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述沉默须臾,看着谢远行,道:“谢兄,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谢远行瞪他,恼怒得紧,拿着拐杖用力杵了杵地板,道:“容述,你怎么敢……怎么敢?!”
“我托你照看洛生,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他越说越生气,脑子里嗡嗡嗡作响,举着手中的拐杖,几乎就要打下去,可胸口起伏了几瞬,又生生顿住了。
容述波澜不惊地看着谢远行,突然俯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远行愣了愣,退后半步,皱紧眉毛盯着容述。
容述说:“我知道谢先生心中气恼,二位也接受不了,可我和洛生是认真的,当真想,也是当真要过一辈子的。”
“我们是民国二十六年在一起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风风雨雨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尽的不过也没甚可说。”容述不疾不徐,淡淡道,“谢兄当是了解我的,我容述真正认定的,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轻易放手。”
“洛生是我要过一生的爱人,我比他年长,即便是老了,我先他一步离世,我也会将他安排妥当。要是担心我和他没有子嗣,他老来孤单,我们收养了薛明汝的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十二岁了,是我和洛生养大的,品性端正,同我们的亲子也没什么不同,他自会孝顺洛生。”
谢远行哑然。
容述认真道:“请谢先生将洛生交给我,我一定会疼他,爱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4
谢洛生不知父亲和容述聊了什么,二人在书房待了许久,他被母亲留在客厅里,拉着他问这些年的事。
他十几岁就离家出国,回来时父母已经去了港城,期间战乱十余载,细细数来,一家人竟已经分别十几年了。
谢洛生挑了些开心的事情讲,林氏却不住落泪,她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是为了让她放心。她和谢远行感情好,底下只有两个儿子,对这两个孩子,他们并不严厉,只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守成,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平平安安。
世道太乱,祈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没成想,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主意大,哪个都不肯好好待在他们身边。
让人欣慰,又让人愁。
所幸谢沅生和谢洛生两兄弟都好好的。
林氏哭得让谢洛生心酸,眼睛也红了,低声说:“妈妈,儿子不孝。”
谢远行和容述从书房出来时,就见母子二人都红着眼,显然是哭了许久。
薛平安是要吃饭时才回来的,十二岁的少年郎,瘦高瘦高的,眉眼生得俊俏,一进门,瞅了瞅容述和谢洛生,又看了眼陌生的谢远行和林氏,当即就明白了。
他想起容述的交代,当即站定了,脸上带笑,乖乖巧巧就叫了声,“爷爷,奶奶!”
谢远行和林氏都打量着这个孩子,薛平安嘴甜,能哄人,没多久就将二老哄得眉开眼笑,吃饭时都多吃了一碗,直夸他好孩子。
容述和谢洛生都松了口气。
谢远行和林氏到底上了年纪,又一路长途跋涉,不多时就去休息了。
容述拍了拍薛平安的肩膀,薛平安笑嘻嘻地凑过来,说:“容爸,见岳父岳母感觉怎么样?”
容述瞥他一眼,薛平安缩了缩脖子,转头就叫洛生,“谢叔叔!”
谢洛生笑了起来,道:“行了,还和孩子一般见识。”
容述被谢远行灌了许多酒,坐着没吭声,谢洛生站在他身边,按了按他的太阳穴,对薛平安说:“去让厨房做点醒酒汤。”
薛平安哎了声,麻溜跑了。
谢洛生摸了摸容述的头发,容述挨了过来,搂着谢洛生的腰,脸颊也贴着他。
5
容述喝醉了。
他酒量好,又有分寸,鲜少喝多,今天被谢远行灌了许多,容述知道二老心中有气,二话不说都喝了个干净。
谢洛生心疼容述,摩挲着他的头发,低声说:“难受吗?我扶你上去躺会儿?”
容述反应迟缓,摇了摇头,又点头,却不松开谢洛生。谢洛生笑了,折腾了许久,才握着容述的手臂,搀着他上楼梯回了卧室。
容述一坐在床边就抱着谢洛生不撒手,谢洛生哭笑不得,咕哝道,“我爸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欺负人。”
容述没说话,环着他的腰蹭了蹭,半晌,兀自笑了声,说:“你是我的了。”
谢洛生怔了怔,嘴角浮现笑意,轻轻捋着容述的头发,容述仰起脸看着谢洛生,真喝醉了,头发有些乱,他喝多了不上脸,只颧骨微微泛了红,灰蓝色的眼瞳都是湿润的。
容述说:“洛生,我会对你好的。”
谢洛生心头发软,低头亲了亲容述的额头,小声道:“我知道。”
容述点了点头,捉着谢洛生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他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叫谢洛生的名字。
“洛生。”
谢洛生莞尔,耐心地应道:“嗯,在呢。”
容述:“宝贝儿。”
谢洛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嗯?”
容述:“宝宝。”
谢洛生耳朵微红,没应,手指勾了勾容述的脸颊。
容述也不在意,过了几秒,又叫他,“容太太。”
他一把好嗓子,声音低,带了几分醉意,有几分柔软的调,叫得谢洛生心都颤了颤,耳根都酥酥麻麻的,心想,撒娇呢?这是撒娇吧,容先生喝醉了撒娇真要命!
谢洛生揪了揪容述的脸颊,说:“容先生撒娇呢?”
容述睁眼看着谢洛生,反应慢,又叫了句,“容太太。”
谢洛生脸都红了。
门边薛平安端着醒酒汤,进不是,出也不是,咳嗽了一声,“谢叔,容爸的醒酒汤。”
谢洛生面红耳赤:“……”
“谢叔,我先去看书了,”薛平安一放下醒酒汤就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腻歪,太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