性有多大。
旁边的男人呆呆地看着他，瞳孔微微缩聚着。
这种让男人如遭雷击的感觉，在下一秒更加强烈。
苏沅满心想着为了保险起见，要多流点眼泪下去，在这边硬挤眼泪。那边看着他湿红着鼻尖，眼泪不停流的男人，却是在僵硬地定格了会儿后，眉眼间涌现出几分慌乱。
男人没有在坐着了，他这样看不见苏沅的脸。
他往前走了走，屈膝跪蹲在苏沅面前，小心抬头去看苏沅的脸。
苏沅眼眶和眼尾都红红一片，因为流的泪有点多，他睫毛变成一缕一缕的，空洞失焦的眼睛全是水汽，看着他面前的人心脏揪到不可思议。
男人被苏沅这被欺负惨了后的无声掉泪模样，弄得从未如此傻过。
他内心一瞬间急死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怎么哭了啊？”
他语气简直越说越慌，再也顾不得自己这幅身体的身份，“我今天没做什么啊？”
他昨晚老是想起苏沅面色惨白的模样后，还专门决定在今天哄人呢。
男人的心乱七八糟的。
怎，怎么就把人哄哭了。
苏沅原本还因为硬憋眼泪而有些不自在，现在见一直表现得掌控一切的人，此刻露出来了之前从未表现过的失措，一边有些懵，一边反而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苏沅终于给自己揉眼泪，将自己脸蛋揉得粉粉红红的时候，内心还在想。
那就让对方更慌一些吧。
“你，你别不说话啊。”之前一直对苏沅动手动脚的人，此刻心脏重重咯噔一下，竟是一反常态地露出一副又想碰苏沅又完全不敢去碰的滑稽模样。
他生怕碰了苏沅后，让苏沅哭得更厉害。
脑袋一下子被打到雾蒙蒙的男人，在见苏沅完全不理他后，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先道歉，“对，对不起。”
苏沅揉自己脸的手一顿。
他其实并不是不想理对方，只是他还没给自己的掉眼泪找出个理由来。
苏沅完全没想到一直表现得很强势的人，就这么很轻易地在此刻跟他道歉了。
他湿红的眼睛上，黏成一块块的睫毛疑惑地向上翘了翘。
苏沅这边迷茫，那边的男人却似乎觉得有用，更发自内心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吓着了。”
苏沅完全不知道，他背着对方试图偷偷找人对付对方的行为，为什么会变成对方有些急切的滑跪道歉。
“真的很吓人，很恐怖。”而苏沅在有些不自在的心虚之余，却还能本能地借题发挥，声音低低弱弱很可怜地道，“你还特别过分地老是欺负我。”
“我——”男人还想说什么，但在苏沅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注视下，硬是全吞咽了回去，变成一句，“是，是我的问题。”
他变得又慌又没辙，“要不你惩罚下我？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苏沅这种性格，哪里能做出来惩罚别人的事。
他闻言，只是大脑有些空白地想着。
他的眼泪好像对对方很有用。
苏沅这一愣神之间，男人却是更急了。
“你别哭了，这样，我，我在你愿意见我之前，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好不好？”男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以往的淡然自若。
他小心看着苏沅湿润的脸蛋间，附近出现了新的脚步声。
这脚步很慌乱地就跑在了他们面前。
新出现在这里的，是那位本来的身体。
苏沅本来是看不到是谁过来的，可也不知道男人是如何做的，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这具已经不存在意识的躯壳就和苏沅构建了联系，成为了能被苏沅意识操控的傀儡。
在这种莫名的连接下，苏沅竟然又能看见了。
通过这具空躯壳的眼睛。
以一种神奇方式出现在苏沅眼前的画面，让苏沅完全忘记了掉眼泪，只颇为惊讶地睁大眼睛。
苏沅迟疑地看着身边有着陌生面容的男人。
恍惚间，他想起了他之前因为担心对方治疗‘苏沅’，而拿他眼睛说事的事情。
苏沅原本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对方表面上并没有对此做任何，苏沅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件事对方一直都记着。
苏沅止不住乱想。
难道对方这么快抢占裴元斐的身体，还有这样的一个原因在。
“这具身体给你，你有什么事就让他帮你做。”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像是真的被苏沅这一哭弄得方寸大乱，说话都不是很利索，“给你当人形沙包，你就把他当成我，你打他让他跪下都行，只要你能出气就好。”
似乎是在践行他刚刚的话，穿着阳光大男孩皮套的男人说完就连忙离开了。
从空躯壳的视角中，苏沅还看到周围的其他人也堪称慌不择路地全散开了。
周围只剩下苏沅和空躯壳的时候，苏沅还有些懵。
他弯了弯眼睫，下意识地想了遍刚刚男人和他说的那些话。
也是很快，苏沅没有焦距的眼睛就再一次睁大了。
他的回想好像无意识地操纵了对方。
等到苏沅意识到的时候，这个和他产生联系的空躯壳，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苏沅并没有恢复自己的视力，他只是能够共享空躯壳的眼睛。
他靠着那位身体的视角，清晰地在变低的视线中，看到了前方近在咫尺和眼神几乎平行的，他沾了点泥土的鞋子，和将脚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裤腿。
苏沅还在愣神间，发现这视角再度上扬。
他又看到了仰视后的自己。
而他的耳边，还响着那位的声音，“请您打我。”
苏沅瞳孔睁圆一瞬，脑瓜子嗡嗡。
他指尖紧紧，脚尖也紧紧。
好，好奇怪啊。
脸色瞬间涨红的苏沅连忙控制自己脑海里的想法，靠自己意愿切断了和这空躯壳的联系，然后在稳了稳缓缓心神后，方才重新连接，有些晕眩地让那位的空躯壳赶紧站起来。
苏沅在回宿舍前，眼睫轻颤地看了一眼他刚刚一直坐着的石头。
待发现石头表面果然已经没有他的泪痕后，苏沅抿了抿唇。
*
内心忍不住冒奇怪的苏沅成功回到了寝室。
一路上，他真的再没有见到什么傀儡。
苏沅回到房间，闷头倒在被子里的时候，脑海里划过神秘组织。
苏沅想着他最理想的发展。
如果他传送过去的眼泪，真的受到神秘组织重视的话，他们应该会派人进来学院探查探查情况的吧，找找这眼泪突然出现在学院里的原因。
而他们只要派人过来，应该便能立马发现学院的诡异。
只要他们发现那嘴在‘裴元斐’那里——
苏沅的思绪很快打断，他感觉到了熟悉的被召唤感觉。
苏沅的脸轻轻皱着。
最糟糕的预想发生了，这神秘组织的人又迫不及待地召唤他了。
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飘忽感传来时，切断和空躯壳联系重新陷入黑暗的苏沅，本以为他能颇为如常地应对这次召唤。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耳边响起的炙热且不正常的众多喘息声，还是让苏沅的呼吸跟着紊乱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盲，直接导致了他对其他感知格外灵敏，苏沅感觉这些错乱又粗.重的呼吸更灼热了。
苏沅不确定，他是不是从这些异样激动的呼吸中，感觉到了，他们因得到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而浑身都透着庆幸后的极度兴奋。
周围明显上升的温度，让苏沅身体本能地冒出了点热汗。
苏沅很快就又听到了有些夸张的嗅闻声音，应该又是源于那个他最初接触过的狗鼻子男人。
内心不可控地变得有些紧张，苏沅屏住呼吸，慢慢地往后后退。
其实是知道自己退后早晚后碰到那神秘雕塑的。
可即便有着心理准备，背上猝不及防感知到的诡谲触感，还是激得苏沅被接触的肌肤颤栗一下。
等到苏沅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细细一颤后，被莫名的滑腻感，弄得人后背不住地下滑，整个人滑坐在了雕塑的脚上。
但比起对这个行为的莫名恐慌，苏沅此刻更强烈的情绪，是一种呆怔。
他的眼盲在接触到雕塑后，竟然恢复了。
苏沅有些迟疑地眨着眼睛。
他只有在和他的卡牌师碰触后，会因为某种奇特的联系而产生微弱的光感。
可现在，在和这雕塑接触后，他的视觉却能完全恢复，变回正常人该有的清晰。
苏沅有些怔愣，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去，准备看一看这雕塑时，都忘记了他还可以先站起来直接转过来身来看。
伴随着更加虔诚的不知名祷告声，苏沅看到【全知之镜】的本体眼睛又睁开了。
苏沅猝不及防地就从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姿态。
他才发现自己坐的不完全是对方的脚，而是对方一点点的脚尖。
他有些呆呆地向后仰头去看时，原本还有些遮挡额头和脸颊的头发却因为重力垂了下去，他的整张脸，所有五官，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了对方的眼下。
苏沅甚至都看到了自己雪白脖颈处堪堪凸起的喉结。
而对方也在垂眼看着他。
对方的眼睛还是跟能说话似的，看他的眼神也依旧跟藏着太阳似的，亮晶晶的，好像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美好的存在。
对方就那样看着他，然后一直重复不断地表达同一个意思，好像怎么表达都不够，怎么重新都没办法完全表达自己的全部情绪。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好萌好萌好萌好萌好萌。
被夸得身体格外局促的苏沅眼睛微睁着，他呼吸微乱间，乌黑眼睫也向上翘得更厉害了。
苏沅连忙在自己的脸蛋即将变得红扑扑前，重新将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垂了下去。
他坐在雕塑的一点脚尖上，自己微微悬空一点的脚尖也无知无觉地跟着向上翘了翘。
怎么老是弄得他这么不好意思啊。
他也没那么可爱。
但很快，苏沅就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了，他的注意力被迫被转移走。
苏沅毫无防备地听到了一道让他呼吸一窒的声音。
“……请您赐下奖励。”源自前方狗鼻子男人满是期待紧张的请求，里面还隐隐含着些完全掩饰不住的克制。
苏沅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又，又奖励啊。
第39章 第39章 贴贴~
偌大的教堂内, 前方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教众的呼吸声，因为男人的这句话而更加热烈。
苏沅将手放在后面，撑着雕塑从脚尖上站起来的时候, 不确定视野前方的人群, 是不是真的在悄悄地尽力往前挪。
人群更加拥挤了，热度也更往上攀升了攀升。
苏沅碰着雕像往旁边站的时候，纤长的眼睫乱颤了几下。
他脸上不可控地晕上粉色, 不知道是热的，紧张的, 还是羞耻的。
苏沅抿着唇自上往下看了自己一遍，然后又自下往上重看了自己一遍, 大脑又晕又空。
根本什么都给不出去的苏沅呼吸乱了乱, 他喷出的吐息很快被空气中的滚烫融化。
苏沅在十分局促之余，脑海里划过有用画面。
是他在和严舟乘往学院的飞船上, 偷听到的那两个最初斗篷人的对话。
——据说是那几位大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讨进一步的奖励了，事办好了, 才有由头让再赐下奖励。
学院突袭任务会被提前的缘由。
苏沅想到该怎么糊弄过去这次了, 他偷偷地抬了下眼, 再度看了看眼睛，对方只是看着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完全没有要参与这件事的意思, 似乎对他的假冒行为完全不在意。
心神稍微稳了稳的人，在深呼吸了几口气后, 努力让自己开口的声音变得足够平淡。
“可是你们完成得很糟糕。”
那针对学院的计划被主角打搅了七七八八，负责这个行动的谢渊都因此被狗鼻子男人单独谈了话。
既然这行动完成得不够完美，他不想给奖励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沅努力保持镇定地说完后, 发现教堂的气氛忽然变得很怪。
堪称诡异的安静一点点地扩散着，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停了。
苏沅呼吸不受控制跟着没了的时候，他心脏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苏沅和雕塑接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了紧，他内心慌乱极了。
难道他的声音露馅了？
他们知道真正的音色不是他这样的？
苏沅眼皮轻颤的时候，发现情况和他担忧的有些不一样。
他并没有从这些教众身上感觉到怀疑，和发现端倪的恼怒不悦。
他们像是相信了，空气中跃动的因子完美呈现出他们的失措和焦急。只是，还有——
怔愣紧张后的痴迷和更加灼热。
苏沅略显紧绷地看着他们时，甚至看到他们的斗篷都跟着颤了颤。
就好像——
他们支撑着斗篷的耳朵全都不约而同地颤栗了颤栗。
苏沅觉得眼前的画面很怪，他们为他的话语内容而焦躁难过的同时，似乎又觉得他跟他们说话已经是最大的奖赏。
这种几乎化为实质的虔诚，弥漫在空气中，覆在苏沅的肌肤上，让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地细颤了下。
为首男人吞咽了吞咽喉结后，声音格外沙哑地开口，“……请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得来全不费功法的苏沅胡乱搅动了搅动手指后，故作高冷地继续开口，“把嘴巴拿回来。”
“嘴巴？”
苏沅继续装高深莫测，“我已经给过你们提示了。”
苏沅一直看着为首男人，对方很快就露出点似有所悟，显然已经意识到圣水突然出现的地方就是嘴巴所在的地方。
安静的教堂很快就变得吵嚷。
苏沅看着他们似乎很急切就要去办好的模样，是又松口气又紧张不已。
苏沅沁着粉的脸蛋皱了皱。
他们这么迫不及待，不会是想着完成后就能再跟他讨奖励吧？
这些人脑子里好像只有奖励。
苏沅泛着莹润粉色的指骨蜷了蜷，他抿着嘴巴，没再想这个会让他有些泛晕的糟心事，而是又小心翼翼地抬脸去看眼睛
苏沅还是有点怕对方会生气他行为的。
闯入苏沅眼睛里的，是对方更亮的眼睛。
祂看着苏沅，好像在看什么特别美好的大宝贝。
苏沅微愣间，很快就读懂了对方的内心想法。
祂似乎以为他要回嘴巴，是为了祂。
其实完全是为自己的苏沅指尖颤颤，他皮肤上冒着热气，身上骤然上升的体温一点点烫着他接触到的雕塑，让对方眼睛里的眸光更加柔和阳光。
苏沅被看着胡乱低头时，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知之镜】回归了，雕塑较最开始变高大了不少。
苏沅之前过来的时候还能碰到对方垂下来的手，此刻却是将手完全抬起来也碰不到了。
所以——
他刚刚为了能看见，而一直碰着雕塑的行为，让他一直在抓着对方的腿。
苏沅看着自己一直紧紧贴着的地方，脸唰得红扑扑的。
他现在这样，就跟在抱对方的腿似的。
苏沅眼睫有些羞耻地翘着，就在他准备换个更端正点的姿势时，他呼吸微快地忽然想到，他好像确实可以抱对方的大腿。
对方似乎还是可以解答人心中的疑惑。
神秘组织之前还准备询问如何再得到圣水来着。
脑海里想着这些，苏沅重新抬起脸，有些忐忑地无声询问。
‘你知道如何才能让裴元斐的意识清醒过来吗？’
苏沅紧张之余，碰着雕塑的腿都用力了些，‘有没有我也可以做到的办法？’
——我告诉你的话，可以算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吗？
眼睛表达出这个意思的时候，瞳仁中期待地跳动着。
苏沅怔了下，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用这种单纯的眼神，露出这种不正常的迫切着的。
祂虽然亮亮希冀地看着苏沅，但当祂的视线落在苏沅的衣服上时，能清晰地表达出祂将这些衣料视为碍眼的累赘。
苏沅耳朵红红的，终于想起了他之前拜托对方为他保密的时候，承诺了什么。
什么如果关系更亲近，就让对方看更多。
苏沅瞬间热得大脑有些冒烟。
才不想给对方看的苏沅，发现他好像已经完全精通了通过倒打一耙来转移话题。
他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可怜地无声谴责，‘可是我刚刚都主动贴贴你了，你却完全没有碰我。’
苏沅将自己粉润的唇瓣抿出委屈的一点白，‘我刚刚摔倒的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来扶我，我就在贴在你腿侧的时候，你也没有低点头摸摸我的头。’
他明明知道对方现在是客观原因的动不了，却还是十分可怜的控诉着。
映着苏沅委屈面容的眼瞳直接被说得不正常收缩。
祂眼底满是焦躁和无措时，垂眸看向自己身体的眼神都好像在懊恼地骂着‘死身体’。
祂明显想要和苏沅解释，但借题发挥的苏沅坏脾气地不听，打断祂，‘当然不能算更亲近，你都这样冷漠地对待我了。’
在眼睛已经彻底急死了的情况下，苏沅将毛茸茸的脑袋蔫蔫地垂下，假装很委屈地冷暴力了一会儿对方，完全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是在过了一会儿后，苏沅才重新抬起头，耷拉着本该很漂亮可爱的眉眼道，‘就当是为了弥补我，你都不愿意告诉我这件事吗？’
他撇着点嘴，蔫巴巴地道，‘那我们不要当亲密的朋友了。’
早在苏沅开始控诉就已经被拿捏的存在，当然是光速地立马给苏沅解了答，什么也都不要了。
单凭苏沅自己的话，苏沅其实是没办法唤醒裴元斐的意识着的。
不过——
刚好有一个外部条件能达成这点。
那位即将进入的卡牌世界。
——卡牌世界会对人类意识产生排斥挤压，这种排挤力，会加剧进入意识存在的问题，并足以将没有完全融合的两个意识重新挤压至分开。
眼睛专注地看着苏沅，回答着苏沅的疑问。
——不过只能持续一会儿。
祂口中的一会儿，不是指这种排斥力会消失，而是那位在发现这个突然的问题后，很快就能找到应对措施。
苏沅愣怔间，听出了眼睛的潜台词。
裴元斐正常情况下绝不是那位的对手，那位在一会儿过后还是会拥有身体的掌控权。
苏沅有些丧气。
只有一会儿啊——
等等。
苏沅心脏加速几瞬，他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需要等到裴元斐彻底恢复后，再想办法死遁。
裴元斐清醒的这一会儿，肯定会想要重新把身体夺回来。
而只要裴元斐和那位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卡牌师’对他的掌控力便必定会削弱，没办法再赶在关键时刻前将他强行收回意识海。
只要在这‘一会儿’内，过去争夺嘴巴的神秘组织刚好也要做什么的话，他就有很大的可能‘受到’神秘组织攻击死遁成功。
感觉有希望的苏沅乌黑眼睫在空气中划出好看弧度。
眼睛再度表达自己意思的时候，显得格外紧张忐忑。
——我们还是拥有亲密关系的存在吗？
心情变好一些苏沅乖软地点了点头。
眼睛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好。
祂眼底满是对苏沅原谅祂的庆幸。
大人有大量的苏沅被弄得十分不好意思，他脸蛋红红地回了句，‘你，你也好。’
他带着点羞意这样说的时候，稠丽的眼睫不自在地扑闪扑闪着，映着他的眼睛瞬间有些看呆失神。
直到法阵失效，苏沅回到宿舍，眼睛都像是卡壳般地只重复表达一个意思。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
*
苏沅回到宿舍后，明显轻松了不少。
他甚至还能在柔软的床上来来回回滚好多圈，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地往上卷了卷。
不过苏沅的行为很快就停止了。
他和卡牌师之间的联系，让他感应到，‘裴元斐’此刻刚好踏入了礼堂。
苏沅立马探出脑袋，踩着拖鞋，往外走的时候，大脑因为一会必须要抓住的机会瞬间清醒。
已经要进入卡牌世界了吗？
第40章 第40章 死遁~
清风吹着苏沅的发丝胡乱飞舞, 他有些仓促的脚步声和自己持续加速的心跳重合。
整个学院死寂极了，苏沅走在学院里的时候，根本听不到一点活人声响。如果不是苏沅大概清楚现在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礼堂, 他走着走着便会被这股浓烈的异样弄得呼吸错乱。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 苏沅真的踏进礼堂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难言的阴森。
太过密集的人群，让造型复古的礼堂完全看不出它该有的偌大。
眼前的场景, 是和神秘组织的雕塑教堂完全不一样的。这些站得规整的人身上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哪怕站得再拥挤, 也感受不到他们身上的任何温度，只有让人心神一颤的平淡。
由水晶构造而成的吊灯在苏沅进来后, 轻轻摇曳了下, 明明灭灭照着大家被大半阴影笼罩着的脸，无端又增添了几分悚然。
所有人一齐转头看向苏沅的时候, 苏沅面色白了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几步。
所幸的是, 这些傀儡又被操纵着很快收回了目光。
‘裴元斐’穿过人群走到苏沅面前的时候, 眉眼间划过些许意外。
他盯着苏沅苍白脸颊上浮现一些的害怕, 顿了会儿，故意逗苏沅般地轻扬眉毛开口，“你是来专门找我的吗？”
他伸手帮苏沅拢了拢不够端正的衣服，“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呢。”
苏沅迟疑了一会儿, 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面前男人原本噙出的轻笑，直接被他这动作, 弄得险些维持不住。
他眉眼轻轻耷拉了下，虽然没恼，但语气颇怪地说了句, “你倒是诚实。”
男人本来还想问苏沅一句，怎么不怕他了吗，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还能各种顺着他吗，现在却是各种拒绝否认了。
可男人不敢，怕又惹哭对方。
苏沅小心翼翼地瞅着人群，旋即将目光锁定在拥有醒目长相的严舟身上。
虽然在失心木的影响下，主角同样不会拥有他变成傀儡时的记忆。
可卡牌世界通道开启的那刻，通道涟漪扩散至钥匙时，会直接唤醒主角。
主角继续待在这里的话，难免会在一会儿看到他。
这是苏沅不愿意见到的场景，他还想捂好自己的马甲。
苏沅犹犹豫豫间，还是鼓足勇气对‘裴元斐’开了口，“可以不让严舟参与吗？”
刚刚还能控制住的男人，在听到苏沅这句话后，霎时便变了脸色。
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那句‘你是为严舟来的’险些脱口而出，不过一点可笑的自尊心，让他又把这句酸里酸气的质问咽了回去。
‘裴元斐’阴晴不定地盯着严舟看。
可偏偏，苏沅还在这个时候说出了让‘裴元斐’完全拒绝不了的话。
脸颊被头发遮了些的漂亮少年，小心看着他，小心对他道，“你愿意放过他的话，我就原谅你了。”
苏沅眉眼间有着些忐忑，不确定‘裴元斐’会不会答应他。
‘裴元斐’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下压了压。
虽然他很希望苏沅原谅他。
但是——
苏沅这话明显是比较敷衍的。
而且，他要是靠着情敌才被原谅的话，他也未免太卑微了。
他是那么卑微的人吗？
男人垂覆着眼皮看着苏沅带着点祈求的表情，阴阳怪气地不满冷哼了声，“好吧。”
他当然没有那么卑微，他只是想改善改善自己在苏沅心目中的形象罢了。
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为自己，不卑微。
苏沅下意识松口气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有些惊诧的。
“那，那我把他带走了。”苏沅又觑了对方一眼，生怕对方突然改变主意的，立马命令着空躯壳去搬走严舟。
男人看到‘自己’去抱严舟的画面时，眉心不受控制地突突了好几下，他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这画面真亲密，哪家的情敌会这样。”
他家的！
苏沅内心小小声回应，面上却装作没听见，只在空躯壳搬着严舟路过他时，亦步亦趋地也快步跟着离开了此地。
顶着男人格外锐利的目光，苏沅直到没闻到那隐约的酸味才恢复了自然。
苏沅把严舟放到了校园内距离礼堂最远的地方，尽可能地让那通道涟漪不会影响到他。
抬眸看着主角，苏沅颤颤眼睫后，仿佛即将做什么坏事般的，先将手搭在主角的眼上，带动着主角的眼皮垂落下来合上了眼。
苏沅不想让严舟看到他，却也不想妨碍对方拿到剧情中该得到的机缘。
苏沅只是想让对方进入卡牌世界的时间晚一点，最好将他完全错过去。
苏沅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香水瓶，将瓶盖打开。
所以，他只是不想让严舟受通道涟漪影响，紧跟着那位立马进入卡牌世界，却还是希望主角能在这关键剧情里清醒过来的。
苏沅耳朵有些红地，抬手抓住严舟的衣摆，将衣摆掀了上去，然后紧绷着手指，尽可能不碰到对方突起腹肌的，将没有盖的香水瓶放在腹肌中间的凹陷处，旋即又把略微厚实的衣服放了下来，包裹住香水瓶，让香水瓶不至于掉出来。
苏沅做完后，指尖微粉地想着。
他这种不直接对严舟喷香水，只打开瓶盖，放在其贴身处，让香水自然挥发聚集的行为，应该能让严舟苏醒的时间尽可能晚些的吧。
再加上这里距离礼堂目的地有着颇远的距离，赶过去又要消耗一段时间，大概率能拖延住主角。
希望他的事情，能在这段被拖延的时间里圆满解决。
苏沅内心祈祷着的同时，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控制着空躯壳赶往学院门口的校名石头处。
那位已经在礼堂让大家放弃卡牌了。
为了抓住那‘一会儿’。
神秘组织的行动也得快些，苏沅希望曾和嘴巴融合在一起的那位的空躯壳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后，斗篷人能发现他的引导，从中捕捉到关键信息，尽快开始有效的应对措施。
好像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激励，通过移动着的空躯壳共享过来的视力，苏沅很快就看到刻有传送法阵的石头发生了特殊的变化。
斗篷人好像借着某种联系，隔空对石头上的传送法阵做了某种很了不得的改造，能让他们的人直接反向传送过来。
苏沅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花费了他们极大的代价，但在看到从石头里走出来的为首斗篷人后，借着空躯壳何其对视的苏沅立马惊得连忙切断了联系，没再管校门处发生的事情。
某种心理作用下，校门处的动静似乎隐隐传到了苏沅这边。
陷入漆黑中的苏沅，按了按自己有些跳得有些乱的心跳。
为首的人竟然是谢渊。
苏沅觉得自己有点倒霉，但现在箭在弦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苏沅听着自己的心跳，通过与卡牌师之间的联系，感应着‘裴元斐’那边的动静。
卡牌世界通道开启的时候，他身为卡牌，肯定能产生不一样的感觉，他需要抓住这个时候，借助回归意识海的行为，出现在即将开始混乱的关键场地。
*
苏沅忐忑等待不知多久后，终于在心脏猛地收缩跳动间，从联系处感觉到了一点似有似无的亲切。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返回意识海又出来的行为，却还是让苏沅在周遭场景变化后，紧张地心脏砰砰砰直跳。
苏沅的某种潜意识告诉他，他此刻已经进入了卡牌世界。
可能是因为他此刻就只是卡牌，苏沅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排斥挤压，反而在踩到卡牌世界的地面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根本来不及去看卡牌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记挂着裴元斐只能清醒一瞬的苏沅，连忙去碰身侧卡牌师的身体，并本能地动用了自己的虚化能力。
感受着手下身体异常的僵硬，重新恢复了点光感的苏沅，呼吸错乱不已，“……裴元斐？”
他的声音都因为不正常的心跳而微微发颤。
“嗯……”和眼睛说的没错，清醒过来的裴元斐果然回应了他。
但他的声音又痛苦又扭曲，还有一种很奇怪的，仿佛落不到实处的缥缈感。
完全不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质感。
苏沅感受着那种飘忽，额间不自觉冒汗的时候，喉咙有些发干，他额发黏在脸颊，有些仓皇地朝着通道入口处看了一眼。
苏沅心脏悬到不成样。
谢渊他们似乎还没有过来，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位为了防止有人出来搞破坏，其实还在学院内布置了什么。
苏沅脸颊更白地又连忙将目光收回。
被他抓住的身体紧绷到不行，那仿佛因为挣扎搏斗而剧烈跳动的青筋，在苏沅手下带出鲜明触感的时候，也让苏沅不受控制地心惊肉跳。
那位和裴元斐正在抢夺着身体。
而他必须得想办法让裴元斐尽可能地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谢渊他们过来。
苏沅其实并不确定裴元斐正常情况下什么时候会落败，但心中很慌乱的他，根本不敢这样干等着。
想着要可能地帮裴元斐拉起点斗志，几乎什么都不顾的苏沅，在抿了抿唇后，硬着头皮开口。
苏沅并不知道，被撕扯感剧烈包裹着的裴元斐，其实一直在透过模糊的视线看他。
看他漂亮的脸蛋在没有血色的情况下洇湿一片，看他紧紧抓着自己，眉眼间是从未对自己流露出来的紧张和担忧，甚至流露出了让人心神一颤的一丝害怕。
是在害怕他消失吗？
裴元斐忍受着被侵蚀痛苦之余，浑浑噩噩地这样想着。
苏沅好像没有很讨厌他了。
这个认知好像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让他快要死寂的灵魂，爆发出了一种想象不到的鲜活跃动。
裴元斐硬撑着想要对苏沅说些什么，但苏沅已经抢先一步地开了口。
裴元斐看到他的漂亮卡牌，紧紧抓着他，好像在试图借给他什么力量，然睫毛却细颤地对他道，“裴元斐，你不要消失，我怕……”
猜测被证实的欢喜，甚至让裴元斐从痛苦中感觉到了甜蜜。
但比起这个，接下来刹那的心如擂鼓，足以让裴元斐在大脑嗡鸣空白之余，调动出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反握住了苏沅。
“……我也是喜欢你的，想让你继续当我的卡牌师。”
苏沅胡乱敲着眼睫这样说的时候，很敏锐地听到对方加快的心跳，和蓦地放大一瞬的瞳孔。
苏沅眨了眨眼。
似乎这样真的有用。
苏沅嘴巴重新张开，他很像继续说些什么，但他大脑有些空，想不出来什么激励人的话。
苏沅绞尽脑汁，脑海却只是划过他和裴元斐之前的对话。
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苏沅在这种关键时刻下，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将裴元斐曾说过的话还给了对方。
他的脸颊因为有些急促的血液流动，而晕染上了很晃眼的绯红，“我，我原谅你最开始跟我说的那些话了。”
苏沅大脑空空地闪着和裴元斐散步完后的对话，脸蛋绷红之余，心思完全紧张地落在通道处，满心希望能尽快听到谢渊他们带来的动静，“如果你能恢复的话，我是可以去见你的家长着的。”
苏沅完全不知道他的话，让裴元斐整个灵魂都颤栗了下。
“……我们，我们也是可以成婚的。”
分心观察通道，心脏快到吓人的苏沅说到这里时，大脑终于有些迟缓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在苏沅呼吸微乱地准备回忆一遍自己说了什么时，通道外面终于恰在此时出现的动静，又将苏沅的注意力全部挪走了。
苏沅心脏砰砰砰直跳地等待谢渊他们的举动时，甚至都没发现他碰着的身体此刻烫到吓人。
裴元斐整个身体就跟充了血似的，红到好似要熟了。
裴元斐整个灵魂都被这巨大的惊喜馅饼砸到不正常膨胀。
他心脏失衡到极点时，同样清晰感受到了那位的愤怒，和埋藏在深处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受伤。
心里已经快要美疯了的裴元斐，偏要戳人肺管子。
他声音格外激动，也格外振奋有力，“听到没有，我有老婆~”
“你没有~~~”
“不要妨碍我和我老婆在一起！！！”
老婆·苏沅懵了瞬：“？”什、什么？
不过苏沅的注意力已经没办法放到裴元斐这边了，他的微弱光感让他看不真切的情况下，依旧看到了通道外面正渐渐成型的阵法。
而被谢渊他们放在阵法上的，是——
那位的空躯壳。
苏沅感受到自己和空躯壳的傀儡羁绊好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点微弱的吸引力。
苏沅之前主动切断的傀儡链接，被一种外在力量重新复原。
苏沅为这变故弄得心脏惴惴。
不过很快，苏沅就意识到，这根据空躯壳设置的阵法并不是针对他的。
而是——
苏沅微怔地看着裴元斐明显在被往阵法那边扯去的身体。
福灵心至般地，苏沅忽然意识到，谢渊在用空躯壳试图召唤回那位的灵魂。
苏沅不确定谢渊他们是不是没办法进入卡牌世界，但看目前的情况，谢渊是准备把他们拉回现实世界里。
苏沅抿着唇做判断的时候，感受到了裴元斐怔怔望过来的目光。
更准确来讲，是那位。
似乎是被这空躯壳刺激到了，并隐约发现空躯壳落入谢渊手中一定有苏沅的原因在，那位被某种情绪裹挟着暂时压过了裴元斐，在身体里占据了上风。
送给苏沅，专门试图讨苏沅欢心的空躯壳，却在此刻，变成了别人刺向自己的利刃。
那位的灵魂好像也被什么尖刀剜了下，看向苏沅的眼神中，有着能让苏沅清晰感知到的细密连绵痛意。
苏沅有些愣怔，对方流露出来的酸楚，让他意识到，他似乎伤害到了对方。
苏沅轻轻垂了垂头，看着自己因为抓着裴元斐的身体，而被迫跟着一并向通道外移去的身体。
那阵法试图将那位的意识拽回去的时候，连带着将那位意识承载着的身体一并吸引走。
苏沅在看到他们已经抵达通道边缘，即将被拽回现实世界时，心率又加速了。
还在使用虚化能力的苏沅略显忐忑地看着谢渊，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他们被拽出去后，发动他希冀的攻击。
可就在苏沅的心跳已经不正常到极致时，异变突生。
被莫名召唤吸引力控制着前行的身体，在踩在边缘交接处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苏沅微怔地看着前方，有一个光团正从他们身后猛地蹿进了阵法上的空躯壳里。
不知道是那位在这样的紧急关头里做了什么，还是被困在卡牌世界的主人格，更适配这具躯壳，此刻被法阵拉回去的意识，竟然是不知道在卡牌世界里待了多久的主人格。
而那阵法，在躯壳已经重新承载了自己的意识后，便自动停止了。
之前被阵法重新连上的傀儡羁绊还没来得及切断，并似乎也立马被躯壳里的新意识捕捉。
苏沅略显失措地看着躯壳时，刚好看到对方猛地睁开眼，直直地朝他看过来。
还在虚化的苏沅，并不清楚对方是不是靠着傀儡羁绊看到他的，他只是被对方这锁定般的目光弄得忍不住吞咽了吞咽口水。
苏沅虽然有着光感，却没办法在隔着段距离的情况下，看清主人格的眼神。
但他靠着和傀儡之间的视觉共享，却能完美看到对方此刻眼睛里的自己。
额发濡湿，衣服也被刚刚的拉扯弄得乱糟糟的，脸苍白到有些透明，无意识咬着嘴唇局促又愣怔地看着对方。
苏沅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是如何一点点地用目光描摹他的五官的。
怎么这样直直地看他啊？
苏沅内心不可控地一慌，是不是对这傀儡羁绊很不满，并且在埋怨他把对方的第二人格给害了啊？
苏沅内心慌死了，偏偏，他还又很快感知到了裴元斐身体的不对劲。
苏沅抿唇看着身边的裴元斐身体。
可能是裴元斐本来就该这个时候输了，也可能是主人格的回归身体刺激到了那位，让那位意识到他如果不想和人一起拥有一个身体的话，就必须将裴元斐的身体彻底抢占过来，苏沅面色更白地意识到，裴元斐的意识是真的快要被彻底吞噬了。
苏沅指尖不安地蜷紧时，慌乱地连忙去看谢渊。
只谢渊为首的斗篷人顿住了，他们半眯着眼看着眼前和阵法里的主人格，似乎在判断着什么情形。
苏沅可没有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
苏沅手足无措地思考着什么办法的时候，可能是他的潜意识也敏锐发现，如果这次没办法死遁的话，他的下场会格外糟糕。
脑子突然转得尽快的苏沅，还真的在千钧一发之刻发现了什么变化，想到了办法。
苏沅颤着眼睫抬眼重新望向主人格。
直到主人格进入这身体之前，苏沅都没办法控制空躯壳攻击自己，这或许是因为傀儡的某种底层原则，也或许是那位事先特意做了什么措施。
可现在——
主人格的进入身体，好像在和那傀儡羁绊争夺着身体的掌控权。
在苏沅感知到的傀儡联系开始变弱的时候，那不能伤害他的限制也没了。
换句话说，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在傀儡联系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苏沅是可以命令对方攻击他的。
实在是不敢再浪费一点时间，苏沅在看了眼裴元斐的身体后，便立马靠着尚存在的傀儡羁绊，朝主人格下达了攻击他的命令。
虽然已经在边界处了，但不确定主人格的攻击是否能真的抵达颇为特殊的中间地带，为了保险起见，苏沅还是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又往对方的前面挪了挪。
苏沅这样做的时候，脑袋里还在安慰着自己。
他死后，也算是主人格成功报仇雪恨了吧。
对方应该不至于再怨恨他了吧。
苏沅一边祈祷着对方不要再记恨他，一边迎面等待着强光撞上他。
除了苏沅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电光石火之间，攻击抵达时，苏沅依旧共享着对方的视力。
苏沅还是看到了自己，以及——
自己眼睛里映出的对方。
对方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一瞬，不仅瞳孔发颤，身体更是好似僵硬到不行。
苏沅看到对方一瞬间血色尽褪的唇好像说了什么。
但刚好傀儡链接也在这时彻底断了，而骤然出现，好像有人往这边赶来的破空声也完全盖过了对方似乎很微弱的声音。
苏沅眼前重新陷入漆黑的时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谢渊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满脸错愕，颤颤巍巍地试图扶他，以及不知是谁的‘裴元斐’愣神一瞬，宛若被施展了石化能力呆傻看他的模样。
和上次一样，苏沅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挨了一击，但他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苏沅甚至还能反应般地眨了眨眼。
苏沅在感觉到有人碰到他时，忽然被强行收回了意识海。
他很快就被重新召唤出，而他也因为被自己的卡牌师接触，而重新拥有了光感。
感觉虽然波折但还算顺利的苏沅，此刻还能闲想。
能强行召唤他了，那位和裴元斐的争夺已经结束了吗。
谁赢了。
脑海里刚划过这个念头，苏沅就从映入眼前的画面中得到了答案。
是裴元斐。
苏沅看到了裴元斐身边，那位离开了裴元斐身体后，不知用什么手段具象化的虚影意识。
苏沅感觉到了裴元斐手掌的颤栗弧度。
即便已经竭力控制了，但还是很抖。
这让苏沅又把注意力落在了裴元斐身上。
对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指蜷得很紧，但又一颤一颤的，像是溺水之人在仓皇地去抓其实根本碰不到的浮木。
之前老是想让苏沅原谅他最初糟糕发言的人，现在却又提了这个他老想让苏沅忘掉的事情。
他喉咙发颤的时候，声音也在打着颤，“你忘记了吗，我对你说过那样恶劣的话，我都那样坏了，你为什么还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裴元斐心脏抽疼难耐。
刚刚那一击分明是主人格冲着他来的。
主人格有什么理由发起攻击？
无非就是在这争夺身体的关键时刻，为了帮他的第二人格得到他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可这本该伤到他的一击，却被苏沅帮他挡了。
裴元斐眼睛发热，眼球充斥着红血丝的时候，滚烫的眼泪不停地砸落。
没用的是他，快被要夺走身体的也是他，为什么要让他的卡牌为他这样付出？
脑海里好像又划过了他最开始跟苏沅说的那些死人话，裴元斐心脏密密麻麻地酸胀发疼，“我明明那么不是东西，是我太不是东西了……”
苏沅看得颇为茫然的时候，很明显地就感觉到，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苏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又听到了身边的另外话语。
其实身后好像还有谢渊他们的模糊声音，但此刻的卡牌世界通道正在不正常扭曲，即便苏沅他们只是待在交界处，并不算完全处于卡牌世界，现实世界里的声音没办法完全传进苏沅的耳朵里。
那位响在苏沅耳边的声音又难过受伤，然更多的却是一种颓然，他的声音里有着精疲力尽后的沙哑和茫然，“他到底有哪里好的？”
他在顿了会儿后，用十分失败的口吻艰难道，“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讨厌吗？”
那好像化为实质的哀伤让苏沅愣了下。
苏沅眼睫轻颤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到，裴元斐会赢只是因为对方放弃了。
那位在看到他刚刚的行为后，明明胜利都在手上了，却又不知为何地松开了。
苏沅眼睛垂了垂，对方此刻的情绪波动似乎极其不正常。
此刻开始紊乱的通道，就是因为对方无法控制的情绪起伏，影响到了被他操纵的所有傀儡们，连带着波及到了和傀儡息息相关的卡牌世界通道。
苏沅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在抿了抿唇后，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摇了摇头，“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想以这种方式成为你的卡牌。这样弄得，好像别人都是因为我这样糟糕似的。”
苏沅自己也不知道，他会这样说，是担心情绪不对劲的那位，会牵连到那些傀儡，他的那点点圣母心让他想要能救救别人，还是掺杂着什么别的原因。
他同样不知道，他此刻轻轻摇头的动作漂亮到多么不像话。
混乱扭曲的通道，在他格外漂亮的每一处上，都描摹出好看光晕，他一直有些空洞的眼睛此刻露出些许的不忍时，简直有着让人心脏狂跳的魔力，梦幻到不真实。
是真的像是圣洁悲悯的天使。
他面前的那位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看呆般地看着他，莫名显出了点滑稽。
他被蛊惑般地这样询问苏沅，小心极了，“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苏沅怔了怔。
秉着反正自己也要死了的想法，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人，迟疑一瞬后，没怎么多想地点了点头。
也是瞬间，苏沅就发现那位之前的所有颓废都一扫而空。
即便苏沅其实看不太清，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眼睛里的阴郁化为了阳光。
看着对方仿佛燃起希望般返回通道的时候，苏沅乌黑的眼睫幅度缓慢地眨了下。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对方似乎是准备去卡牌世界里找他。
他之前告诉对方，他死亡后就会变成能被绑定的新卡。
对方是准备以正常的方式重新绑定他的新卡吗？
可是——
他并不会立马去到卡牌世界，他会先回到他的植物人身体里，等到他再变成卡牌要很久了。
对方是根本没可能找到他的。
而且——
对方已经没有了嘴，他以这种方式踏入卡牌世界岂不是损伤很严重？
苏沅想要开口，可即便他没什么痛感，他在受了主人格攻击后撑到现在都已经算得上是很难得了，苏沅突然感觉很疲惫地开口时，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苏沅的身体在裴元斐身体颤得不成样的情况下开始变得透明。
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靠着光感的情况下，变得完全无法看见的时候，苏沅在恢复正常的卡牌世界通道处，看见主角抵达了礼堂。
身材修长的男人，手上拿着香水瓶，茫然又莫名惆怅地看着这一切。
身体彻底消散，意识短暂停留的那一瞬。
苏沅发现严舟已经快步走到了裴元斐面前，他略带地小心地询问着裴元斐，“发生了什么？”
双手僵在半空，抱着空气的裴元斐，眼睛里已是布满红血丝，在他身体抖得不成样的情况下，他这样的姿态其实是有些瘆人的。
苏沅没办法看见他的样子，却能在意识被彻底抽走前，听到裴元斐呆愣过后，猛地因严舟回神的嘶哑声音。
“严，严舟……？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卡牌，那也是我的心上人……”
恍惚间，苏沅好像听到了什么扑通下跪的声音。
*
重新回到自己身体，再度感受到自己身体下陷柔软弧度时，苏沅依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疲累。
苏沅其实是有点好奇和担心他离开后的发展着的。
可就跟上一次一样，苏沅完全是本能地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沅才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恢复过来。
这次不再有心理压力，苏沅很自然地就要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只就跟情景再现似的，就在苏沅睁开眼睛的前一瞬，已经不知经历多少次的熟悉召唤感扑面而来。
苏沅感觉自己被拉扯到什么熟悉地方时，依旧听到了那雷打不动的炙热喘息。
苏沅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画面。
他对此没什么感觉，他第一次死遁苏醒前，也被召唤过来一次，那时的他也依旧是哑巴。
是等他从植物人身体里苏醒过来后，他无法出声的问题才自动恢复的。
苏沅抿了抿唇后，轻车熟路地向后退去，成功靠着碰到雕塑后恢复了视力，得以看清眼前的画面。
也是看到的第一眼，苏沅心脏咯噔了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次站在最前面的，除了那一直在的狗鼻子男人外，还有——
谢渊。
想到自己在死遁的前一刻，好像被谢渊看到了，苏沅有些紧张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苏沅的预感很快得到验证。
他看到谢渊在发现召唤成功后，立马变得有些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