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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半点问题都没有,完完全全把崔智明给摘了出去。

可是!可是身为家里的下人,若是没有主子的指示,谁敢私自做这样的事?!

县令自然也知晓,即便他想帮着戚山州,可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能就直接确定崔智明就是幕后主使。

戚山州并没有多说什么,很识趣的往后退了两步,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崔智明就是害季家至此的人。

“既然你供认不讳,来人!将他带下去关押起来!”随着赵县令拍醒木,深沉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两侧的衙役立刻上前把崔管家带走了。

崔智明缓缓说道:“大人,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是不是可以走了?”

“虽说此事与你并无太大关系,可崔管家到底是你家里奴仆,你御下不严,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必要登门致歉才可。”

这是赵县令眼下唯一能为戚山州做的。

崔智明宽大袖口下的手狠狠攥起,面上却格外谦卑道:“多谢县令提点,草民一定会登门赔礼道歉。”

“退堂!”

“单有疑心是绝对不够的,何况崔家在太平镇颇有声望,还是要有证据。”赵县令提醒道。

戚山州明白这个道理,他轻轻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

“那就好。”赵县令对此并不介意,若是真能找出证据来,他也好对崔家下手,“再有一段时日就要过年了,你今年刚成家,可要好好照顾夫郎。”

“是。”戚山州沉声应着。

晌午。

季时玉平日里都要到后院吃午饭,可今日为了能早些知晓崔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一直在前面吃。

绕是如此,饭菜香也不曾剥夺香膏和蔷薇水的清香。

因为事发突然,知晓崔家到底出什么事的人不多,来往的人那样多也都只是猜测,渐渐的,季时玉便没兴趣了。

“出现了!”

伴随着阿喜的喊声,他们立刻朝铺子外面看去,就见崔家的马车缓缓路过。

崔智明回来了,但是赶马车的车夫不是之前的崔管家了。

季时玉稍微一想就大概明白了,一定是有人状告崔智明和崔管家了,但崔智明这人狠毒无比,崔管家定然是为护着他回不来了。

至于罪名……想来也是不要紧的,否则恐怕连崔智明都回不来。

“真是无趣。”他微微叹息,垂眸吃起饭来。

衣裳很快就要缝制好了,这也意味着很快就要过年了。

季时玉看了眼铺子里的货物,似乎是不足以应对新年期间的热闹,还是要到县城去一趟,顺便带些礼物看看阿紫。

说做就做,给阿紫的东西他得亲自买。

“香秀跟我出去一趟。”

“是。”

季时玉迎着寒风朝各家铺子里走,他记得阿紫时常穿着一身紫色衣裳,偶尔领间还会戴一方纱巾,或许还能再给她买些其它东西。

紫玉镯,或是紫簪一类的。

他走近镇上最大的首饰铺子,进去后开始挑选起来。

阿紫喜欢紫色,那颜色也十分衬她,季时玉便挑选起来,“这条紫色的手帕能绣字吗?”

“可以的,您要绣什么?”

“这对紫色玉镯帮我装进锦盒里,还有那枚紫色牡丹步摇……”

很快面前就摆放了好几只锦盒,他将银子付过去,和香秀一起抱着离开了。

回到铺子里,他让花生备马,直接赶往县城去了。

闻香识玉的铺子生意依旧红火,县城的生意是要比他的铺子好很多,他光是知晓阿紫在赚钱,就觉得很开心。

有多多的银子,才能有多多的快乐。

“季少爷?您是来拿货吗?这样的事派人来告知一声就好,你何必亲自来?”伙计阿媛笑声说着,眉眼处却带着些疲乏。

季时玉笑道:“这是其一,阿紫呢?我给她带了礼物,她不在铺子里吗?”

阿媛神色未变,回道:“东家最近感染风寒了,不好到铺子里来,我会将您来的消息告知她的。”

“那我去探望她吧?”季时玉闻言有些担忧,“我也想知道她的情况,只是要辛苦你们带路了。”

“说来惭愧,东家一病就不喜欢见人,除了大夫谁都不见,家里的婢女也都只能趁她熟睡时进去照顾一二……”阿媛有些不好意思,“您的礼物,我们会代为转达的。”

季时玉微微点头,“好吧,定要告诉她我来过。”

“对了,我来还有件事,马上要过年,香膏和蔷薇水要再要一些,你帮我准备两次的量就好。”季时玉笑说,“你们东家风寒若是好些,记得派人通知我,我来看她。”

虽然不知晓阿紫为何不愿他到家中拜访,不过人人都有隐私,对方既然不愿,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阿媛闻言再次笑起来,一一应着他的话。

季时玉心满意足,本想着叮嘱完这些就离开,想着左右自己都到县城了,也该稍稍打听一些。

他顺势坐下,悄悄凑到阿媛面前,笑问道:“阿媛,你可知今儿衙役到镇上是去做什么了?”

阿媛心想终于知道问这个了。

她当即笑道:“您还不知道吧?戚先生竟是没跟您提过这些?听说是崔家的管家,想用美人计离间您二位的夫夫关系,被戚先生告知县令了。”

“竟然有这种事?”季时玉吃惊的瞪大眼睛,“那果真与崔智明无关吗?我瞧他都被放回去了?”

“季少爷,这样的话也就是自欺欺人,若无主子授意,奴才哪里敢做这样的事?”阿媛轻笑,继续低声说着,“不过是眼下没有证据,只能将他放走而已。”

这倒是和季时玉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是没想到事情缘由竟是因此,这崔家实在是令人厌恶,竟还想用这种方式离间他们。

想来之前遇到过不少回,只是都被戚山州化解,这次怕是忍无可忍,便全都捅到县令那去了。

眼下县衙那边定然不安分,他还是不去触霉头的好。

和阿媛浅聊几句,便回镇上了。

这一来一去的又耽误不少功夫,衣裳只剩一点就能缝制好,也不着急,季时玉就干脆歇歇,等着戚山州他们从县城回来了。

他刚回来没多久,张春雨就带着帷帽来了,和他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不知晓的怕是真认不出来。

季时玉却是一眼就看出他的身形和举止,皱眉道:“张春雨?”

“这样都能被你认出来,季时玉你和戚山州果然是有本事的,竟能把崔管家拉下马,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否则若是那位管家反应过来,知道是我将卖身契给了你,崔智明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低声说着,像是在掩人耳目。

季时玉狐疑看他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想买东西就尽快,若是不买就赶紧走。”

张春雨不在意他的态度,只要他对崔智明厌恶,对他自身就有益的。

他笑道:“今日他被带走的事想来你也知晓了,县令勒令他要对你们登门赔礼道歉,他可是准备明日就上门的,我只是不想他又扑空,在家里对我大发雷霆,才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他如果真的要登门对自己来说,不需要你在这里假好心。”季时玉对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何况只是登门赔礼道歉而已,又不是要拿他的项上人头来赎罪。

“我可是将这事告诉你了,随便你如何吧。”张春雨哼笑一声,他有些按耐不住的得意着,“你们当初解除婚约是对的,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季家之前好些铺子田产都落到崔家了!”

季时玉稍稍冷脸,他当然知道这事,崔家想方设法把他们家弄落魄,不就是为了那些铺子营生吗?

就算知晓这些有什么可得意的?

等等!不对!

张春雨是如何得知的?这样有损名声的事,崔智明不可能明着做,那一定是张春雨发现了什么。

他是崔智明的男妾,在崔家畅通无阻,进入他书房查看也不足为奇。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解除婚约只是因为对他并无感情,哪里会像你说的这么阴谋横出。”季时玉故作不信,言语间更是有些偏向崔智明的。

还说不说,张春雨就是个傻子。

被季时玉这样一说就着急了,他急道:“这是我——是我悄悄发现的,他书房的暗格里,有很多锦盒,有一只盒子里几乎都是你们季家的房产契子,我只是不想看你还对他留有信任罢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曾去过崔家数次,从未见过你说的这些暗格锦盒,你是怕他登门道歉后我会原谅他?你还能更恶毒一些吗?”季时玉略有些不屑的看着他。

似乎是被他的神情给刺激到了,张春雨有些恼怒,“你若不信我便拿一份给你看,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季时玉有些无语,懒得再和他废话了,转身不再理会他,示意阿喜招呼他,自己则是默默坐着喝茶了。

张春雨依旧暗暗提醒着,并扬言一定会说到做到,连东西都没买急匆匆甩袖离开了。

嗤。

蠢货。

季时玉没忍住弯了弯眼睛,不怪别人都说最是内贼难防,崔智明也该体会一番。

“夫郎,能信他吗?”花生小声问,他总觉得张春雨这个人不靠谱。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相信他,也不觉得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如果他真将这些东西递到我面前,那也是他个人所为,我可从未指使。”季时玉说着笑了起来。

花生张大嘴巴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很快就捂住嘴笑了起来,夫郎果然是聪明的。

如季时玉所预料的那样,崔智明很快就派人来告知他,说的有误会好解决,明日登门拜访。

季时玉不怕他会闹事,毕竟他究竟有没有指使崔管家做那些事县令心知肚明,让他登门道歉也是给他台阶下,若他依旧不识抬举,自然也不会再轻松放过了。

再者,即便崔智明捧着金银珠宝来,那也有原本就属于季家的一份。

他现在只想着张春雨能手脚麻利些,快些将一点点的实证都偷来。

若是不然,自然还有其他的办法,只是难免会让他自己有些恶心罢了。

可只要能让崔智明吃瘪,他就愿意做。

老时辰,戚山州他们到铺子前来接他,之后便回去了。

到家后,季时玉便立刻将崔智明要来的事告知了戚山州,戚山州也知晓,为此县令还特许他明日不用到县城,再加上后日就是休沐日,等于这两日都能在一起了。

季时玉很欢喜,便要元满再多做两个菜,好好吃一顿。

饭后,季时玉又和戚山州聊起“美人计”的事,才知晓那崔智明竟是想了那么拙劣的法子,分明就是把戚山州当色欲熏心的傻子整?

“他只当人人都如他一般?”季时玉哼笑一声,“竟想出那种法子来,不过你也该早些跟我说……”

“左右眼下事情都已解决,若是那是告诉你岂非让你平添烦恼?”戚山州笑着捏捏他脸蛋,“你近日似乎长肉了,抬头我瞧瞧。”

季时玉便立刻乖乖坐好,仰着头看他,“你好好看,我是觉得最近漂亮许多,我阿娘说圆润润的有福气,我先前一直吃不胖的。”

许是天生骨骼就纤细,季时玉从前也是很纤瘦,想来是秋冬贴膘够了,如今倒是真有肉许多,但还是瘦。

戚山州又捏捏他胳膊腿,“似乎只是脸上肉些,胖瘦都无妨,身体健康才是最要紧的。”

“这倒也是。”季时玉眯眼笑了起来。

这边正温馨着,屋内的另一角落却有些不和谐,戚鱼不断往于实手心塞小果子,换做平时,这可是只有季时玉才有的待遇。

于实依旧冷着脸慢慢吃着,连个眼神都欠奉。

季时玉朝他们那边抬抬下巴,凑到戚山州耳畔询问,“怎么了这是?”

戚山州也低声道:“鱼哥儿没白去镇上,还认识了其他读书的小哥儿,他叫人家教他念字,于实不高兴了。”

“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季时玉只觉得他们有趣,“总不至于是觉得小鱼有了别的朋友就不跟他玩了?”

戚山州点点头,可不是么!

季时玉便笑的更灿烂了,还真是和小孩儿一样。

第二日。

因着不需要早起赶路,都到原本该起身的时辰戚家还安安静静的,只有鸡时不时咯咯几声,像是在下蛋。

下人们倒是早就养成早起的习惯,起床先到鸡窝里看,还真有枚鸡蛋,摸起来还热乎着。

花生拿干草擦了擦,又用温水冲洗一番,这才将鸡蛋收起来,看着满满一小盆的鸡蛋,他都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东家们今日想来是要晚些起,他们也不着急做饭,将院子内的一切事宜都规整好,屋檐和廊下也都清扫干净,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这才进厨房做饭。

饭菜做的很足,家里的地窖都满满当当的,看着都觉得要吃好几年了。

夜里睡得早,季时玉比戚山州还先爬起来,热乎乎的暖炕热得他满身汗,坐在炕头歇了歇才觉出汗落下去了。

他起身灌了口茶水,恰好元满进来看情况,看到他喝凉茶差点叫出声,“少爷!您怎么能喝凉茶!仔细伤着身体!”

“低声些。”季时玉皱眉,“饭菜都做好了吗?”

“快了,您若是饿了就先吃糕点垫垫肚子,我给您拿,顺便给您换壶茶水。”元满扶着他坐下就自己去做事了。

屋内暖和,尽管只穿着里衣,也并不觉得寒凉,冬日就该如此温暖,才让人觉得格外舒心。

“夫郎?”

“我在外面。”季时玉说着就朝暖炕走去,顺手将挂在旁边的衣裳给他拿过去,“你将衣裳穿上再起来。”

戚山州赤|裸着上身,后背和腰腹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是前两日留下的,竟是还没好全呢。

腹部的那道疤如今看着倒是没那么狰狞了,只是每每见着,总让季时玉觉得不痛快,从而更加厌恶邻村的人。

戚山州快速将衣裳穿好,看见他还只穿着里衣,就知道他热,叮嘱道:“晨起衣裳得好好穿,只是你最近格外怕热,是热炕烧的太烫了?”

“我也不知,小鱼他们都没觉得热,应是我自己的问题。”季时玉说着还抹了把汗擦到戚山州衣衫上,而后又傻乎乎的笑了起来,“明儿就给你洗哈哈哈……”

戚山州拍拍他屁股,“我在家时何曾轮到你洗衣裳?再说还有下人在,他们自己多烧两锅热水洗就是了。”

季时玉微微点头,“我也知晓,好了好了,小满说饭菜要做好了,快些洗脸吧,我闻着他们做了许多好吃的。”

“说起好吃的,倒是许久没有给你做鱼吃了,一会打发了崔智明,我就去河边看看有没有人凿洞,年年冬日都有在河边卖鱼的,咱们也去买几条。”戚山州说。

他家夫郎得日日都吃爱吃的东西才行。

“那想来买着应是不便宜的,不过还是不要了,我最近不是很想吃……”季时玉说着噘噘嘴,“若是真想吃,就在镇上酒楼吃了。”

戚山州闻言摸摸他肚子,“可是不舒服?近日都吃什么了?季时玉居然会不想吃鱼?太奇怪了。”

季时玉忍着笑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上,嗔怒道:“你笑话我是吧?那我就要命你新年帮我做全鱼宴!”

“好,我做。”戚山州满口答应。

“别了别了夫君,我真的不想吃……”季时玉抓住他的手撒着娇。

戚山州也就是说笑,对方不想吃,他也不会特意做一桌子惹他生厌。

难得在家中休息,吃过饭,季时玉便开始考问戚鱼最近学的东西。

周丰先教他写自己和亲人的名字,这是初学者最喜欢的,能很好引导他们。

戚鱼没正经练过字,每个字都写的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写的是对的,只是只会写“戚鱼”、“于实”、“季时玉”,自然也是很不错了。

三字经倒是也能背上两句,可若是叫他写,也只能写出个“人”字来。

“底子倒是挺扎实,不怕学得慢,要学得踏实,反正也不需要你们考功名,慢慢来就好。”季时玉说道。

“少爷,崔家人来了。”

第87章 准备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戚山州你……

崔智明来的时辰也很有讲究, 不早不晚,略坐坐都能留他吃午饭的时辰,只是他能顺利找到可见也是下过功夫的。

人是按照县令的意思来登门致歉的, 季时玉纵使再厌恶他,也得把他请进来。

崔智明看着眼前的院子, 瞧着是不错,没想到这汉子还能有这本事,不过到底不是在镇上买宅院, 也实在是不值当。

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这样的人怎配在镇上买宅院?

“崔公子,我们少爷和姑爷请您进去。”

元满站到他面前, 恭恭敬敬的请他进去, 即便少爷不喜欢崔智明,他也得拿出做下人的姿态来。

崔智明瞥他一眼, 带着人走了进去。

屋檐下,戚山州和季时玉就静静看着他走进来。

崔智明一进院子便抬手示意身后的仆从们开始搬东西,眨眼间数不清的布匹和锦盒就全都放进院子里了。

他抬眸温和一笑,“戚先生,时玉。此次前来是奉县令大人之命, 特意登门致歉, 因我御下不严,竟是给你们添不少麻烦, 实在是惭愧。”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一般人都会做足的姿态,但在季时玉这里,也是要分情况分人的。

“倒是有劳崔公子了。”他说着走到院子里,开始挨个翻看着这些锦盒。

明珠玉簪、翡翠耳环、珍珠项链、素色抹额和发带等等。

瞧着都是名贵的东西,还有些上好的山参补品, 倒是没有拿空箱子来敷衍他们。

崔智明看他微笑,“这是应该的,本就是我们失礼了,竟还闹到了县令那里,着实是叫人看笑话了,戚先生不怪吧?”

人前,他总是能屈能伸。

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戚山州就是县令身边的红人,竟也愿意因这样的事为难他,实在是可笑。

却不想想,崔家田产铺子如何多,为太平县赋税几何,成全了县令的好官名声,竟是连这点脸面都不给他!

戚山州沉默看他片刻,也学着他的样子勾起唇角,淡声道:“若崔公子日后都能管束好底下的人,自然就不会再闹到县令跟前了,否则县令忙碌之余,还要为崔公子处理琐事了。”

崔智明哼笑一声,“自然不会。”

“崔公子可要进来吃口茶?不过家中简陋,茶水怕是不能合错崔公子的胃口。”季时玉言语间尽是嘲讽。

崔智明身后的仆从们都有些怒意,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季时玉压住殴打,可崔管家的事就在眼前,他们谁也不敢没有命令就行事。

“是吗?”崔智明笑笑,“我对茶叶向来不挑剔,且既然是来做客,自然是客随主便,哪怕是清水,也得尝上一杯。”

季时玉瞬间冷下脸来,这人倒是越来越厚脸皮了,可见不能和他有丁点客气。

“你想吃,我却不愿意分你分毫。”季时玉冷笑,“季家到如今这般地步,若说没有你崔家暗中推波助澜我是不信,你最好日日求神拜佛,保佑我找不到证据,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下狱。”

“时玉,你这样是要与我撕破脸吗?”崔智明也跟着冷下脸,像是笃定他不会这样做。

但话已然说出口,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季时玉下巴微抬,眼底尽是阴狠笑意,“只怕你撕不起。”

崔智明对季家如今的情况了若指掌,不过就是在镇上有三两间铺子,和崔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怎么可能与他抗衡?

可他说得这样认真,倒是叫他犹豫起来了,难不成季时玉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后手吗?

越是阴狠之人就越是多疑,崔智明掌管崔家多年,更是在镇上盘踞许久,是绝对不允许有无法掌控的事发生。

季时玉当初解除婚约就是如此。

虽说不曾改变他的计划,却让他失去了对季时玉的掌控,这让他耿耿于怀,格外芥蒂。

“既如此,那便日后见分晓吧。”崔智明深深看了他一眼,“今日登门致歉,望来日能好好相处,告辞。”

“慢走,不送。”

崔智明来这一趟连门都没进,更像是单单来送礼的。

季时玉可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他就是要让崔智明不好受,那他心里的气才能稍稍舒坦一点点。

“将东西都搬进去吧,过年时就能拿来送人了。”季时玉心满意足了,若是都变成现银,也能值百两有余。

戚山州笑牵着季时玉进屋里暖和,当即就开始分这些物件哪个送哪等等。

第二日戚山州休沐,正好也是镇上赶集日,赶集向来是赶早不赶晚,满院子的人都去也是难事,便叫元满和花生留下了。

“少爷,一定要给我买糖饼啊!求您了少爷!”

临走前元满还在哭哭求着,不带他去就已经很难过了,若是还不给他买糖饼,他真就要难受死了。

季时玉笑着答应,并表示连花生那份都会让香秀买好,这才赶到镇上去。

临近年关的集市总是热闹的,于实紧紧拽着戚鱼手腕,生怕他一眨眼就被人群给带跑了。

香秀则是跟在他们身后,趁停下时将元满和花生想要的糖饼买给他们。

过年要置办年货,米面倒是都不缺,只是肉还得再多买一些,家里这么多嘴巴等着吃饭,买少了可是要不够的。

“羊肉吃吗?”戚山州问,“这次倒是能多买一些煲汤。”

季时玉想了想羊膻味,连连摇头,他现在什么肉都不太想吃,半点胃口都没有。

“少买一些你们吃就好,我有菜就能过活。”季时玉笑说,他本来就不是很能吃肉。

戚山州想想也是,便少买了一些。

除去新年要张贴的东西,其余便都是些糕点零嘴糖葫芦,季时玉从前说不爱吃,可看着那通红的果子被糖包裹着,还是觉得有些馋嘴。

连带着给戚鱼买了一串,香秀几人也有份。

集市逛完,嘱咐摊主们将东西都送到铺子里,他们则是先带着方便拿的东西进铺子里了。

先前县城送的新货都到了,铺子里人满为患,好些小姐和少爷都亲自来买了,自然也就用不到小跑腿他们了。

季时玉将买来的糖块和零嘴分给他们,一并还有些衣裳,“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们手里都有些银钱,可是要省着些花,买了肉菜糖块,过年时吃。”

“多谢东家!”小跑腿们连连道谢。

再没有比东家还在乎他们的人了。

“新年期间铺子要关门到初五,在此期间你们就买些东西回小院里吧,明儿就休假了。”季时玉摸摸小瘸子的脑袋,“你是老大,得看顾着他们,莫要让他们走丢了,另外若是有空就帮我盯着崔家,明白吗?”

小瘸子赶紧答应,“东家放心。”

季时玉满意了,“去前院,今儿客人多,保不齐就有需要送货的,你们抽空再多赚一些。”

“好!”

铺子里人多,丁卯算账都算不过来了。

季时玉要了这么些,就是为着这几日卖,他扬声道:“明日就打烊了,到初六才会开门。因此今儿诸位多买一些,也会给各位算便宜些。”

闻言,她们便哄抢的更厉害了。

季时玉当然没有将所有的货都摆到明面上来,毕竟年后开门还会来很多客人,而且还有一些是要给甄家留着的。

原本以为是要送到东长街北巷甄家,可传话却说会派人来拿,就在这两日。

季时玉想起确实有段时日没见过甄小姐了,连这几日都没瞧见,可见是真的忙吧。

很快,铺子的货架上,东西几乎都被抢光了,就连平日里卖得最差劲的手帕和小物件,都没剩几个了。

蔷薇水依旧是限买多瓶,也不会影响之后的生意。

将铺子里的客人都送走,季时玉就让阿喜把铺子门给关上了,也该清算给他们的月钱和新年红包。

他一直信奉多给银子好办事,阿喜和丁卯也确实如他想的那样,光给阿喜这个伙计的月钱就有五两,更别提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动脑的丁卯了。

除去月钱,自然还有答应给他们的赏银和红包。

粗略算下来,单是他们两个拿进手里的银子就有近百两了。

有他们的,自然也有几个小跑腿的。

季时玉当然不会给他们太多,一人一两,太小的那两个只有二十文钱的小红包。

“拿着银子多买些肉吃,他们还小不能做事,二十文是我送的,日后可要好好为我做事,明白吗?”他严词叮嘱着。

真金白银可不能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小瘸子看了弟妹们一眼,一群高高低低的孩子们齐刷刷跪下磕头。

他们从前是乞丐,膝盖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可后来他们不是乞丐,膝盖便是表示诚意的忠心的用途。

季时玉对此倒是很满意,他微微点头,“起来吧,现在就去买东西准备过年吧。”

“多谢东家!”

眼看着他们离开,季时玉看了眼屋外的时辰,笑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也关店回家过年吧。”

阿喜立刻欢呼一声,“多谢东家!我娘还说要给我说亲事呢,有您给的赏钱,就能说个好姑娘了!”

“那就好。”季时玉自己过得很好,也希望身边人都能过得好。

收拾期间,在集市买的东西都送来,奈何马车就装不下了,又租用了辆马车,叫车夫给他们送回去了。

阿喜和丁卯把铺子的门窗检查数次,眼看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到集市上采购年货,准备回家过年。

这是年前最后一个集市,到镇上买年货的人不少,但像他们这样另租一辆马车装物件的也实在是少。

回到家里,戚山州就指使他们将东西都放好,转身的功夫就不见季时玉了,他立刻追进屋里,就见他站在衣柜前。

“做什么呢?”戚山州询问,“衣裳不够穿了?”

“那倒不是,只是想着给嫂嫂送什么料子,她自己能穿戴,还能剩些碎布给小娃娃做小衣裳。”季时玉赶紧将话引起来,顺势将衣柜关上。

戚山州便顺着他的话说,“拿回来的布料不少,今日二十七,左右还有几日,你再挑挑就是了,不急呢。”

季时玉连连点头,“是呢,我还剩了些红色的布,到时候做小福包,给他们包银子。”

他们回来的不晚,也正是晌午时候,方才在镇上吃吃喝喝,此时倒是真不饿,便没让下人们做饭。

元满和花生就窝在屋里守着炭盆啃甜饼,香秀笑着给他们倒热水喝,倒也欢气的很。

“山州!山州!”

大门没关着,程三秋就跑进院子里吆喝起来。

在前面的香秀赶紧去迎,戚山州也已经出来了。

“三秋,有事?”他有些诧异。

“河边买卖鱼呢!岩峰哥让我过来叫你去看看,你要是空闲了,一起去啊!”程三秋笑呵呵说着,边说话白雾边从他嘴里飘出来。

戚山州想了想道:“行,那你进来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

外面本就冷,程三秋和他又是同岁,平日里也能说到一起,自然就随着他的邀请进屋里了。

他家家境还不错,屋里也暖和,只是和戚山州家比起来,还是不如!

香秀赶紧给他倒茶,“三公子喝水。”

程三秋挠挠头,哈哈大笑:“咱们都是村里人,不兴这些,我就吃杯暖暖身子!”

“三秋哥,那鱼是怎么捞的?”季时玉询问,“就算能凿开冰层,一条条钓也费事吧?”

“哈哈哈要像你这样那是费劲,也是,你刚回村里过冬,不知道也正常。村里都是用草药药鱼,只是会让它们昏迷,在趁机捞。”程三秋笑说,也不会影响之后的食用。

季时玉恍然大悟,他倒是从没想过居然还能这样。

戚山州很快就换好衣裳出来,“走吧。”

“我也想去。”季时玉立刻站起身,“我带着香秀去,就在岸上看看。”

“行。”戚山州点头。

他们便一起到河边去了。

村里好些人都围在河岸处,走近还能看到冰层破了很大的洞,还有些人正捞着。

岸边的桶里鱼时不时还会甩着尾巴,看起来只是晕迷糊了,但没死。

季岩峰还挤在人堆里死死抱着一桶鱼,这都是他挑拣出来的肥美的鱼,能吃一整个春节的。

“大哥。”戚山州扬声喊了一句。

“在这在这!快来!”季岩峰挥着手应着他,“给我累够呛,我都挑好了!”

他家弟弟最爱吃鱼,可不是得挑着那些肥美的买,买少了还不行!

戚山州挤进去看了一眼他的木桶,确实都挺肥美的。

“只是阿玉最近不想吃鱼,我先前说多买些他不许,我只少挑一些狗家里吃就好,剩余的大哥拿回家给嫂子补身体吧。”戚山州说。

“这倒是稀罕了,他居然会不想吃鱼。”季岩峰也只是疑惑一瞬,便立刻答应了。

他们多买些,就算之后季时玉想吃了家里也有剩的。

戚山州便一并将这桶鱼都买了,季岩峰本想和客气一番,却被戚山州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这次我买,日后若有其它的大哥买,在外面这样推三阻四有些不好看,有什么咱们回家关起门来说。”

“好兄弟!”

戚山州做事直,不爱在外面跟人推来推去,总觉得十分尴尬,不明白这种推脱到底有什么意义,不如直接大方接受。

但自古以来所有人行事都是如此,也就是季岩峰真看他这个弟婿好,否则怕是也要吃心的。

季时玉只觉得这氛围热闹,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就连平日里最沉闷木讷的人家,也都在为买鱼而觉得开心。

回到家里才将鱼分来,戚山州只要了三条,倒是也够他们这段时间吃的了。

“大哥你回去,正好我们还买了些羊肉,你拿些回去给爹娘补补。”戚山州说着就要他们去地窖拿,恨不得将他们多买的东西都拿回去一些。

季岩峰看笑了,“我今儿要是都拿回去,你们回家时还拿什么?行了,过两天你们回家的时候想拿再拿吧,我走了!”

这话说得倒是也没问题。

戚山州想了想,还是把几包果脯给他拿回去了。

季时玉对这些全然不操心,吃着点心喝着茶,美滋滋的。

“夫君,我觉得这酸枣糕还挺好吃,也没多买一些。”季时玉胃口不大,可巴掌大的酸枣糕,竟是已经吃三块了。

戚山州明白他什么意思,“这事怪我,是我买少了,只是这几日铺子也都关门了,再忍忍可好?”

季时玉噘噘嘴,“好吧,那我少吃些就是了,不过也不能怪你,我也没有想到这酸枣糕这样好吃。”

“晚上吃什么饭?我叫他们先准备起来,天黑的越来越快,得抓紧时间做了吃。”戚山州问他。

“炒酸菜吧,我记得之前我娘拿过来的还没吃,还有酸豇豆,放上辣子应该会很好吃。”季时玉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戚山州想了想,“那就焖米饭,配着吃正好,肉呢?不吃鱼,总得吃点其它的肉,羊肉也不吃,猪肉还有一些。”

“排骨。”季时玉说。

“那就烧排骨。”戚山州立刻拍板。

做饭的事交代给下人,立刻就有人去做这事了。

晚些时候吃过饭,季时玉就挺着肚子瘫坐着了,戚山州便在旁边给他剥着橘子,省得弄脏他的指甲。

“肚子都圆滚滚了,还能吃下?”戚山州摸着他肚子忧心忡忡地问着。

季时玉张嘴,一枚橘瓣就进了嘴,他歪头不大高兴道:“这橘子也没什么东西,汤汤水水的进肚子里溜缝儿而已。”

戚山州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霸道道理,但他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要随他的。

吃完一个橘子,肚子里半点缝都没有了,季时玉彻底不想动了,也开始后悔自己方才吃的太多了。

戚山州把剩的两瓣吃掉,时间皱起眉,这时候的橘子居然也这么酸,真是被那摊贩给骗了,说什么甜的齁嗓……

他赶紧灌了杯茶水漱口,再看向季时玉,对方好像就吃不出酸味儿一样。

“我想睡觉了。”他嘟囔一声。

“得稍微走走消食,否则要闹肚子了。”戚山州说着就伸手拉他,哪能真让他就这么睡着。

在这些事上,季时玉向来是拗不过他的,便只能顺力起来,两人手牵着手开始在屋里走圈圈。

季时玉并不觉得自己有消食,且腿脚也累得厉害,最近总是忙碌,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想去茅房……”他突然小声说。

“我把恭桶拿——”

“不行不行!”季时玉踮起脚尖用力捂住他嘴巴,“都没有睡觉呢,不能这样行方便,你背我去吧。”

戚山州没忍住笑出声,“偏要让我不方便?”

季时玉娇气抬下巴,“这是你身为夫君该做的,快些……”

戚山州给他穿戴好衣裳,这才背着他去茅房,一来一回就灌了一身冷风,也不知为什么偏要这样折腾。

自己夫郎自己宠,再苦再累都得受着。

刚想完,季时玉瞬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当即抬眸凶巴巴的看着戚山州,“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戚山州你说话!”

“什么?这都被你知道了!”戚山州胡作惊讶,手臂瞬间就被拧了一下,他不为所动继续说着,“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你是我的夫郎,不然我的巴掌都要落到你屁股上了。”

“你打我打的少吗?”季时玉抬脚轻轻踹着他的腿。

分明总会打他,还说得好像没动过他似的。

戚山州闻言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偏头笑了起来,季时玉瞬间脸颊涨红,翻身骨碌进炕的最里头,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半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

总爱拿被窝里那些事打趣他,这不是流氓是什么!

“不逗你了,我去端水来给你擦洗,躺着吧。”戚山州拍拍他挺翘的屁股,起身去小偏屋里了,顺便看看灶火,烧的太旺,季时玉又该热了。

不过是片刻功夫,等他到屋里时季时玉早就睡着了,酣甜模样叫人不忍打扰,只是擦洗还是要的。

不然明日起来要闹性子了。

主屋的烛光很早就熄了,下人们见状也收拾一番进屋休息了。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睡太早的缘故,季时玉夜里竟是饿醒了,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戚山州,舔了舔唇,有点惦记酸辣豇豆的味道,他记得晚些时候吃饭好似还剩一些。

他点起一根蜡烛,立即小心翼翼穿衣裳,连斗篷的帽子都戴好,就蹑手蹑脚穿过屋廊进了厨房里。

第88章 生辰 戚山州,生辰快乐,我也希望你平……

“小满哥, 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夜里,花生突然惊醒,总觉得好似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家里日日都到处打扫,各个角落连耗子药都放了许多, 一只老鼠都没药死,反倒是浪费了许多粮食。

可见家里是根本没有蛇鼠的,那这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花生越想越害怕, 可元满睡得沉叫不醒, 他就只能去叫跟他们隔着一道帘布的香秀。

“香秀,你能听到声音吗?”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声音, 一定是你听错了, 赶紧睡觉吧,夫郎叮嘱过了, 明日要早些起来做饭的。”香秀嘟囔着翻个身。

花生从前在家里时境遇不好,夜里总是会被拽起来,因此他对声音响动总是很敏感,他觉得如果不去外面看看,这一晚怕是都不要睡了。

“我出去看看。”花生说着就翻身坐起来开始穿衣裳。

香秀听他这样说, 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她也跟着坐起来,若是真有什么事,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两人点亮蜡烛,互相挽着手就出门了。

他们下人就在前院住着,声响自然也是从前院传来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贼人。

之前听鱼少爷说过,曾经有人偷到家里来, 被老爷好一番惩罚,如果这次又是贼人……

花生顺手将扫把摸起来,若是真有贼人,还能稍稍抵抗一下。

他们将院子检查一番,马棚鸡窝都没有任何动静,鸡都没丢,想来是没在这里偷盗,便继续边走边听动静。

“厨房那边好似有火光?”花生碰了碰香秀,两人瞬间急匆匆朝那边赶去。

厨房里虽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可只要是他们家里的东西就什么都不能偷!

两人思及此,瞬间大胆起来,一把将厨房的门给推开。

花生呵斥道:“什么人竟然敢偷到我们家里来!知不知道我们老爷是——夫郎?!”

戚家灯火通明,被吵醒的人都在主屋里守着,看着季时玉吃宵夜。

戚山州听到动静被惊醒,一摸身边没有人,瞌睡瞬间就尖叫着逃跑,他也直接跑起来开始满屋的找,却没想到他居然跑到厨房吃凉掉的饭菜。

惊慌消散的同时气愤也逐渐上头,大晚上的,要吃什么叫他就行,非要自己偷跑出去做什么!

外面又冷又黑,这要是摔着,别人也听不到动静,那不是找罪受吗?

可这些斥责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季时玉大概是真的饿狠了,就着米饭,将剩的酸辣豇豆吃都完了不说,还顺便吃了几颗腌小蒜。

“吃饱了?”戚山州看着他面前的空碗无奈询问,“还要不要再吃点?”

以为他晚饭吃了那么多就够了,没想到还能饿醒,看来以后得在烧暖炕的灶台上热着饭菜。

季时玉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吃饱了。”

戚山州抬手示意,香秀和花生立刻将这些碗碟都端走,在厨房洗刷过后就没再过来了,毕竟他们看得出老爷和夫郎还是有话要说的。

屋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个,戚山州默默看着季时玉,“就不能叫我一声?”

“你睡那么熟……”季时玉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尖。

“瞎找借口,就是因为我睡着才要你叫我,我要是醒着用不着你去就端来了!”戚山州嗓音还有些沙哑,语气却有些沉和重,“这么点小事,以后叫我一声就行,明白吗?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季时玉扁扁嘴,朝他伸出双手。

唉。

戚山州确实拿他没办法,只能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现下吃饱了,该睡了吧?”

“就睡了……”季时玉往他怀里蹭了蹭,慢慢合上眼睛了。

真行。

戚山州失笑,吃饱就睡,真把自己当小猪了。

夜里没再折腾,倒是都睡到天亮了。

季时玉朦朦胧胧地坐起来,摸了摸并不觉得饿的肚子,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他向来不是能吃很多饭的身体,这几日却是总吃很多,难不成是在贴膘吗?

“呀!”

看着身侧已经空荡荡的暖炕,他赶紧下地穿衣裳,差点就要忘记了,今儿可是戚山州的生辰!

“夫郎,您起来了,我们做好饭了,老爷也已经吃过了。”花生听到动静赶紧进来,就见他着急忙慌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戚山州呢?”季时玉询问。

花生道:“屠户家里在帮村里杀猪了,里正叫老爷过去帮忙了。鱼少爷和于公子也去看了。”

那就不能穿他送的新衣裳了。

季时玉瞬间失力,花生赶紧扶住他,“我这就去端饭菜来。”

饭菜就在灶台上热着,许是夜里吃的太多,他此刻并没有很饿。

村里总是赶在年前才会杀猪,这样过年时就能吃上新鲜的猪肉,自然也不是谁家都能养猪的。

村里养猪的人家寥寥几户,屠户家的肉自然也是卖得动的,他们在镇上还有摊子,自然不愁卖。

季时玉是想出去看杀猪的,他还从没见过呢,可走到半路就听到猪的哼叫声,叫得他毛骨悚然,就不敢再去看了。

“小满,你去看看他这会在帮哪家杀,是不是快忙完了,我急着找他呢。”季时玉说。

“我这就去。”

元满欢欢喜喜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少爷不想看,他倒是有点想看,村里喂养的猪怎么也得有一两百斤吧?

没一会的功夫,戚山州就带着满身腥气回来了,元满在院子里给他倒着热水洗手和脸。

季时玉站在屋檐下不愿靠近他,闻到那股热腥味就觉得想吐。

“浴房也备好热水了,姑爷去洗洗吧。”

“好。”

戚山州绕过季时玉直接进了浴房,脏衣裳被元满拿到外面堆放着,否则在屋里就不散味了。

他好好把身上洗了洗,洗完又顺手拿起香膏擦了擦,是季时玉平时喜欢的味道,应该不会再闻到腥气了。

“元满,换洗衣裳没拿!”他扬声喊着。

话音刚落,浴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戚山州下意识以为是元满,竟要迈着步子往屏风后面躲。

季时玉将他的狼狈尽收眼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家里还是得有个小厮伺候你才行,年节过完,你记得去牙人那里看看。”

戚山州松了口气,转而又无奈笑起来,“那我方才叫了几声你都不应?故意拿我寻开心呢?”

“我来给你送惊喜。”季时玉透亮的眼睛好似闪闪发光一般,将怀里的衣裳郑重其事地递给他,“戚山州,生辰快乐,我也希望你平安喜乐。”

戚山州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以及他递过来的衣裳,布料一看就知晓是铺子里最贵的那几匹,袄子看着也很厚实,一圈圈的风毛不用穿都知道得有多暖和。

季时玉继续说道:“我看你先前只穿褐色黑色那种不起眼的素色,但我觉得这匹藏蓝色也十分衬你,我缝制了许久,你穿上试试。”

“你缝的?”戚山州说着就拉过他的手又摸又看,倒是没有看到什么小伤口,“缝的这么好,我还以为是买的成衣。”

季时玉哼哼笑:“我绣工还算不错,从前娘为了拘着我不乱跑,就时常让我缝帕子,但我学艺不精,绣的时候还总错,所以耗费的时日也久。”

戚山州赶紧穿好干净里衣,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袄子和外衣都套上,竟十分合身。

“你抬抬手臂,紧不紧?”季时玉问,“我早就发现你臂膀更结实一些,特意做宽了许多。”

“不紧,很合身。”戚山州说。他确实没想到季时玉连这些都会做。

季时玉帮他整理衣襟,稍微走远两步满脸笑意的看着他,果然是他选的布料和样式,穿在身上就像是哪家健硕的将军。

虽然糙是糙了些,可这近一年的时间,他一直都有好好照顾戚山州,比从前要好很多,模样更的俊朗。

他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戚山州当即搂住他腰身,扣住他后脑和他亲腻亲吻着,他轻轻碰碰季时玉额头,笑道:“多谢夫郎,这身衣裳我很喜欢。”

“那就好。”季时玉笑弯眼睛。

他总想着将真心再多付出一些,再多一些,生怕自己给的不够会让戚山州不好受。

戚山州捏捏他脸颊,银钱都是同赚的,想花随时可以取,但他不在意那些俗物,他娶季时玉的本心就是要呵护他,爱护他,对方有这份对他的心意,就已然很满足了。

“这么好看的衣裳,我过年再穿。”他说着就要脱下来放好。

“没关系,过年的衣裳我都已经买好了,是找绣娘定做的成衣,虽然不如我亲手做的心意。”季时玉笑说,过年节怎么能没有新衣裳呢?

又怎么可能让戚山州把一身衣裳穿三日?

戚山州便没再多说什么,左右这些事,他看着办就是了。

他是帮着杀完猪回来的,被帮忙的那家得送些肉意思意思,他着急忙慌的回来,肉都没拿,还是程三秋送来的。

“我不是说不要这些肉吗?那点排骨给我几根就行。”戚山州看着他手里的肥肉有些惊讶,农户人家就得吃油水重的才行,哪里能送人。

程三秋笑道:“你帮着杀了三头猪,这点肥肉算什么!你要是想要排骨,我再给你拿来!这你先收着,就不要再和我客气了,否则下次都不敢请你帮忙了!”

“行。”戚山州便收下了。

“瞧你突然穿这么板正,是玉哥儿新做的吧?”程三秋忍不住笑起来,“过年就是该穿亮堂些!”

戚山州只是跟着点头笑,并没有多说其它话,就更不会显摆这是他生辰得的礼物。

今儿都忙,程三秋送完东西就走了,想着一会再将排骨送来。

程家送来的肉肥,还有点板油,戚山州就拿去厨房让他们都炼油渣。

“油渣好吃吗?还油腻吗?”季时玉有点喜欢糊糊脆脆的东西,若是被油炸一下就好吃,那也稍微能接受。

戚山州道:“一会炼出来给你尝尝。”

季时玉点头:“那行,那咱们回屋里等着,你的新衣裳可不能弄脏呢。”

今日是戚山州的生辰,厨房里更是卯足劲做饭菜,恨不得把所有的厨艺都展示出来。

煎炸烹煮好一番忙活,因此中午这顿饭便吃得晚了,不过菜色却是好的。

家里有的菜和肉尽量都做了,半点没藏着。

饶是戚山州看到这桌菜都震惊了,“眼下就吃这么好,过年吃什么?”

“过年自然还有过年的吃法,你生辰好吃好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季时玉将他按在首座上,“一家之主,今日总能坐坐这位置吧?”

戚山州自幼就没了双亲,家里的座位如何坐都不在意,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季时玉主家,也不会惦记什么主座。

不过今日叫他坐,自然也不好推脱。

“咳……不用弄这些,我们直接开始吃饭,大家都累了,吃吧。”戚山州莫名有些不自然,从前没有过这样的庆祝,如今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季时玉看出他的不自然,当即接过话,“我早就饿了,小满你们也去吃,厨房的才都够吧?”

“放心少爷,我们够的!”元满知道季时玉脾性,给他们自己留的绝对够。

“好,你们也去吃。”

每日最稀松平常的对话,戚山州这才觉得好很多,示意大家动筷子吃饭。

戚鱼捧着碗迫不及待地夹着酥脆的虾,一口下去连虾壳都咬碎了,喷香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别提多香了!

他边吃边问,“嫂嫂,我过生辰的时候也能这样吃吗?我的生辰就在十五,是元宵节!”

“嗯……那你想这样吃吗?”季时玉故作沉思,皱眉问他。

戚鱼眨巴着眼睛看他,紧紧攥着筷子说道:“我想……”

季时玉闻言笑了起来,“那当然可以这样做,这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嘿…嘿嘿……”戚鱼端起碗快速泡着饭,使得于实连给他添菜的机会都没有。

他当然没有错过小家伙捧起碗时,眼底一闪而逝的水色。

他不得不承认,季时玉很会养孩子。

饱餐一顿,季时玉再次撑得懒得走动,吃饱喝足浑身都热乎乎的,赖在榻上抱着小圆枕来回揉搓。

“嫂嫂你得站起来走走,你这样会很难受,可能要吐的……”戚鱼有些担忧,“县城的大夫说过的,如果不动,食物就会在肚子里不动了!”

季时玉偏头干呕一声,被他说的有点想吐。

戚鱼却一点不自知,当即就嚷嚷起来,“你看你看!嫂嫂你快起来,不然我们刚刚吃的虾和肉肉都要吐出来了!”

他边说边拉季时玉,全然不曾察觉自己的话杀伤力有多重。

那场面真的不敢想,季时玉极力忍耐,却还是控制不住,捂着嘴猛地冲进院子里,蹲在檐下开始呕吐起来。

戚山州也一阵风似的跟过去,这戚鱼真是该挨巴掌了!

“我去叫村医!”元满急匆匆的跑了。

季时玉真如戚鱼说的那样吐了,他使劲推搡着戚山州,不许他看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而且多脏啊!

戚山州端来茶水给他漱口,轻轻拍着他的背,“怕什么,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肚子瞬间空空,季时玉饿归饿,却是再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否则就要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得先缓缓。

好在这几日冷归冷却是没下雪,元满很快就把村医给带来了,有些年岁的小老头大叔被他拽着跑,鞋袜都差点跑脱了。

村医长舒几口气缓和,又暖了暖手,这才去给他搭脉。

片刻后,村医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不适吗?呕吐几日了?”

“没有不适,呕吐也是因为被恶心到了……”季时玉无奈苦笑,他可不是因为生病才吐的!

戚鱼窝窝囊囊的躲到于实身后,他说的就是实话,就说嫂嫂吐没吐吧!

村医微微点头,笑道:“倒是没什么大事,虽然才一月余,但从脉象来看,孩子很康健,不要担心。”

季时玉立刻看向戚山州,“你听,韩大夫都说我没事,现下你们可都放心了?不过韩大夫您刚刚说我怎么了?”

“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韩大夫言简意赅。

“哦,听见没,只是——有身孕了?!”季时玉瞬间瞪大眼睛,声音也扬了起来,“那我、那我怎么没有感觉呢?不似我看旁人有身孕不是都要吃酸吃辣还要吐?”

“这因人而异,体质不同,反应自然也不同,只是还未满头三月,事事都要小心些。”村医叮嘱着,知道他在做香膏生意,便又更多叮嘱了几句不能碰的香料。

季时玉满脸欢喜的去抱戚山州的手臂,用力摇晃悠以显示自己的开心。

他还心心念念着,没想到真的就有了!

村医也是满脸笑意,这对夫夫也算是要熬出来了。

送走村里,整个戚家都好似安静许多,一个个的都围着季时玉看了又看,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孩子。

季时玉看了一眼戚山州,他好像已经高兴坏了,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一味的给他端茶倒水。

“好了,眼下什么都瞧不出来,你们各自去玩吧,莫要在我这里守着了,烦得很。”季时玉将他们都赶走,主屋就只剩他和戚山州了。

他轻声哄道:“你别担心,我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最近我就不去镇上了,等胎坐稳了再出门。”

戚山州笑笑,“你心里有数就好,若是觉得清闲,就回娘家玩。”

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他不愿叫季时玉看出来,这些情绪他得自己来解决才行。

季时玉抬眸看着他,没再多说。

一下午,戚家都安安静静的,生怕闹出点动静来会影响季时玉养胎。

晚饭也是将中午吃剩的那些重新热过吃了。

主屋内安静又暖和,季时玉在榻上坐着看书,偶尔会考问守着炭盆煨芋头的戚鱼几句三字经,于实和戚山州则是就在旁边守着看着。

“时辰不早了,该去睡了。”戚山州沉声点着戚鱼。

“我不困啊,我还想再和嫂嫂玩一会,芋头都没熟呢!”戚鱼一脸无所察觉的说着,眼里都是他的芋头。

于实闭了闭眼,这傻东西,瞧不出气氛不对吗?

“困了,睡觉。”他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戚鱼瞬间急了,“芋头芋头!你不吃了呀!”

于实静静看着他,吃你个鱼脑袋!

戚鱼撇撇嘴,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袖子里掏出折好的纸来,哼哼唧唧的递给戚山州。

“哥哥,礼物。”他说完就拽着于实跑了,羞死了羞死了哈哈哈……

于实冷不防被冷风扑了一脸,脸都木了。

戚山州看着递进手里的纸张,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上面约莫是画着几根会直立行走的柴,还有粗糙的木屋架子,再就是写着他的名字。

前几日还只能写三个名字,现在会写第四个了。

虽然他是第四个,但一笔一划看着格外平整,比前三个都要好。

“他很有心了。”季时玉笑说,“虽然是初学,但日后还能更进步一些。”

戚山州笑着将这幅潦草如乱涂乱画的纸收了起来,想着来日等戚鱼长大了再拿给他看,怕是会丢脸死。

夜幕,戚山州将季时玉哄好,自己悄悄去堂屋了。

季时玉有孕,他自然是开心的。

只是他连戚鱼都养不好,无法顾及到他的心情,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做到做好一个父亲。

这很难。

“你不高兴吗?”

身后突然响起季时玉的声音,戚山州一抬头就看见他穿着里衣,有些无助的看着自己,那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得他胸口钝痛。

“没有。睡不着出来坐坐。”他边说边朝季时玉走去,“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你没在。”季时玉半真半假的抱怨着,“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你不喜欢我们有孩子吗?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他总是这么坦诚直率,倒是衬得戚山州心思深沉。

“我只是有些担心,自己可能会没办法很好照顾你和孩子,这并不能表示我是不爱你们的。”戚山州捧着他的脸轻声说着,“但是我会做我该做的、所能做的一切,全部。”

季时玉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我知道你能的,你不要害怕,没有人生来就会做父母的,我们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就好,对吧。”

“对,你说的对。”

“戚山州,小鱼能平安长大你功不可没,所以不要害怕。”

第89章 新年 迎来送往,季时玉能有什么是和杨……

二十九这日是除夕。

元满几人早早就起来将春联都贴上, 门前也挂上了红灯笼,等到夜里点燃,就能亮一夜了, 瞧着别提多喜庆了。

季时玉一早就将给他们做的新衣裳给他们了,等他们初一的时候穿上, 新新净净的,也是好的开始。

戚鱼抱着自己的新衣裳来回跑,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晓他有新衣裳了, 想着晚上睡觉都要放进被窝里暖着!

家里人不多, 院子却不小,一起帮着搭把手, 就把家里给装点起来了。

早起和中午吃的都普通, 只等着晚些时候再吃好的呢!

也幸好这几日都没有下雪,天气也晴朗, 偶尔去外面透透气,还能觉得顺畅一些。

村里还没有人知道季时玉怀孕了,胎没坐稳之前,他甚至不准备出门了,因此透气时都是在家门前转一圈。

晚上吃过饭, 也是要守岁的。

屋子里亮满蜡烛, 院子里也灯火通明的,他们则是扎堆在屋里打马吊, 季时玉是玩这个的好手,把把都能吃能碰能糊,给戚鱼急的直跺脚,央求着元满替他玩。

“小鱼是不是连这一共几张牌都数不清呢?”于实看他都快掉眼泪的,忙笑着打趣他。

也正是这一句, 瞬间叫戚山州看出了不对劲。

于实向来都是木讷冷然的,脸上的表情极少,言语间也是带着些迟钝和稚气,可他此时竟能说出这么风趣打趣的话来。

戚山州就知晓,他约莫是快要恢复记忆,或者已然痊愈了。

只是迟迟不说,大概是还有什么谋略,不然就是在等手底下的人找到他。

关于对方的身份,当初也只是在军营里见过几次,偶尔也只有发布施令时能见到,毕竟对方比他们的地位要高太多。

在太平县看到他时,他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不然位高权重的公子哥,怎么会沦落到和乞丐捡食物吃?

戚山州把他带回来当然是有一定私心的,他特意叮嘱季时玉不用太捧着他,也是不想对方恢复记忆后觉得这是一场刻意的帮助。

但挟恩图报并不是他的真实意图,只是想着不论如何能结识这样的人,总归是有好处的。

何况,说到底他还是帮助了于实。

有句话不是说,论迹不论心吗?

于实也在一瞬间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下意识开始盯着其他人的表情看,让他安心的是,似乎并没有人意识到他说的那句话有什么不妥。

戚山州连牌都抓不明白,还试图让季时玉放水,夫夫两个就差凑到一起互相看牌了,元满则是满脸严肃想要赢……看起来他是无人在意的。

“戚山州!你没牌品!再央求我放你一马,你就去院子里守岁吧!”季时玉一巴掌拍到他手臂上,另一只手把他脑袋推的老远。

戚山州无奈,只能随便出牌,反正有一样的就留着,没一样的就丢出去!

吵吵闹闹的除夕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大年初一。

季时玉早早就睁眼了,他作怪捏着戚山州的鼻子,想让自己醒,又怪他醒的慢,就要故意闹他。

“别闹。”戚山州笑着攥住他的手,“怎么醒这么早?”

“今天过年,我睡不着。”季时玉往他怀里扑了扑,“戚山州新年快乐。”

戚山州拍拍他后腰,笑道:“新年快乐,我在屋里给你放了红包,你自己找找?他们怕是要来拜年了。”

季时玉瞬间瞪大眼睛,娇滴滴道:“你还给我放红包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总背着我做悄悄事呀!”

“去找。”戚山州抱着他坐起来,自己去小隔间的灶台上端水洗脸。

季时玉欢喜爬起来就开始满屋的找,他知道戚山州不会放在奇怪的地方,只要他按照平日里的习惯来,肯定是能找到的。

戚山州穿戴好走去堂屋,先把戚鱼和于实叫来,将衣裳和红包给他们。

他笑道:“早就准备好的,一人一套衣裳,还有红包。”

“哥哥嫂嫂新春快乐!”戚鱼立刻欢欢喜喜说着,顺便把属于自己那份给抱进怀里,还不忘提醒于实,“拿呀!”

于实以为自己是会张不开口,毕竟恢复记忆后,他每每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就觉得丢脸。

但戚家众人待他实在是不错,是难得的温情和欢快氛围。

“山州时玉新春快乐。”他木着脸说着,心里那张脸早就红的滴血了。

戚山州轻咳一声,将笑意压下去,他点点头,“本来就是给你们的新春贺礼,就算不说祝贺词也有,在自己家里不需要感到为难。”

于实立刻低头,这料子可真料子。

戚鱼摸着荷包红色布包捏了捏,他圆润的脸堆起笑,“哥哥,好像很多呀!”

“是吗?那都是你嫂嫂放的。”这点戚山州可不会随便邀功,“把他们也叫进来吧。”

今儿是春节,自然也得让下人们跟着欢喜的,元满早就知道会有他们的份,少爷从前在镇上时年年过年都会给他们准备礼物,虽然现在在村里,就算不如从前境况好,肯定也会有他们的份!

得知能进去了,元满立刻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各自都穿着干净的衣裳,面上也都打扮的利利索索,很有精神。

“你们夫郎说,这是大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给你们定做的衣裳和红包,拿去吧。”戚山州朝他们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看桌上的衣裳和红包。

花生和香秀惊喜归惊喜却是不敢众目睽睽过去拿,元满一看这样,当即决定给他们打样。

毕竟少爷很疼他,这些也都是给他们准备的,只要欢呼雀跃就好。

他率先走过去,挑了绣着他名字的红包,朝戚山州笑道:“多谢少爷姑爷!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花生和香秀见此也赶紧各自挑选了,紧紧抱着新衣裳,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似乎从记事起,他们就没有穿过新衣裳了,娘总是会捡些碎布给他们缝缝补补,日子能过,但过得太艰难了。

戚山州并不是很能应付这样的场景,便只能当做看不见,他轻咳一声,“各自换上新衣裳,一会去村里转转吧。”

“少爷他还没起身吗?”元满赶紧问道,“我们已经做好饭菜了。”

“他那里我来照顾,你们就别管了。”戚山州说。

戚鱼扬起笑脸,“那哥哥,我想和小欢儿姐姐玩,我和于实哥就先走了?”

“我还有话要和你于实哥说,你自己去。”戚山州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于实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也跟着应了一声。

戚鱼没有多想,就和元满他们一起出去了。

戚山州和于实互相对视,倒是谁都没说话,气氛尴尬成这样,于实再想装傻就有些好笑了。

他轻笑:“是昨晚的话叫你听出来了吗?”

“若说确定,那便是昨晚,但前阵子就有些怀疑了。”戚山州说着站起身,朝他拱手一拜,“见过小将军。”

于实也起身扶住他,分外感谢道:“不用和我说这些,倒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偶然救我,恐怕我还要如街边痴乞一般游荡。”

“虽不知您为何变成这样,但我们乡下人不会说好听的话,您把这里当自己家,等到家里来接就好。”戚山州沉声说道。

“山州,我是诚心谢你,我也很喜欢眼下的处境,在你们面前,我永远都是于实。”他真诚说道。

“戚山州?我的香囊找不到了!”

里屋突然传出季时玉的声音,于实朝他笑笑,示意他快些去,他则是追出门去找戚鱼玩了。

即便他们都不说,也知晓,从他恢复记忆开始,日后相见的时日就会越来越少。

戚山州走近屋里,就见季时玉已然穿戴整齐,腰间的香囊也怪的整整齐齐,半点丢了的迹象都没有。

他轻笑:“我找到了。”

“都听到了?”戚山州轻声询问。

“听到了,听着你们两个都快给对方跪下磕头了,我只好赶紧出声打岔。”季时雨说着笑弯眼睛。

戚山州捏住他的脸笑了笑,“那行,吃过饭咱们也去外面转转。”

“好!”

平日里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也就春节时才会清闲几日,出来转悠转悠。

小孩们则是拿着家里一年才会买一次的炮竹满街又跑又放,偶尔还要因为谁的炮竹更响而吵闹起来。

街上很是热闹,大概是和之前心境不同,季时玉如今看一切都觉得格外平和。

初一这日是不能拜年的,季时玉夫夫并没有到季家去,只是在村里遇着也会一起说话闲聊。

初一一过,村里就开始走动了。

沙河村虽然是搬迁来融合成的大村子,但是村里人几乎都是嫁在同村,稍远些也是附近的村子,因此各家各户都是串着走。

戚山州早早就起床把拜年要拿的东西都准备好,虽然离得这么近,出门走两步就能遇到,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之前说过的羊肉要带上,还有些好酒,点心,以及上等的布料等等。

季时玉则是打扮的漂漂亮亮,一件水红色的夹袄,外面披着紫红色的斗篷,就连手炉套子都是红色风毛的。

两家关系亲近,倒是也没带着所有人上门,只带了戚鱼和元满,于实和花生以及香秀则是留在家里准备午饭,他们还是要回家吃的。

“爹,娘!我们回来了!”

“快进来!”

李秀荷早就知道他们快来了,时不时就要到外面看看动静,这不又出来,就刚好和他们碰上了。

“岳母。”戚山州叫人。

“秀荷婶婶新年快乐。”戚鱼乖乖说着。

“鱼哥儿新年快乐,进屋和小欢儿玩。”李秀荷轻轻拍着他后背,转而看向戚山州他们,“来就行了,家里又不缺这些,还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你们留着吃啊!”

季时玉立刻说道:“山州特意多买了一些,就等着拜年的时候给家里拿呢!就留着吃吧,给嫂嫂补身体!”

“好。”李秀荷说着又嗔怪他一声,“你连包点心都懒得拿……”

“他身体不方便,娘咱们进去说吧。”戚山州赶紧开口,为他解围。

李秀荷哪里真舍得怪他们,带着他们进屋,屋里早就烧的暖暖和和的。

元满接过季时玉脱下的斗篷就退到旁边了。

戚鱼和季时欢人手两个红包,蹲在炭盆里看烤地瓜呢。

“对了,刚才说身体不方便是怎么回事?可是又病了?”李秀荷上下打量着他,倒是没发现他脸色不好,反而红润有光泽。

屋里这么多人,他瞬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怀孕,那不明摆着相当于告诉别人,他们老做那种事么……

季时玉不好意思了,脸颊也涨的通红,连连摆手说自己没事。

李秀荷一听就急了,“你这孩子跟爹娘有什么藏着的!山州啊,很严重吗?找大夫看了吗?村里如果不行,咱们到县城去看看!”

“娘,娘,您冷静,不是生病,就是和大嫂一样……”戚山州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开口帮他解围。

和杨雪梅一样?

季时玉能有什么是和杨雪梅一样的?

哦,能有孩子。

“怀了?”李秀荷这一声把正看烤地瓜的季时欢都给吸引过来了,“真的?你说说你们,这是好事,还藏着掖着!不像话!”

季时玉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但还是挺着腰板和他们说话,没做出那些扭捏躲藏的姿态来。

“韩大夫说刚一个月多,得小心些,不敢到处声张。”戚山州说。

季岩峰立刻搭茬,“这是对的,唉,前段时间不正是因为赵二家的杨小草有身孕,还被那些坏心思的婆娘们给推搡了。”

所以他现在都不让杨雪梅出门,谁知道哪家会不会藏着坏心?

“没错,小心点。”李秀荷也跟着点头,眼下孩子也有孕,也没有婆婆帮忙照顾,她只能多费心,“之后娘常去家里看你,以后多熬点汤给你送过去。”

“娘,您就别管我了,我们那都有人伺候,还有小满跟着,他最会做汤,您是知道的,嫂子这头才是最重要的,我这不着急呢。”季时玉边说笑边看了一眼挺着肚子坐着的杨雪梅。

见她神色依旧,这才稍稍放心。

说到底她只是嫁出去的孩子,哪里还能让娘家再这样为他费心?

李秀荷想想也是,杨雪梅都快生了,她再来回折腾也怕有个万一,便说道:“也好,等你嫂子这边儿一切都稳当了,娘再常去看你。”

“好!”

在娘家闲聊过,点心茶水也都吃过,他们便准备回家里了。

拜年本就是不在外面吃饭的,礼到人到就好,李秀荷就没拦他们,满含担忧的把他们送走了。

虽说有下人,可到底都是没生养过的,哪里比得过有经验的亲娘照顾着?

纵使她对杨雪梅亲近,可说到底是比不过亲儿子的,但她明白理儿,月份大的孕妇不能动气不能没人盯着照顾。

回到家里,下人们就开始准备饭菜了,季时玉除了不想吃那些肉,倒是没觉得多恶心,也不影响别人吃。

也算是好事了,肚子里的娃娃乖乖的。

之后拜年就没有数了,都是想去哪家去哪家。

戚山州想着里正也帮过他们许多,还是得走一趟的,拎着酒和点心就去了一趟,程家里孩子多,点心果脯都能吃。

再就是三叔戚庆有一家。

去他家时拿的东西就格外有讲究了,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季时玉叫他多拿些粮食去,那些点心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了,连厨房里攒着的鸡蛋也拿了一些。

戚山州皱眉,“鸡蛋留着给你蒸着吃。”

季时玉轻笑,“我才吃几个,三叔一家不坏,只是穷有穷的过法,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总送粮食不行,他家有几个孩子?”

“两儿,一女,一哥儿。”戚山州说,“老三成收还没成婚,家里穷,一直说不上媳妇儿。”

这意思是除了这个老三都成婚了。

按理说嫁出去的哥儿姐儿总该有聘金的,只是村里实在是不兴这些,给点米面也就成了,家里能做事的人不多,粮食收成就不够,赋税不够,吃都吃不饱。

“我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真想帮衬他们给粮食是远远不够的,倒不如给他们找些活计做。”季时玉皱眉说着。

“你别操心这些,我会和他们说的。”戚山州将他眉心捋平整,“我来解决,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季时玉和他对视笑笑,“那你快去快回吧。”

戚山州到了三叔家就直接把东西放下了,破旧的屋子在寒风里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

听说当初三叔一家也挺得爷奶喜欢,也不知这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灶台就在外面院子里,做饭都得顶着寒风,估计这灶台是这家里最暖和的地方了。

他看着烧火的妇人叫了一声,“嫂子。”

妇人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看着他,“是州小子啊,你进屋歇着,爹娘最近有些不舒坦,在屋里呢,我叫他们!”

“大哥和三弟呢?”戚山州问。

“砍柴去了。”她脸上皮肤通红皲裂,手上也生满了冻疮,整个人都有些瑟缩的看着他,惊喜于他来,也慌张于他来。

戚山州点点头道:“今儿来拜年,我送了些东西来,刚好在做饭就做着吃,玉哥儿最近也难受,我就不进屋了,等大哥和三弟回来,请他们到家里找我一趟。”

“哎哎好,我送送你……”

“嫂子看着火吧,走了。”

人非草木,戚山州看到三叔一家那种境况,觉得悲凉的同时,也更厌恶戚有才一家了。

可不管亲朋,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谁也不能说戚有才当真做的是错的。

可从情理来讲,实在是叫人难以接受。

戚山州情绪不高,季时玉就知晓他定然是可怜戚庆有一家,这是理所应当的,凡心善之人,看到境遇糟糕的人都会觉得可怜。

“县城那样大,总有适合他们的活计,我不觉得你该别人的命运担在自己身上。”季时玉轻声说。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感慨。”戚山州总是不愿轻易表露情绪,他希望自己在季时玉面前时永远都是坚强,结实,可靠的。

季时玉微微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好。”

没多久,三叔家的两兄弟就都过来了,只是他们来的有些不凑巧,和赵二撞上了。

看着赵二如今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整个人也没了从前那股流氓劲,倒真是值得托付的汉子。

再看看他们两个,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戚哥,我来你们这拜年。”赵二说,“之前多亏你帮我,带着点东西,虽然不贵重,但请别嫌弃,你这里有客人我就不多待了,小草还在家里等我,我就先走了。”

他一直都是有眼力见的,放下东西连屋门都没进,就笑着离开了。

赵二送了一只老母鸡,还有一瓶肉酱。

即便是这么点东西,在戚家两兄弟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谁家能这样大手笔,直接送老母鸡!

“进来说吧。”看着他们单薄的衣裳,戚山州叹了口气。

一进屋戚成丰和戚成收就好似活过来一般,身体却依旧冻僵打着摆子。

“山州,你去家里拜年,我们上门也没能带东西来,真是不好意思……”戚成丰尴尬的说着,黝黑的脸上饱经风霜,丝毫看不出只是二十出头的汉子。

“坐吧,叫你们来时有些话想说。”戚山州淡声说着,“过完年县城有很多招工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去试试,找个活计做。”

戚成收有点震惊,“五哥,我们哪能到县城去找活计,那地方都不要咱们这种人!”

戚山州皱眉,“哪种人?你不能踏实做事?还是要一辈子都在家里赖着,媳妇也娶不上?赵二如今的情况你们也能看到,我帮他在县城找的活计。”

“你帮一个外人都不帮我们?”戚成收瞬间瞪大眼睛,“他赵二就是个地痞,还不如我们呢!”

“是,可他现在就是比你们强,他知道日子过不下去就来找我帮他找活计,而不是跟我要粮。”戚山州沉下眉眼看着他们,“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如果想找活计,初五晨起来我家门口等着,如果没来,日后我也不会再借粮食给你们。”

戚成丰和戚成收沉默着走出戚家,可他们都明白,戚山州的话难听归难听,但都是实打实为他们好。

“走了?”季时玉从里屋出来。

“嗯,话已至此,他们如何想的就与我无关了。”戚山州笑笑。

做到这里,他已然问心无愧了。

第90章 证据 季时玉只当他这话是出虚恭,半个……

新年很快就过去, 戚山州也得准备到县城做事了,在这之前还得把季时玉先安排明白。

不过季时玉如今倒是也听话,这孩子来的确实悄无声息, 先前不知道还好,可如今已然知晓, 自然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乱跑,总要先安稳度过前三个月。

他如今是家里的重要人物,三个仆从都围着他转, 将戚山州的话全都记在心里了。

“我每日都会尽早回来, 你如果有事情办就交代给他们,不要自己做, 镇上那边我顺路会告知他们一声, 阿紫的铺子里也会去说,外面的事你全都不用操心。”戚山州叮嘱着, 生怕他会为铺子里的事着急。

“我分得清轻重,你也别担心我们。”季时玉说着轻轻拍拍肚子,“我做事,你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傻子。”

戚山州笑着亲吻他额头, “那我们就走了, 两辆马车都驾走了。”

“知道了。”

家里吃食都是够的,季时玉当然也用不着驾马出去, 若是真觉得烦闷,到娘家走走也就是了。

在门前将他们送走,季时玉眼尖瞧见了等着的戚家两兄弟,可见他们也是想得清楚明白了。

还没怎么着呢,年就过完了。

家里骤然没了几个人, 他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正不知该做点什么时,他突然想起件事来,或许他也可以想想那些记忆里是否有什么疏漏的,保不齐就能找到对付崔家的办法。

“小满,帮我拿纸笔来。”

“是。”

季时玉提笔却不知该从哪写起,而且周围三道视线注视着他,元满还识得几个字,若是叫他们瞧出不对劲来,那可就麻烦了。

“我想练练字精心,你们都下去吧。”季时玉说道。

“那我们把您的茶点备好,少爷若是有其它事吩咐,就叫我们,我们就在偏屋。”元满立刻说道。

从前少爷就有练字的习惯,也总是不许他们打扰,如今竟然还有,当真是勤奋!

花生和香秀见他这么积极主动,便也紧着帮忙,好在相处一段时间也确实了解了夫郎的脾性,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不敢打扰。

待他们都离开,季时玉才静下心来从头开始想。

起初是因为家里最赚钱的茶叶铺夜晚失火,还烧死了几个看门的伙计,结结实实给家里打了个措手不及。

闹出人命的事都无法善了,耽误了茶农们的生意,赔钱;烧到了两边铺子,赔钱;那几家出人命的人家更是要赔大钱……家里变卖铺子田产,赔完钱也实在是没法在镇上待了,就回了村里。

期间大哥的腿也被地痞们打断,家中各种难处,再加上那些记忆刚涌入,季时玉也确实没能很好帮助家里。

若说不愧疚是假的,他如今也只能尽量弥补,想着把家里的铺子产业都重新买回来。

但根据张春雨所说,他们家的产业都结结实实捏在崔家手里,想拿回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除非崔家就此陨落。

那就得看看还能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按照崔智明警惕的性子,做任何事定然都会留下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证据,还有他对外打造的好名声,直到如今都半点看不出,此人是流连花街柳巷的色胚。

或许可以先让他名声扫地,至少也会恶心恶心他,不然这样的人,就只会恶心别人吧?

以及,记忆里他和崔智明有婚约期间似乎也发生过什么事,他记得好像是镇上哪家铺子的东家要卖铺子,他准备买,可实际上是他故意设下圈套。

还有镇上的一家小赌坊似乎也出过事,但他不太记得了……

后来就嫁给了崔智明,然后就在新婚夜被他欺辱,后来更是被害死了。之后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好难,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轻易露出马脚来!”季时玉啪的一声将笔放下,写满字的纸看了半晌干脆也收起来了。

难不成真要寄希望于张春雨了吗?

对方那样不靠谱,不一定能找到崔智明放秘辛的地方,不过他既然能看到那些,想来也是能看到其它的,怕只怕,张春雨看到的,只是崔智明的让他看到的。

还是不想的好。

他倚靠着榻,歪歪扭扭的坐着,没个正经样子,倒是又有些困了。

眼皮张合,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了,他打着哈欠就往炕上躺,可刚躺上去,鞋袜都没脱呢,元满就进来传话了。

“少爷,张春雨来了。”元满看他躺在炕上,就知晓他怕是困了,便想着去外面把他给打发走,却被季时玉拦住了。

“让他进来吧,快些,我快困得睁不开眼了。”季时玉有些好笑的用力睁了睁眼,希望张春雨能带回不错的消息来,否则真的要浪费他睡觉的功夫。

张春雨一进来便自觉坐下,他这次来确实找到了一些证据,只是他想和季时玉谈条件,所以不会轻易给他看。

看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季时玉就知道他应是查看到一些事,只是能被张春雨看到,会是什么要紧的吗?

他可以刻意摆出这副架子来,无非是想等季时玉先开口,先落下乘,好以此来提出合作条件。

可惜季时玉也不是能被他轻易唬过的人。

对方不说话,他自然也不会说,左右这里就是他的家,哪怕是困了饿了,也都应有尽有。张春雨若是想跟他耗着,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不好奇我来这里的目的吗?”张春雨轻哼一声问着,简直不要太得意了。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季时玉轻笑一声,拄在桌上的手抬起按了按眉心,“我身体很不舒服。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走吧。”

张春雨瞬间着急起来,他赶紧拦住季时玉,“你明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有必要这么给我难堪吗?我上次也说的很清楚,绝对会帮你把证据找到!”

“话是这样说,可从你来到这里,我看到的就只是一个总在挑衅我的人,拿到证据的方法有很多。我也并不是一定要跟你合作。”季时玉直接了当说着,看向他的视线带着漫不经心。

他也只是在唬他罢了。

毕竟张春雨实在是蠢,他自己都上赶着来了,竟然还要故意在他面前拿乔,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

张春雨冷哼一声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季时玉接过一看,上面明晃晃写着收买的事宜,他仔细看,收买的竟是从前铺子里的伙计?

崔智明居然会收买小小伙计?

可当时的茶叶铺并没有出任何岔子,只有被火烧那一次。

那一次!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明白了,我能拿到这份东西,你应该能接受我的条件吧?”张春雨颇为得意的问着。

“你想要什么?”季时玉掀起眼皮看他,“我建议你掂量掂量自己,否则我也能让别人做。”

就算是要和他谈条件,也得顺着他的意才可,否则说再多都是免谈。

他若是会叫张春雨把他给拿捏住,那这十几年的书当真是白读了。

“我要孩子。”张春雨语出惊人。

季时玉下意识就以为他要自己的孩子,差点跳起来那骂人,忍住后才反应过来,这张春雨是急着再要一个崔智明的孩子。

但是他能怎么办?

逼着崔智明去他房里?

疯子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对你的执念太深了,如果你肯教我你的一举一动,我就有把握怀上孩子。”张春雨只能这样说,只要他学足季时玉,就一定可以。

季时玉对此却存疑,张春雨经过当初的事早该不能生了才对,可他居然说的这样信誓旦旦?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只是让他学自己的举动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纵然有些恶心,可只要能拿到那些证据,忍忍就是了。

季时玉抬眸看他,“成交。”

张春雨瞬间松了口气,他呵笑一声看着季时玉,“你一定很得意吧?即便你嫁作人夫郎,可他还是想着你。”

“我对他不感兴趣,解除婚约也是我所提出来的。”季时玉扯着嘴角冲他冷笑,“你越是顺从他,他就越不会喜欢你。适当的反抗闹性反而会激起他对你的兴趣。”

张春雨没忍住嘲讽起来,“所以这就是他对你念念不忘多年的原因吗?”

季时玉偏头皱起眉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听到笑话般冷笑,“你在跟我说笑么?那当然是我本身就很好,你这种自卑没有尊严的人估计从来不会这样觉得吧?你说想跟我学一举一动?你不会真以为单凭像我的一举一动就能让他对你倾心吧?”

张春雨像是被戳中心事,当即拔高音量嚷嚷起来,“我、我又没说只做这些,我不是也在照顾他起居吗?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做!我模样也不比你差!”

“瞧瞧你的样子?”季时玉淡淡打量着他,“你在崔家也经常有不如意就打骂下人吧?”

张春雨不说话了。

确实都被季时玉说中了,那些下人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到底如今算是合作,张春雨就算再想跟他吵,却依旧却做不到,而且对方从来都不是他能随意欺凌的,他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得到崔智明的心。

再跟季时玉算账。

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心思就是好看穿,一个眼神的转换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季时玉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赶紧端起杯子抿了口牛乳,蠢货啊蠢货。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张春雨愤愤看着他,不由自主的记下他喝茶时的样子。

“我看你是识字的,不如就每天看看书,不要再扯着嗓子胡说八道,也不要对他亲力亲为,端出态度来,就算不学我,也该看看别人家的夫人是如何做的,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粗俗不堪。”

这话可不是季时玉要借机嘲讽他,而是事实如此,哪家正头夫人会像市井泼妇一样到处扯着嗓子跟人叫骂?

若是这性子改不掉,一辈子也就是个妾室命。

“可他们瞧不起人,还总是对我说三道四,这如何能忍?”张春雨越想从前那些事越觉得生气。

“那些事你记得时日越久,就代表他们骂了你多久。”季时玉本不想和他说这些,但他怕张春雨生出变故来,被崔智明一诈就诈漏嘴,“你的嘴巴该严实些,三思后行。”

季时玉将杯子放下,身侧站着的元满立刻乖乖去添热牛乳,香秀则是将酸甜的点心递到他跟前。

张春雨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做不来季时玉这种姿态,对方是自幼经过金钱滋养的,但他没有。

他如何能学到对方的底蕴?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你的事我也会办好。”张春雨轻哼一声,“等我生了崔家的嫡孙,自然会感谢你。”

先来找你的麻烦!

季时玉只当他这话是出虚恭,半个字都不会信。

张春雨将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包括说话的语气姿态等等,哪怕只是形似,他也要做到!

送走张春雨,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他为何会觉得等他将这些证据都拿到手,崔智明乃至整个崔家还活命有望呢?

得先忽悠张春雨将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哪怕东窗事发,也有一定的机会能让崔智明下狱。

“恭喜少爷水到渠成,这张家的真是蠢,崔家竟然也会纳他为妾室?”元满嫌弃的皱了皱眉,“半点都比不上您。”

“但他能成为崔智明的妾也是有小聪明的,我教他那些都是空话,他就算做不到,也得乖乖给我送文书。”季时玉笑笑。

他将从张春雨那收来的文书统统放进只有他知晓的暗格里,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这些都是崔家的罪证。

张春雨自认为学得他的神态就能拿下崔智明,却也不想想,崔智明能找那么对和他神似的人去对戚山州使美人计,就足以说明以他的手段想找个替身完全没问题,可他没有那样做,说明他看中的不单单是外表。

可惜张春雨想不通。

这大概会是他最蠢笨的“学生”。

傍晚,戚山州几人从县城回来,厨房也早做好饭菜等着,见他们回来,立刻就端进屋了。

“今日在家都做什么了?”戚山州想着若是他觉得无聊,就在家里陪他几日。

季时玉却是笑了起来:“很有趣,逗了逗别人家的小狗,虽然张牙舞爪的想乱咬乱叫,但我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不敢做。”

“那回头咱们也养一只,白天就你们在家里,是该养只小狗崽子看门,就有个动静还能听到。”戚山州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之前就说着养崽子,一直没有合适的,现在这事不能再拖了,就算买也得买一只。

季时玉也点头答应,家里就他们几个,偶尔午饭做多了就得剩,虽说是冬天,可总让下人们吃剩菜也不好。

有小狗的话就会好很多。

“行,我一会去问问。”戚山州说。

吃过饭,戚山州就准备出门了,季时玉却死活都要跟着去,屁股差点挨巴掌,闹不过他,就只能由着他。

季时玉裹的严严实实的,腿都快迈不开了,戚山州就只能扶着他,慢悠悠走着。

他们准备到里正家里问问,毕竟对方是里正,对村里的事都熟悉。

“这事问的巧,前头老李家的母狗前阵子刚好下狗崽了,你们去要就成,村里没人要这些张嘴吃饭的,没人养估计就直接扔了。”程荣田说着就要带他们去。

“谢谢程叔。”

老李家的狗崽确实没人要,而且还是黑狗崽子,听说他们想养,直接就塞了两只给他们。

抱着两只小黑狗崽子就回家了。

小小的东西总是好玩的,把小崽子交给元满他们,就立刻抱着去喂饭菜了。

回到屋里,戚鱼和于实早就回屋玩了,屋里就剩他们两个,季时玉便迫不及待的把白天的事告诉戚山州,边说边笑起来。

戚山州也没想到张春雨会那么笨,不过只要能拿到实证,回头就能拿着证据去县令那状告崔智明。

事情可算是有了进展,虽然没想到是从张春雨这里得到突破口,但总归是好事。

“等他把证据找齐,他想做崔智明夫郎的事就会彻底化为乌有,也算是为你报仇了。”季时玉笑说。

虽然张春雨不能嫁给戚山州他很高兴,但当初他做的那些事也实在很讨厌,既然偏要攀高枝,那就让他的美梦破碎。

“我从来不在意那事,也从未想过娶他。”戚山州说,“所以你不必将那事放在心上。”

季时玉被这话哄的开心的不得了,扑进他怀里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他听得出戚山州的言外之意,那时候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对方都不会娶。

头三月最要紧,戚山州不能在家里陪他,就只能多买些吃食物件回来,只当是弥补他心中的愧疚。

和他抱完,季时玉就捧着果脯继续溜缝儿了。

吱呀吱呀——

门框发出牙酸的声响,季时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扬声喊着,“谁在外头,赶紧进来!”

戚鱼就猛地冲了进来,然后在炭盆前站立,双手不断互相摆弄着手指,面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极了从前被欺负也不敢说的样子。

季时玉赶紧朝他招手,“怎么了这是?”

戚鱼小心翼翼扑进他怀里,戚山州眼睛瞬间瞪大,抬手就要拉他,被季时玉制止了。

“于实哥最近不好好跟我玩了,他是让我和小欢姐姐一起,他自己去玩。”戚鱼扁扁嘴,多多少少有些委屈。

于实哥明明就是他的好朋友,怎么能不跟他玩呢?

季时玉赶紧朝戚山州使眼色,后者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了,赶紧轻咳一声,帮着说话,“他可能只是有事,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么晚还不睡觉,想挨揍?”

“呜呜呜哥哥要打我……”戚鱼眼泪瞬间涌出来,哭得可怜巴巴的,好朋友不跟他玩了,哥哥还要打他!

“我?我什么时候打你了!”戚山州说着站起身,撸起袖子就真准备打他了,“我现在就把你的话坐实了!”

季时玉烦的厉害,一边哄着戚鱼,一边还要拦着戚山州,“好了!不许打,也不许哭!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这话看似是在说他们两个,实则是对着戚山州说的。

外面正找戚鱼的于实听到动静也敲门进来了。

一进屋就见戚鱼在哭,他当即急了,“怎么了?”

“他欠揍。”戚山州冷声说着。

“戚山州!”季时玉皱眉,“孩子现在难受着,你动不动就喊打像什么话!这事能怪他吗?他这么小懂什么?要怪也怪于实!”

于实微笑:“???”

怎么呢?他可是刚进来啊!

这恶夫郎!

“要不是你不带他玩,他能这样吗?”季时玉直接将黑锅甩过去,转头又对戚鱼说,“没事,你还能和其他小伙伴玩,你在县城不是还认识了许多朋友吗?没什么好哭的。”

“我没……”于实怕他怕的要死,张嘴要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窝窝囊囊的反驳一句,“我没不跟他玩!”

戚鱼闻言瞬间抬头看他,泪珠还在脸上缀着,瓮声瓮气的看着他,“果真吗?”

于实点头,“骗你是小狗。”

“那好吧,这是真真的实话。”戚鱼脸上的泪还没擦干,人就先嘿嘿笑起来了。

于实哥没说不跟他玩哈哈哈!

真好哄。季时玉撇撇嘴。

于实便赶紧上前牵着他离开了,这可真是该睡觉了,平日里也都是他看着戚鱼睡觉,这对夫夫压根不管弟弟!

季时玉笑着冲他摆摆手,转而看向戚山州,“他这是在和家里联系了吗?我想着总该查到他的行踪了。”

“应当是,不过他早些回家也好,他总在这里也不是好事,总得回去清算复仇。”戚山州说。

季时玉猛地想到什么,他小声询问,“你当初帮他,可是因为他的身份?”

戚山州大方承认,“一方面确实如此,但另一方面他人不错,帮一把合该如此。”

季时玉闻言笑了起来,虽然有心机,却心善不坏,这样的人是聪明的。

不过说起来戚山州还真是好运,冷不丁就救助了地位颇高的人,还曾因买衣裳布料就占得了几间铺子,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遇着了。

季时玉弯着眼睛笑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那些铺子前世明明就是崔智明该吃下的,可这回,事情也分明没有变化……

怎么就叫戚山州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