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间出来,室外的冷空气激得林湛一抖。
下雪了。
他裹紧了外套,左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暖了暖,才拿着手机打车。
“咳……咳咳……”
寒气激得呼吸道痉挛,林湛忍不住地咳嗽。他本能地贴近路灯 ,靠近夜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刚向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谢辞?”
极淡的酒气,还有熟悉的呼吸,林湛愣了愣,抬头,正好撞入一双深色的眼瞳,如身后深邃的夜。
“你感冒了?怎么还咳嗽。”
“没有。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见你半天打不到车,出来看看。”
“……”
“今晚的菜不合胃口?看你没怎么吃。不满意我的招待?”
“挺好吃的,费心了。”林湛礼貌地道谢,“在不涉及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可以帮忙。”
“……林湛。”
“嗯?”
“以前,你不会跟我道谢,也不会向我道歉。”谢辞顿了顿,“也不会一直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
从前的优等生,耀眼而自矜,傲气满盈,脊骨像是不会弯折的风竹。
林湛一怔,挪开了视线,逃避似的笑了笑。
“……是吗。上班太久,没空想过去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还记得?”
“嗯。”谢辞说,“恰好记得。”
简单的四个字,林湛身体又极轻地一颤。幸好他今天穿得厚了些,否则绝对藏不住这样的破绽和难堪。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怎么也算是老朋友。或者说……”谢辞顿了顿,“你其实并不想看见我?”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林湛低声说,“我不会麻烦你,你也不会打扰我。这也是你想要的吧?”
不知为何,谢辞没有立刻回答。
长久的沉默,然后一声极轻的笑落下,几乎是气音,听不出喜怒。
“或许吧。”
煎熬中,网约车终于姗姗来迟。谢辞扶着林湛的背,将他送上了后座。
他单手撑着车门,身上极淡的酒气混着碎雪拂过林湛的侧脸。
“回到医院给我发个消息。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
“……”
林湛现在再说记不住手机号已经太晚了。
后视镜里,谢辞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被漫天碎雪完全埋藏。
林湛这才收回视线,脱力地靠着车窗,浑身止不住地抖。
是冷吗?是低烧吗?还是心底某处秘密险些被人看穿的后怕?
林湛艰难地闭上了眼,右手瑟缩地揣在兜里,指尖却碰到了细碎的糖纸。林湛疑惑地捞了一把,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两颗黄色包装的柠檬糖。
“……”
林湛揉开糖纸,小心地把糖吞进口中。
酸的。
旧日时光的味道,触电一般席卷全身。所有的快乐、痛苦、不堪,通通不讲道理地涌上了心尖。林湛难耐地颤了颤,右手紧紧抓着左边胸口,蜷着身体,呼吸急促。
“这位乘客,您没事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林湛的动作和表情,问要不要加速闯红灯把他送到医院去。
“没事,只是发烧。”林湛的声音发抖,明明在笑,却隐约带上了哭腔,“麻烦……开个空调。”
林湛不在,‘十点半结束酒席’的约束也就失灵了。
谢辞跟李主任几人一起喝到了将近十二点,然后亲自将他们送上了车。
散场后,谢辞才收起脸上的笑,双手撑着饭店外的围栏,脱力地垂着头。钟涵去取车了,而戚意舒在身后扶着他,低声斥责道:“怎么喝这么多?想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