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家(1 / 2)

第59章 回家

燕枝……

燕枝人呢?燕枝在哪?

燕枝怎么能和他们睡一个船舱?燕枝怎么能和他们同床共枕?

燕枝怎么能……

萧篡伫立着, 静静站在舱门后面,牢牢攥着两个拳头,死死盯着门板缝隙。

眼里妒火, 心中怒火,几乎要将整艘木船烧尽。

不, 不能烧,燕枝还在船上。

他现在就冲出去, 一脚踹开船舱大门, 给谢仪和卞明玉一人一拳,把他们全部打死。

不, 不能打,这两个是燕枝的好友, 打了燕枝会生气。

不要紧,他力道很大、动作很快,在燕枝察觉之前, 他直接捂住燕枝的眼睛, 揽住燕枝的腰,把他扛到肩上, 把他抢出来, 就说……

就说他们是突发恶疾, 暴毙而亡。

燕枝看不出来的,燕枝一定……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他的耳边,隐约传来燕枝的声音。

燕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萧篡,你不是说, 你可以做小吗?”

萧篡连连点头,对啊!他是可以做小的!

燕枝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燕枝的双眼清明澄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似乎早已将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看透。

萧篡试图辩解,是啊,他是可以做小,但是……但是他现在连“小”都还没做上啊!

他被关在门外面了,他连门都没进去,他连“小”都不是,他只是……

他只是一条狗,一条看门的狗。

燕枝最后道:“萧篡,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幸好我没相信你。”

不是的!他没装!

萧篡正准备拉开舱门,扑上前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象散去。

萧篡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幻觉。

可燕枝对他失望的模样,却是那样真切。

或许是因为燕枝对他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他心里一旦生出那些过分的念头,眼前就会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但是他这回没装!真的没装!

萧篡回过神来,一只手按在门扇上,把原本准备拽开的门按了回去。

他说话算话,他说做小就做小,他说做狗就做狗!

不就是做狗吗?有什么难的?

他今晚就守在燕枝门前,给燕枝看门,给燕枝和他的好友保驾护航,这总行了吧?

这总不算是他在装了吧?!

萧篡低着头,按在门上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满是血丝,几乎将他眼前染成一片鲜红。

家养的小狗就是这样看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舱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

有人从房里拽开了门扇。

萧篡猛地抬起头,这回不是他听错了!

他就知道,谢仪和卞明玉不可能留宿的,一定是他们两个被燕枝赶出来了,一定是……

下一刻,燕枝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披上干净的外裳,从门里出来了。

“哈——”

噢,原来是天亮了。

萧篡明白过来。

原来是燕枝和两个好友睡醒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在门里守了一夜,真跟看门狗似的。

好不容易看见燕枝,萧篡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人撞在门上,就要冲出去。

可紧跟着,燕枝被门里的动静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被谢仪扶了一把。

“怎么了?”

“没事。”

燕枝摇摇头,“大概是船颠簸了一下。”

“那我陪你去打水。”

“好。”

萧篡躲在舱门后面,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脏污。

结实的左手手臂上,被他自己划了十来道,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肌肉淌下来,在他身上凝结起来。

血迹发黑,狼狈不堪。

至于他的衣裳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门里站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吓到燕枝的。

萧篡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退回舱里,从水盆里捞起巾子,准备给自己擦洗一番。

谢仪和卞明玉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身上的血迹要擦干净,衣裳也要换一件。

船上不好洗澡,那就熏点香,不能让燕枝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萧篡这样想着,拿着巾子,仔仔细细地把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连伤口里面的皮肉,也翻出来擦了擦。

做狗就要干干净净的。

萧篡把自己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去见燕枝。

他刚拽开门,燕枝和谢仪就捧着东西回来了。

一个人手里捧着铜盆,一个人捧着木托盘,还有几个禁军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着东西。

门忽然打开,燕枝有些被吓到,转头看了他一眼,俯身行礼:“拜见陛下。”

“嗯。”

在燕枝看不见的地方,萧篡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

他淡淡问:“早饭在房里吃?”

“是。”

燕枝点点头。

萧篡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好。”

“草民告退。”

说完这话,燕枝就抱着东西,进了船舱。

不要紧,不要紧。

萧篡一点儿都不介意。

不过是回房吃饭罢了,不过是和好友一同吃饭罢了。

不过是在外面守了一整夜,最后只见到燕枝一眼罢了。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燕枝高兴,他就高兴。

萧篡退回船舱,把门关上,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

能见到燕枝一眼也好,更何况,燕枝今日又同他说了三句话。

这可是整整三句话,又足够他坚持一个日夜了。

*

春风拂过,扬起船帆。

春水荡漾,划过船身。

船只随着江上波浪,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这阵子,燕枝和两个好友日日窝在船舱里,不是下棋,就是看画本,不是和卞明玉说笑,就是听谢仪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萧篡也总是待在舱里,不过他是躲在门后面,偷看偷听对面的情形。

他越是看,心里就越是难受。

越是难受,他用匕首刺伤自己的次数也就越多。

从一开始的见血就好,到现在的见骨才能止住。

因为他喜欢燕枝。

所以他骨子里奔腾的欲念,就是想霸占燕枝,想摧毁燕枝,想把燕枝整个人都据为己有。

可又因为他爱燕枝。

所以他又舍不得伤害燕枝,舍不得欺负燕枝,舍不得看燕枝不高兴。

喜欢是霸占、欺辱和摧毁,爱却是珍视、珍惜和隐忍。

他从前只是喜欢燕枝,所以总是欺负燕枝。

但他现在发现,原来他是爱燕枝的,所以……

他渐渐地,从头狼变成了小狗。

燕枝说的对,是爱把他变成这样的,不是燕枝。

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用燕枝亲自教他。

只要燕枝把他晾在一边,他自己就会在无尽的嫉妒与苦痛中学会的。

他正在学,他会一直学。

他会学成燕枝喜欢的,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男人。

就算满身伤疤,就算装一辈子,也要装下去。

*

就这样,燕枝与萧篡相安无事,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船只靠岸。

下了船,一行人也没耽搁,换了马匹,就朝石雁镇赶去。

燕枝骑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向两个好友介绍。

其实他来南边不过几个月,为了掩藏行踪,也很少进城里来。

但他就是翘着尾巴,表现得像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似的。

“出了城,往前面走就是石雁镇了。”

“山路不太好走,你们要小心点噢。”

“这边是糕点铺子,不过我们不买,去找楚鱼,可以吃更好吃的!”

两个好友都很捧场,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应一声:“好,知道了。”

燕枝笑得开怀,一双眼里盈满笑意,风一吹,得意得简直要飞到天上去。

萧篡同样骑着马,跟在燕枝身边。

他双手拽着缰绳,垂着眼睛,不自觉朝燕枝那边靠,假装燕枝说的那些话,也有他的一份,暗中抢走那两个人的份额。

燕枝说的话好听,燕枝的笑声好听,燕枝身上的气味好香。

燕枝真好。

萧篡听着,暗自翘起嘴角,几乎要溺死在燕枝的声音里。

“那边有一道小山泉,水很清的,里面还有鱼呢。”

——是吗?

萧篡在心里答复。

“林子里还有野果野菜可以吃,等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就带你们出来玩儿。”

——好啊,燕枝带上他,他会认路。

“前面就是石雁镇了,镇子口有一块大石头,上面……”

——他知道,他也见过这块石头。

下一刻,燕枝无比雀跃的声音,倏地响起——

“楚鱼!楚鱼!”

萧篡猛地下意识抬头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石雁镇的市集前。

燕枝翻身下马,甩开缰绳,一边大喊,一边朝前跑去:“楚鱼!楚鱼!”

正对面的市集口,楚鱼还占据着原先的摊位,面前摆着垒得高高的蒸笼。

他低着头,挽起衣袖,手上正忙活着,用竹夹夹起两块糖糕,放在晒干的荷叶上。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楚鱼皱了皱眉头,同样抬起头来。

“谁啊?”

他可是石雁镇一霸,谁敢这样直呼他的大名?不要命了?

紧跟着,燕枝挥舞着衣袖,如同挥舞着翅膀一般,“咻”的一下,闯进他的视线里。

“阿鱼!”

“我去……”楚鱼连忙丢下糖糕,翻出摊子,跑上前去,“燕枝!”

“小鱼儿!”

“小燕儿!”

小燕儿冲破牢笼,小鱼儿跃出水面。

燕枝伸出手,握住楚鱼的手。

“啧,不能这样……”

楚鱼举起他的手,直接将双臂高高举起。

燕枝同样张开双手,与他抱了个满怀。

见他二人毫不矜持地抱在一块儿,燕枝身后的谢仪与卞明玉对视一眼,都瘪了瘪嘴。

他二人都不由地吃醋,更遑论——

萧篡骑在马上,拽了一下马匹缰绳的同时,也拽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狗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