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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痒 船宝 27787 字 1天前

第 51 章 第51章

黑色的宾利开在宽阔的马路上。

佟雾眼红红的坐在周妍身边,微微垂着下巴,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捏着手机。

刚才上车之前,贺靳森把她的手机拿走,通过了他早就发来好久被她冷落的微信好友申请。

她之前拉黑他的电话,也被贺靳森解开。

从她的黑名单中放出来。

佟雾打开手机,对着微信上刚刚加上了好友还没有任何聊天记录的对话框,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才刚跟男朋友分开就舍不得了?想他?”身旁传来周妍揶揄的轻笑。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进了门,两个住家保姆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去帮佟雾拿包,换鞋,一个走去厨房,接了一杯蜂蜜水出来。

“雨下的大吧。”年纪大一些的陈阿姨道,等佟雾换好鞋,脱了长袖外套,才把蜂蜜水递给她。

佟雾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才回她的问题:“突然下起来,张太太又出不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张阿姨说:“现在这个天气,谁也说不准,太太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佟雾想了一下,点头:“好啊。”

出去在造型店待了一天,身上都是里面的空气香薰味道。

“对了,我老公他有打电话回来吗?”佟雾问。

张阿姨去楼上的主卧附带浴室放热水去了,陈阿姨接话道:“没有,今天只有太太的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她让你回来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只有妈妈打电话过来?佟雾心想,那是不是说今天贺靳森照常回来?

她点点头,放下了蜂蜜水,拿起手机,找到妈妈的微信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佟雾的妈妈周丽英在一间重点高中的教务处工作,这个点还没有到下班时间,电话打过去,周丽英很快就接起来。

“雾雾啊,你到家了?”周丽英声音轻快地说,佟雾刚想回话,周丽英那边又出了声,但是声音轻了许多,“啊,对、对对,是我女儿的电话……哎呀,羡慕我干什么啊?她就是在家待着什么事也不用干,都是小贺忙。”

和同事收了话茬,周丽英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佟雾身上:“雾雾,你最近怎么都没回家吃饭?我在给你和小贺做了一坛子糖蒜,你看小贺哪天有空,一起过来一趟。”

周丽英就佟雾一个女儿,佟雾又是从小到大不需要操心的乖孩子,在办公室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女儿。

后来女儿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嫁给了贺氏的继承人贺靳森,周丽英就更觉得自己会教女儿,一毕业就成了贵太太,都不需要吃工作的苦。

再说那贺靳森,不止出身不凡之外,人长得也相当俊俏,跟电影明星一样。

直接就无限拔高了周丽英原本对未来女婿的期待,看贺靳森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只是唯一的不满,是女儿和女婿结婚都快两年了,两人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这也是周丽英生活中唯一不顺心的事,真叫她愁死了。

佟雾一听回家吃饭,就想叹气。一开始还好,回去吃饭就简单的吃个饭,后来佟雾和贺靳森一直没孩子,她妈就跟着了魔一样,没事就要催生。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妈妈的意思,周丽英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在教务处干了一辈子,早就计划着提前退休,然后回家给她带孩子。

可是,佟雾自己心里靳楚,她和贺靳森两个人是协议结婚,自从结婚之后,便从没有同床过。

就是家里的保姆,都雾道她和贺靳森是长期分床睡的。

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在那次校友会上,贺靳森认出了佟雾之后,他们就顺势加了微信,佟雾便和贺靳森断断续续有了联系。

贺靳森什么态度,佟雾不雾道,但是佟雾好像是做梦一样,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贺靳森的朋友圈就够她看了一晚上,后来贺靳森约她出去吃饭,聊天中,佟雾都能适应贺靳森的说话风格,跟上他的节奏。

这让贺靳森很意外,看佟雾就顺眼起来。

佟雾还以为贺靳森是对她有了好感,情绪更加雀跃,谁想,有一天,贺靳森再次约她出去吃饭。

两人吃完了法餐,贺靳森突然态度很正式地看着她道:“佟雾,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很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佟雾瞪大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她端坐身体,妩媚的眼眸睁得大大的望向贺靳森。

是想和她关系更近一步吗?佟雾难免有此所想,毕竟他们已经约会了两次,虽然贺靳森规规矩矩,但是佟雾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没有魅力吧?

纠结的心思让她更为紧张,也更加关注地看着贺靳森的脸。

贺靳森似乎看出她的紧张,有些意外,然后道:“是这样的,佟雾。你想和我结婚吗?”

轰——

佟雾的脑袋停止思考了,眼睛差点瞪出眼眶。

“结、结婚?”佟雾没想到她的愿望不仅立刻实现了,还一步到位,直接奔着结婚的方向去了。

贺靳森似乎不觉得“结婚”这个话题有什么需要紧张,后者激动的,他点点头,嗓音不同以往那样带着一点冷淡,反而有一些倦怠:

“嗯,结婚。”

佟雾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立刻点头,她不自觉用牙齿咬住了柔软的唇瓣,小声道:“为、为什么?”

你也喜欢上了我吗?

“为什么?”贺靳森重复了一遍佟雾的话,又看到佟雾漂亮的脸颊泛出的薄红,才明白过来,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让人误会了。

他道:“佟雾,你可以理解为,和我协议结婚。不是真的和我结婚。”

协议结婚?恍若大冬天被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浇了下来,佟雾刚刚雀跃情绪全被冻住了。

贺靳森的身体向后靠坐了一下,英俊的脸上上有些淡淡的不耐:“我家人一直在安排我去相亲,我不太喜欢。”

他偏了偏脸,看着佟雾道:“那天在高中校友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不管高中和大学都是一所学校。之后,我又约了你两次出来吃饭,你都表现的不让人讨厌,我觉得你是和我协议结婚的最合适人选。”

佟雾怔住,一时不雾道作出什么反应,听完了贺靳森话里的意思,她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满心期待的约会,不过是贺靳森对她的考察。

她努力跟上贺靳森的谈话节奏,迎合他的风格,只让贺靳森觉得她更适合做协议结婚的对象。

怎么好感度加的方向跟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概是佟雾久久地没有给予回应,贺靳森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协议结婚时间不会多久,两年就差不多够了。这段时间我实在没有心思放在婚姻上,所以……协议到期后,我会给你一个绝对合理的补偿,佟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公事公办的说完,贺靳森作势就要伸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他要买单离开了。

佟小姐?佟雾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忍不住泛出一股委屈,明明之前还叫她的名字,一旦察觉出自己对他没用了,马上就疏远起来。

考虑?佟雾眼睁睁地看着贺靳森和服务生交流完毕,期间他一次也没有抬头看过佟雾一眼。

在贺靳森付完账单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佟雾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拽住了贺靳森的袖子。

“你……有正式合同吗?”佟雾当时也不雾道自己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脱口道:“我想先看看,毕竟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我还是应届生呢。”

贺靳森当时的表情,佟雾到现在都忘记不了。

足足把佟雾看了好几秒,贺靳森靳隽俊美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个笑容出来,他点了点头,说:“应届生?”

佟雾只想挖个地洞跳进去。

所以,因为贺靳森本就想公事公办,再加上佟雾自己的吐噜嘴,她和贺靳森的协议结婚就完全是一场劳工关系。

她只需要演好一个完美的贺太太,贺靳森就是最大方的上司。

佟雾收回发散的思绪,专心应付起老妈:“靳森这段时间都在出差,妈我自己回来吧,糖蒜我一个人拿就行了。”

况且,贺靳森根本不喜欢吃,嫌吃蒜嘴巴有味道,每次拿回来都是佟雾一个人的事。

周丽英一听,就不太乐意:“……小贺不跟你一起回来?你一个人回来,像什么样子!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俩闹矛盾了呢。”

忽地,她小声:“你不会和小贺吵架了吧?”

佟雾不吱声,周丽英以为自己猜对了,继续道:“雾雾啊,听我一句,夫妻俩拌嘴可以,但是绝不对上脸。”

“嗯。”佟雾上了二楼,一边听着周丽英的话,一边进浴室,单手脱着身上的贴身衬衫。

周丽英听出她的敷衍,顿时急了,耳提面命道:“你别不把妈的话当一会儿事,你看我和你爸什么时候上过脸?你现在和小贺还没孩子,上脸只会伤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

果然万事都能扯到没孩子的缘故上,佟雾没有放在心上,她妈妈是什么人,她再靳楚不过。

等周丽英过了说教的瘾,佟雾道:“妈,今晚靳森回来吃饭,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后天有空,后天回家看看你。”

“小贺晚上回来?那你不早说,快去快去!”周丽英道。

把手机放在梳洗台上,佟雾大大的舒出一口气。

她有些头痛地想,不雾道妈妈得雾有一天她和贺靳森离婚的消息,不雾道会怎么爆发。

孩子?佟雾何尝不想,但是她一个人想又有什么用。

但这个标题就……

周卓姿边看边笑,乐得拍桌,连仪态都顾不上了。

“好好好,哪家的营销号,这个标题取得好。裴季真该死啊,都这个时候了还跟白家那个养女见面,就该多骂骂!”

“我看这个标题,很有港岛媒体的风采。”周妍也笑得乐不可支,托着腮,还拿手机给佟雾看。

“佟雾你瞧,我这几个名媛群里都在骂。别说是裴家,听说最近连带着,不少姐妹都不愿意和白家来往了。”

佟雾一瞧,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她加的那些名媛群里,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大家都瞧不上裴季和白芙的样子。

还有不少人明面上不好得罪两家,但私下里发私信安慰她。

还跟她说下一个更乖,别吊死在裴季一个人身上。

佟雾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只是裴季的瓜。

但下一秒,她听到周卓姿更激动的声音——

“啊呀不得了,怎么还有贺先生的绯闻……有记者拍到了贺靳森在酒店约会的照片!”

第 52 章 第52章

周卓姿话音刚落,佟雾手里的餐具就真没拿稳碰在了餐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啊呀,佟雾你怎么了?”

“小雾,有没有伤到手……”佟聿霖拉过她查看。

“没事,我没什么……”佟雾收起指尖,心脏却在疯狂的跳动。

竟然被拍到了她和贺靳森的照片!

贺靳森昨晚没追到那个偷拍的狗仔吗……怎么会有人敢发他的照片。

佟雾心跳得极快,她指尖微颤着拿起手机。

名媛群里已经闹翻了天,照片乱飞。

刚才大家的议论热点还在裴季和白芙身上,现在几乎没人说他们了。

佟雾脸红心跳,点开其中一张照片。

熟悉的漆黑高大的背影,就占满了大半个屏幕。

贺靳森是侧背对镜头的,他俯身在车前,黑色的衬衣被他肩背撑得宽阔平直,臂膀间抱着一个娇小纤细的女生的身影,被西装外套完全地包裹住了在他怀中。

贺靳森大掌捧起了女孩子的侧脸,他俯下身去,一只手抱着对方,一只手捏在对方脸颊上,把人抵在车旁亲。

可惜……贺靳森的肩背实在太过宽阔伟岸,而他捧起女孩的脸,女孩乌黑的刘海和鬓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又被他骨节分明的五指挡住大半。

除了被他指腹捏起来的,一点微红的脸颊和挺翘微红的鼻尖。从男人黑色背影的缝隙间,只能看见裙摆间的一抹嫩黄。

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飞机平安降落柏城机场,佟雾下机后直接去了卫生间,没管身后的贺靳森。

她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整理仪容,故意将时间拖长。

期间,杜清柠发消息给她,问她在哪里,要不要一起走。

佟雾感觉她对贺靳森起了心思,换以前,她定是不会让这种事发展下去,但现在觉得感情已经自由,如果杜清柠不介意贺靳森是她的前男友,那她又何必介意。

左不过一个渣男,谁爱要就要去吧。

佟雾走出卫生间,一眼就看见贺靳森。

男人靠在对面的玻璃窗前,大厅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他双手插兜,气定神闲,好像余生都无事可做,全用来等她了。

佟雾低头,给杜清柠回消息:【一起走。】

她径直往行李处走,看到地上拉长的影子,不用回头,也知道贺靳森跟上来了。

见到杜清柠,杜清柠已经帮他们将行李全部取出来了,包括佟雾那只在老佛爷买的行李箱。

贺靳森扫了一眼,问佟雾齐了吗,佟雾点点头,他便从杜清柠手里接过行李推车,下颔往前一抬,示意她俩走前面,他推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杜清柠挽起佟雾的手臂,一同往前走。

人生第一次坐头等舱,还有矜贵绅士为她提行李,她的心情和肩上的小提包一样,晃过来晃过去。

而且出口出来,也不需要排队等出租,就有司机迎上来,豪车送她回家。

这么好的男朋友,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不过,她很快就懂了。贺靳森洗完澡,穿了件丝质睡袍,等在房里,等到耐心耗尽,开了瓶红酒,自斟自饮。

听见敲门声,他眉梢雀起,可是猫眼里看见姑娘一身谈判的模样,眉头又凛了凛,眼尾挑起一丝笑意,才打开门。

佟雾走进来,闻见一丝酒气和花香,抬眼,茶几上摆着红酒、甜品和鲜花,甜蜜气息萦绕。

这是间豪华套房,分卧室和起居室,也正是那年两人在这儿住了一个月的房间。

佟雾有个隐性习惯,无论去往哪儿一个陌生地方,一旦培养出熟悉的环境,她就会习惯呆在那个圈子里,将之变成自己的舒适区。

杜清柠当初想到北京城里来,佟雾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什刹海,想到了这家酒店。

这种习惯,或许叫念旧。

贺靳森太了解她了,所以订房就订了这一间。

贺靳森走到茶几边,倒了杯酒给佟雾。

佟雾没接,抬头看他一眼:“你能换件衣服吗?我们好好说说话。”

贺靳森笑了声,捏了捏腰腹上被系带勒出的一角衣料,眸光流转,弯腰对上姑娘的眼睛:“我穿这样不能说话?”

丝质睡袍轻薄,修身,垂感极强,灯影下像披了一层光,好像男人的第二层皮肤,而且领口大敞,肉眼可见他微微隆起的胸肌线,在嶙峋的锁骨下线条流畅,磊块分明。

视线往下,腰带之下,衣摆在他走动间,那修长腿型要露不露,有种欲呼之欲出。

佟雾敢肯定他里面什么都没穿,但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再争论下去,只会被他牵着鼻子带进沟里去。

于是她没再理会,转身走到窗户前,留个背影给男人,周身聚起一团低气压。

大有男人不听她的,她就不理他了。

贺靳森挑眉,放下手中酒杯,走到姑娘身边,和她一样,将双肘支在窗棱上,看向她看的方向。

深邃夜幕下,远处的灯火比天空上的星星还要明亮,鳞次栉比的黑瓦下,柳树垂荡,人影晃动,烟袋斜街仿佛一条人间烟火,去了白日的喧闹繁华,多了几分安宁与清寂。

“你还记得那家店吗?我一个电话,把他们黑窝端了。”

贺靳森抬手指向某个地方,黑色屋脊层峦叠嶂,几盏灯火影影绰绰,要不是佟雾和他有着共同的回忆,根本不知道他指的哪儿。

“你能耐了。”佟雾冷嗤一声,回敬他。

贺靳森扬额:“当然,我那么好惹?欺负我雾子,活腻了。”

夜风吹来,他额前发丝微微飘动,眉宇里几分意气。

这么多年,还记着仇呢。

要不是男人提起,佟雾都快忘了这件事。

那家店在一条胡同口,看起来是卖女装,当年他俩走走逛逛,逛进店里,老板是一中年男,留着络腮胡,问他们买什么。

贺靳森说看看。

老板又问:“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佟雾诧异,没见过这么搭话的老板,随口问了一件小披肩,老板报了个价,堪比商场专柜,佟雾咋舌,老板便很不耐烦,斜眼鄙视,叫他们走,还顺手推了一把佟雾。

贺靳森在旁边,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捋起衣袖就要朝人打上去,被佟雾拉住。

两人出了店,贺靳森想想不对,这家店里很多衣服明显积了灰,而且价格虚高,老板根本不想做生意。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他北京的朋友。

第二天,这家店便查封了,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是个毒品销赃点。

那老板进了局子,估计再出不来。

贺靳森当晚就带佟雾去全聚德吃烤鸭,回来在酒店房间里,打开浴缸SPA冲浪功能,握住她脚踝,呼吸埋在她腹部,给她表演憋气。

他的庆祝方式总是这么直白。

他快乐,她快乐,就好。

这会儿,男人提起往事,无端让人怀念那时的快乐。

但是,佟雾又想起自己的猜测,隐隐一种痛。

“贺靳森,你还记得我们哪天在一起的吗?”她转头看他,明亮的乌瞳里映着灯火,璀璨如星。

“记得。”贺靳森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那天平安夜,你带着一只雾子去临川找我,我在外面,恨不得坐火箭飞过去。后来我又追你追到南屿,在南屿住了一晚,你陪了我一晚。”

他浅淡的眸光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如湖水微漾,“我记得那天南屿下雪了,我们看了一晚上的雪,说了一晚上的话。”

“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

“不就是除夕?你和几个同学去看演唱会,我转了几趟车追过去的。”

男人将她手指放到自己唇边,张口咬住她的食指,舌尖在她指腹舔吮,终于哄到姑娘眼波有了笑意,他松开,展臂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吻她耳颈,热息喷洒,“那晚我爱死你了。”

那晚是他们的初夜。

比佟雾预想的来得早,可是贺靳森给的惊喜太多,让她忘乎所以,陷入他的沼泽无法自拔。

“那,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喊我‘老婆’的?”佟雾在男人的攻势下,努力收敛神情,将调情变成一个严肃的话题。

“考我?”贺靳森嗅到了陷阱的味道,可他无法抹杀自己说过的话,“是我们第一天入住泰禾御那天。”

泰禾御的房子是贺锦诚送的,贺靳森一手包办了装修,后期家具和软装则是佟雾选的。

入住的时候,贺靳森太激动了,和佟雾在新家疯/狂/做/,一连几天没出门,一腔凌云壮志怎么也抒发不完,动情时哑着声音喊佟雾“老婆”,说自己终于有家了。

佟雾那时候还在读大四,对两人的未来并没有太多的展望,第一次听见“老婆”这个称呼,只觉得羞耻,是贺靳森一次次诱/引她,给了她具象的憧憬。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的“老婆”和“家”的定义,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喊的“老婆”只是一个亲密称呼,和“宝贝”、“宝宝”类似,他说的“家”也只是有瓦遮头的独属于他的房子。

而这些全都与婚姻无关。

夜渐渐深了,风却更大了,吹得楼下商铺的幡旗发出巨大的萧瑟的声响。

两人回忆了很多旧事,还聊到了贺靳森的父母,贺靳森散漫的表情下,眸底一丝淡漠,亦是清醒。

他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婚姻是围城,智者不入围城。我们现在这样,比很多结了婚的人幸福快乐,这不就够了吗?”

“智者不入围城。”佟雾缓慢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投向远方,寥寥星火,心里和这夜色一般,越来越黑,越来越凉。

“所以你很早就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对吗?”失望之余还有一丝愤怒,佟雾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男人,往后退一步,指尖掐在手心里,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根本不是恐婚,而是不婚。”

“有区别吗?”贺靳森避重就轻,伸手想去抱佟雾,见她抵触,只好放弃,声音放低,语气更温和,说,“真正想要长久地维持两个人的感情,是恋爱而不是婚姻。谈恋爱的时候,我们给对方的都是最好的一面,哪怕一段不期而遇也是惊喜,这些都会成为我们感情中美好的一部分。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一直这么好,不正是我们的爱情有着这么多美好吗?”

“可是一旦结了婚,两个人之间就只有平白直叙,别说惊喜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变成一种任务,每天过得像刷题似的,就连睡觉恐怕也要变成刷题。雾,难道你希望我们的生活变成这样吗?”

佟雾冷笑了一声:“你不要为了掩饰你真正的想法,就把婚姻说得这么不堪,也不要试图用那些失败的婚姻说服我。还有你的话听起来,好像我谈恋爱的对象,和我想结婚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她抬头看他,“我对你从来没有保留,难道你对我还有隐藏?”

“当然没有。”

贺靳森皱眉,否认,心底无限烦躁,想再更深入地解释一遍,佟雾又开了口。

“我承认你的不期而遇很好用,我每次都被你感动,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冷意从心脏发散,通达四肢,要不是半边身体靠在墙上,她都怕自己支撑不住。

“因为心疼你,我总想对你再好一点,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有个家,不想再看到你奔波劳累。结果可好,原来你很享受啊。”

贺靳森喉间微涩,就知道不能和女人讲道理,那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他张开双臂,一个拥抱的动作:“我所有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你开心,想你因为我……”

“贺靳森。”佟雾打断他,没入他的怀,反而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眶里一片模糊,“求你别再说你爱我了,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更虚伪。”

她强忍住泪水,声音却不自觉变得颤抖,“你说你恐婚,我会觉得是你父母影响了你,是我做得不够好,但事实上你是不婚,你早就打定好了主意,对吧?”

房间里陈设的一切,和当年几乎没有二致,可现在看来,却满心满目全是悲凉。

让人万念俱灰:“那年我意外怀孕,你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最后我做了手术,你很高兴,对吧?”

冰凉的泪水滚落,视线晶莹,她用力看向男人的眼,那淡薄的阴翳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

“贺靳森,你知道我最憎恨的就是欺骗,可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我不排斥不婚主义,但是你既然不婚,为什么要招惹我?”

“我就是向往婚姻,想结婚,想生孩子,想做妈妈。你凭什么用一个伪装出来的‘爱’字扼杀我所有的向往,还想将我变成你的稳定床伴?”

“贺靳森,你玩弄了我这么多年,心里是不是很爽?”

汽车出了机场,杜清柠将自己家的地址报给司机,大约半小时之后,到一个岔路口,贺靳森让司机停车,放她下去。

杜清柠坐在副驾驶脸上涨得通红,一时不知所措,眼神求助佟雾。

佟雾坐在后座,乜一眼旁边的贺靳森:“送一下怎么了?”

贺靳森抬起手腕,好整以暇地看眼腕表,开口对杜清柠说:“杜小姐,我还有事,送你回家不顺路,我恐怕时间上来不及,抱歉。”

说着抱歉,佟雾看他更像是欠揍。

但司机已经下车,打开后备箱,搬出杜清柠的行李。

杜清柠得到贺靳森的解释,显得比他还要歉疚,连声自责说:“不好意思,是我耽误贺总的时间了。”

她下车,扶住行李箱,笑着弯腰,朝车窗挥挥手。

佟雾觉得这样很欠妥,想开窗和她说几句话,可中间隔着贺靳森很不方便,而贺靳森蔫儿坏,仗着外面看不见里面,故意挡住她的视线。

佟雾瞪他一眼:“你怎么这样?人家是个女孩子。”

贺靳森不痛不痒:“这里比机场好打车,我已经带她这么长一段路,仁至义尽了。”

佟雾伸手去推车门:“那我也下车好了。”

贺靳森拉住她:“别闹,咱俩顺路。”

佟雾翻了个白眼:“……我谢谢您。”

司机上车,汽车继续行驶,车窗外,杜清柠的身影越来越小,不多会,有车停在她身边。

佟雾这才松了口气。

男人闹这一出,她也渐渐回过味来。

别看贺靳森现在身居高位,人模狗样的,骨子里睚眦必报,心眼比针还小。

他在气杜清柠占了她的头等舱位,要没有杜清柠,她就只能坐头等舱,那他也不用憋屈地换到经济舱去。

至于另一层,杜清柠对他有想法,他应该也感觉到了,所以故意下她头。

佟雾看着车窗上男人模糊的影子,不得不说,这人太冷血薄情。

偶然转头,瞥见男人在拨弄腕表。

那是只古董机械表,自从方知衍的表翻车后,贺靳森便换了这一只。

贺靳森有个小癖好,坐车上的时候喜欢拧腕表的发条,干净的指尖捏着细小的发条,一圈一圈细致地拧。

看似一个随意的举动,像是无聊打发时间,实则这是他专注思考某件事的时刻,心思比那秒针还细。

谁能相信,臻邦那么大一个集团很多大事件的决策,都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

贺靳森说没办法,他的独处时间太少了,一下车就是见这个见那个,只有在车上他才有独立思考的时间。

以前佟雾和他一起坐车时,开始还会闹他,后来便主动安静,放他思考。

这会儿,见男人陷入沉思,佟雾忍不住冷嗤一声,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要遭他的算计了。

贺靳森闻见她的冷嗤,没解释,也没抬头,动作也几乎没停,只是低声说:“那个表,我会处理掉,方雨柔那边我也会和她说清楚,绝不会让她再舞到你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新招数,佟雾从他声音里听到一丝哀伤。

车窗外,天将黑不黑,太阳已经沉入高楼大厦的背后,路灯却还没亮起,前方路面黑黝黝的,车厢里更是昏暗。

佟雾后背半倚着车门,原是想和贺靳森拉开最长的距离,此时转头看着他,就见他周身笼罩在一团阴影里,没像平时那样后背放松在椅背上,而是后颈弯曲,微微离着椅背,和长胳膊长腿形成一个佝偻的姿态,看起来很忧郁,像一片泥沼。

谁陷进去,谁再也逃不开。

男人的这种状态不常见,他一向多骄傲矜贵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可怜,想骗她心软。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了,不用和我说。”

佟雾心冷下来,言语也随之冷漠。

*

佟雾不敢把贺靳森留在画廊。

脸红红被人哄着稀里糊涂说了喜欢,她就让他先走。

她怕晚一点,沈凝他们回来正好撞见。

但怕什么来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让贺靳森先离开,画廊外传来了熟悉的聊天说笑声。

是沈凝和其他同事回来了。

她脸红,推他:“贺靳森,你……你先进去躲一下。”

第 53 章 第 53 章

佟雾连忙把贺靳森推进了她的私人画室里。

她关上门,掀起门上小窗帘子的一角,悄悄朝外看去。正巧见到沈凝和其他同事从外面回来,正站在门口前台处清理货品。

画廊里没有后门,看来一时半会儿,贺靳森是走不了了。

“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千万别出去。等没人了我再回来找你。”

佟雾说完没来得及看身后的贺靳森,她急着拉开房门出去。

但下一个瞬间,男人修长的手,从后面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收紧,她被拽了回去,贺靳森指尖顺势捏起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了转过去。

佟雾的家,在春江花悦,是一个新小区,物业环境很好,虽然比不上泰禾御那么高大上,但四周很有生活气息,最重要的是离电视台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比贺靳森家近一半。

是以前她家老房子拆迁置换来的。

大楼进去,一梯三户,电梯到18层,东边和中间两户都是她家。

中间那户面积小一些,简装,用来出租,东边套面积大,精装修,自己住,三室两厅,三世同堂都没问题。

但就佟雾一个人住。

她是独生女,几年前父亲升职,调回溪口镇老家当初中部校长去了,母亲也申请调职,跟他一起去了,父母两人将老家的自建房翻新成了别墅,住得比城里自在。

不过最近这个家里,佟雾也不孤单,她有个伴。

江溪月从外地回到柏城,暂时没有落脚处,佟雾借了个房间给她,让她安心住。

两个人从小就要好,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关系情同姐妹。

这会儿,佟雾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江溪月不在。

佟雾打开冰箱,随便找点吃的,填了填肚子,便去睡觉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炽烈的日光透过窗户玻璃和轻薄的窗帘,将房间焖烤成小火炉,佟雾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开空调了。

起床,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连喝了几口,才缓解了些。

耳边传来洗衣机的声音,佟雾才发现江溪月回来了,正在洗衣房洗衣服。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

佟雾白天上班,江溪月则是夜猫子,两人作息正好颠倒,同时在家的时候不多。

在佟雾眼里,江溪月是个传奇。

江溪月小时候被拐卖,辗转多个家庭,虽说经历坎坷,可她不折不挠,活得身心健康,自在潇洒。

回柏城之前,她在榆城有一家美食店,做深夜主播。

原本做主播只是顺带,给无聊的深夜添点料,没想到这个料滋味极好,将她带火了,短短几年时间,圈粉上百万。

现在,和她一起生活的奶奶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回柏城,于是江溪月送她回来,顺便尝试在柏城寻找新的商机。

如果寻到,她就有可能留在柏城。

佟雾挑挑细眉,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闺蜜说:“柏城肯定比榆城好,柏城有我们这么多好朋友在,对吧?”

意味深长的“意”,特有所指。那天晚上,贺靳森是跪着向佟雾交代问题的。

回到家,佟雾没沉住气,直接发难了,贺靳森将她扶到沙发上,双膝一折,就跪在她面前了。

这个“跪”原本是想办她。

以往的经验,两人再吵再闹,只要做一场爱,他就能把她哄好。

可是佟雾这回动了真怒,眼皮一掀,抬腿就踹他一脚,看他跪下来,敢情好,直接叫他跪到下面去。

贺靳森也没反驳,膝盖往下一滑,就顺从地跪到地毯上了。

也没觉得丢人。

毕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跪自己心爱的人,是投诚,讨好,表白,是增进感情的机会。

再说旁边又没有别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贺靳森姿态摆得很低,后颈折下,灯影里弯起的弧像一张琴弓,额前发老老实实地垂落在眉眼上,眼睑下拓出一片小心翼翼的阴翳。

“雾。”

男人低声哀求,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像一对殷切的小人,越过两人之间的地毯,爬上佟雾的拖鞋,又摸到她长裤的裤管,轻轻扯了扯,往里面探去。

佟雾脚指头蜷缩,脚背一抖,将那只作乱的手踢开,提高音量:“老实点。”

贺靳森只好收手,重新低头垂眼,双膝并拢地跪好。

与之相反,佟雾坐在法式宽阔的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一双清亮的眼聚起一簇怒火,手里捏着从男人身上扒下来的罪证——那只腕表。

按说,她是审判者,高高在上,底下跪着的是罪人,可是她除了生气,却还有一丝难以消除的紧张,因为男人太淡定从容了,太游刃有余了。

她感觉两人之间的气场,还是被贺靳森掌控着,她很难争夺过来。

佟雾双手抱臂,暗暗调整呼吸,将腕表丢到男人面前,要他说个清楚。

这只表,不是佟雾买的那只,是方知衍的。

就是贺靳森偷偷藏在家里的那只。

贺靳森今天出差回来,先回家戴上这只表,才去接佟雾的,本想瞒天过海,谁知弄巧成拙,他才知道佟雾早就发现端倪了。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起因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贺靳森和朋友一起出海海钓,不小心将佟雾那只表掉进海里,那是公海,几千米深,根本没法打捞。

如果是别的表也就算了,贺靳森并不在意,可那是佟雾送的。

贺靳森知道佟雾为了送他这只表,拿出了全部积蓄,还背上了贷款,可以说是倾家荡产。

表丢了,他很自责,也怕佟雾不开心。

于是他决定再买一只,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件事掩盖掉。

可是这款表是限量款,品牌商推出来的时候,就全球售罄了,唯一的办法只能买二手。

贺靳森不是能将就二手货的人,找来找去,只能找收藏级别的卖家。

最后找到了方知衍。

方知衍有收藏腕表的爱好,名下正好有一只同款,但他并没有转售的意图。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方雨柔听说了此事,自告奋勇包下这件事,原来方知衍是她堂兄。

后来事情就简单了,方知衍同意割爱,不过提了一个额外条件,想和臻邦集团合作一个新项目。

贺靳森答应了。

这次他出差去云城,就是为这件事。

但他不想受制于人,让人觉得他很在乎这只表,所以去的时候没戴,将之留在家里了。

再后面的事,就到了眼下这副情景。

贺靳森解释得很快,只用几句话就交代完了。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接着开始打感情牌。

“是我太爱你了,怕你生气,怕你不开心,所以才病急乱投医,结果反而把事情搞砸了,惹得你不开心。”

他上身往前倾,一只手沿着沙发边,悄悄拽到佟雾的裤料,掌心攀上她的大腿。

“啪”一声。

佟雾抬手,朝他手背打了一记,将他挥开。

“病急乱投医?”

她咀嚼他的言词,心头那点火气一点点变冷,变成悲凉。

“你说得怎么这么轻松?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贺靳森。”佟雾站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到底凭什么说爱我?”

“你要真的爱我,就应该第一时间向我坦白,而不是用这样的欺瞒手段把我蒙在鼓里。”

“我错了。”贺靳森认错认得很快,眸底露出一丝忍耐,双手扶在自己膝盖上,毕恭毕敬。

女人闹脾气,尤其是情绪上头的时候,男人尽管认错,顺毛捋就对了。

这是贺靳森哄人的法典之一。

至于真正的对错,那还是在他自己心里。

佟雾低头蹙眉,只觉得他玩世不恭,她都生气成这样了,他还在当情趣玩乐,语气难免更失望。

“你对我没有坦诚的心,也没有足够的尊重,你甚至为了欺瞒我,和方雨柔搅合在一起,你们俩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想起方雨柔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她终于明白她在炫耀什么。

一瞬间,脸色苍白,眼睛里起了一层模糊雾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贺靳森心一沉,也顾不上什么跪不跪了,收敛玩心,站起身解释,“方雨柔就一个中间人,没那么重要,我根本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

“是,你没在意,没把她放眼里,但她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她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佟雾气得胸前剧烈起伏,“她上次来柏城,就是冲你来的,不是吗?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男人越是将方雨柔说得轻描淡写,佟雾心里越是悲哀。

“你背着我,找她帮忙,就是授她以柄,你伤害我,也由着她伤害我。”

“我们为你争风吃醋,你很享受是吗?”

“你口口声声爱我,就是将我置于这个地步吗?”

贺靳森:“……”

眸光一暗,眉头拧起,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果然,女人和男人的思维不一样。

他要不是在乎她,怎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补救?

结果姑娘在意的点,根本不在他的补救上。

“老婆——”

眼见佟雾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贺靳森从茶几上抽了张面巾纸,走到她身边,想给她擦眼泪。

佟雾强忍住泪水,退开一步,躲开他的手:“别叫我老婆,我们没有结婚,你不要玷污这个词。”

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亲亲热热“老婆”叫了多年,就像一张裱了金花的糖果纸,可里面真正包裹的是什么,只有尝到味的人才清楚。

看着这个家,她忽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抬腿就往门口走。

“雾。”贺靳森拦住她,完全没料到事态比他想象的严重,他只好一边想着补救的办法,一边温声哄着说,“这件事是我错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太想当然了,但是我绝没有你想的那些。”

“我和方雨柔平时几乎没有联系,就这件事才联系上的,之所以轻描淡写,是因为不值得一提。”

“雾,原谅我,我以后任何事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你相信我。”

他面对面站在佟雾面前,浅色眸光如春水般温润,声线磁性温柔,出口的情话都像是沾了雨气,混合他的气息,潮湿,燥热。

但佟雾突然就乏了,她看透了他,所有的解释和情话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公式。

甚至男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她都猜到了。

果不其然,贺靳森见她听不进自己说的,抬起一只手,就搂住她纤薄的肩,将她往自己身前带,另只手去擦她的眼角。

佟雾本来没想哭,结果被男人的动作一弄,泪水泄洪似地夺眶而出。

“贺靳森,你把我当什么?玩偶?傻子?智障?”

“当然不是!”

贺靳森在她挣脱他的怀抱时,转过身,又从后面抱住了她,嗓音抵在她颈边,一只手强行掰过她的脸,薄唇吻上她的泪,柔声说,“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贺靳森唯一的女朋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佟雾不听,抬起手肘用力推开男人,气恨交加,气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男人太自信,太从容自如。

“贺靳森,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谁?”

“一个谎总要用另一个谎去圆,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是吗?我就合该围着你转,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得不到的是吗?”

“贺靳森,你太自以为是了!”

指的是傅若瑜。

傅若瑜和贺靳森是发小,也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和江溪月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微妙。

佟雾看破不说破。

那天她俩在酒吧,贺靳森是怎么找上门的?

江溪月发朋友圈,她是知道的,但贺靳森并没有江溪月的微信,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傅若瑜。

江溪月抿唇笑,左唇角牵起一个梨涡,举双手坦白:“我有天去医院送外卖,这么巧碰上了。”

高中时,佟雾他们那一届有个稳如泰山的学霸,无论考什么都是第一,那个人就是傅若瑜。

傅若瑜高考考入北大医学部,本硕博八年毕业,现在是名脑外科医生。

佟雾见闺蜜云淡风轻,偏要激将她:“碰上了就碰上了,怎么还加上微信了?我和他这么熟,还没微信呢?”

江溪月笑着弯唇,梨涡漾开一圈绯红色涟漪。

两人难得一起闲在家里,江溪月从冰箱里拿来桶装的冰淇淋,两人窝在沙发上,彼此懒洋洋地靠着,说悄悄话,聊心事。

这一说,说到傍晚。

太阳渐渐西斜,从全景的落地窗照进来,给温馨明亮的家,打上一层暖色调的光。

佟雾一天都没好好吃饭,肚子有点饿,可是她和江溪月都没有心情做饭。

江溪月提议点外卖,佟雾第一个想到的是披萨,还有炸鸡啤酒,江溪月双手赞成。

于是佟雾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房间拿手机。

手机拿起来之前,脑海里闪过一丝期待。

应该会有贺靳森的消息吧。

可是几条消息点开,除了工作和推销,没有一条是贺靳森的。

佟雾皱了皱眉,额头悄然爬上一丝阴云。

走回客厅,点好外卖,重新躺进沙发。

江溪月去了卫生间,偌大的客厅,突然感觉一种窒闷,那丝阴云挥之不散。

手机响,是外卖平台。

佟雾接通了,对方说,查看到她的订单,在10分钟之前刚下过一模一样的餐品,电话打来再确认一遍。

佟雾惊讶:“能查到下单人吗?”

对方回:“姓贺,上面就写了一个姓。”

佟雾:“……”

她和贺靳森认识实在太久了,她在什么心情下,喜欢做什么,吃什么,全被贺靳森摸得一清二楚。

就好比她是一趟列车,几点到达哪里,途中会经过什么风景,他全盘掌控。

那天后来,佟雾退了自己的订单,和江溪月就在家吃着贺靳森点的披萨和炸鸡啤酒。

江溪月说:“有一个这么了解你的人多好,做什么都有默契,不用说话,连面都不用见,脑电波就会互相传输。”

她用力碰了碰闺蜜的啤酒罐,夸张地喊,“这是未来科技都没法企及的领域,你俩超前实现了。”

佟雾白她一眼:“这么高级的未来科技送你了,好否?”

江溪月嘻嘻笑:“要不起。”

津氵夜混着破碎呜咽溢出。

佟雾被他亲到被迫后仰靠在椅背上,根本没有办法躲藏。

他掌心里的温度从微凉变得燥热,她的眼就更迷离。

“宝贝,伸舌头……”贺靳森掀起眼皮,乌黑幽沉的眸子看着她涨红的小脸,他眼底布满了欲.色。

“佟雾,出来,我知道你这会儿在里面……”画室门被裴季从外面狠狠拍响的那一刻。

佟雾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贺靳森抵在她膝盖的感觉变得奇怪。

佟雾下意识垂眸看了眼,心尖轻颤。

他??了。

第 54 章 第54章

门外,裴季的手握住了门把。

他刚要转动,发现画室的门竟然从里面锁上了。

裴季眼神倏地一沉。

他之前也来过几次画廊,知道这里面是佟雾的私人画室,她几乎从不锁门。

联想到网上曝光的那张照片里,贺靳森怀里那个女人和佟雾有些近似的身形。

还有刚才放在前台那捧开得娇艳刺目的红色玫瑰。

裴季唇角绷得僵硬,脸色难看到极致,抬手重重拍在门上。

“小雾,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盛夏天气多变,刚才一场雷阵雨,浩浩荡荡,仿佛要洗劫大地,这会儿雨尽云散,太阳从西边冒出来,流金的晚霞染满天空,高耸屹立的电视台大楼一时之间变得金碧辉煌,窗户打开,吹进来的风都是热情奔放的。

可是佟雾的心情还停留在雷阵雨上,整个人好像淋了场雨,蔫蔫儿的。

两小时之前,贺靳森发消息给她,说他出差回来了,下飞机了。

佟雾故意晾了半小时,才回了一声【哦】。

贺靳森又发消息说:【下班我来接你。】

佟雾直接回:【加班,别烦。】

后面再没对话。

佟雾带着情绪,不是现在才带的,贺靳森去云城一周,她一个主动的消息和电话也没给,贺靳森发消息来,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先晾一会,再敷衍一句,打电话来,更是直接掐掉,说忙。

腕表这件事,让她很来火,她在等贺靳森回来,当面对质。

但这几天她不好过,也就不想让贺靳森好过。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背叛的男人绝对不能要,哪怕曾经深爱过。

可是无论做过多少次刚硬的心理建设,心底总会有一丝柔软和不舍,这丝柔软和不舍,就像她的矛,不停地攻击她的盾,将她来回撕扯。

佟雾给江溪月发消息,问:【洒脱是不是都是被逼的?】

江溪月的性格和她不一样,江溪月总能说走就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洒脱干脆,好像从来没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江溪月回复:【不需要被逼,自私一点,凡事只爱自己,你就能洒脱了。】

佟雾若有所思。

她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给自己提神,在那儿静静呆了会,才回办公室。

没想到,广告部突然很热闹。

有人在派发饮品和蛋糕,同事们一个个兴奋地围上来,又忙不迭地接过说“谢谢”。

佟雾认出人,是李唯。

视线穿过人群,还有一个多出来的男人,身高腿长地站在一张工位旁边,唇角噙着几分散漫笑意,正和广告部的老大陈轩辰在说话。

佟雾料到贺靳森会无视她的拒绝,强行来接她,却没想到他整这么大的排面。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眼尾轻轻一挑,眸光深情又暧昧,佟雾却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渣男。

视线往下移,男人深色衬衣卷起的袖口上,露出一截冷白肌肤,那手腕上的铂金表盘,非常熟悉,且刺眼。

佟雾眼皮子猛地跳了跳。

同事杜清柠路过身边,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一手端着杨枝甘露,一手捧着一块蛋糕,朝贺靳森的方向打了个眼色,笑眯眯地对佟雾说:“谢啦。”

佟雾扯唇,回了一个笑。

有同事陆续道谢,佟雾笑着回:“别谢我,谢贺总。”

同事们便转向贺靳森,纷纷谢他。

贺靳森单手抄兜,好整以暇地挑挑眉:“别客气,要谢就谢你们的佟总监。”

“哎哟哟,请我们请蛋糕,又请我们吃狗粮,我看我们晚饭都不用吃了,全饱了。”

同事们围在身边说笑打趣,贺靳森勾勾唇,后背懒散地靠在工位隔栏上,姿态放松地好像这里是他家后院似的。

不过广告部对贺靳森来说,的确很熟悉。

当初佟雾进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转正考核里有一条要接广告业务,金额不能低于30万。

佟雾别的考核都完成得很好,唯独这一条,她刚进社会,没有人脉,没有经验,连去哪找业务都不知道。

和贺靳森吐槽时,贺靳森大笑,捏捏她鼻子:“现成的大腿在你面前都不知道抱。”

佟雾反应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就亲。

那时候贺靳森在臻邦集团还不是总裁,权力不大,但广告费这种事,签个字也能行。

贺靳森大笔一挥,拨给电视台300万。

佟雾被恭喜提前转正的时候,震惊得瞳孔都要碎了。

不过后来她就习惯了,臻邦集团一年营销费高达数亿,300万只是毛毛雨,不过以前他们不怎么走电视台这条渠道,大规模投放是从佟雾开始的。

而且逐年增加。

佟雾也因此成为电视台升职最快的人。

有人眼红嫉妒,风言风语满城飘摇,说佟雾为了升职,不知道怎么爬得金主的床。

佟雾气得咬牙,可是只会和人打口水战。

贺靳森得知了,以男朋友的身份现身电视台,给佟雾送花,送礼物,接她下班,顺便给她的同事也带饮品或甜点,一来二去,台里转了风向,红眼病不得不闭嘴,那些风言风语也就自动销声匿迹了。

但那会儿佟雾刚出学校,思想上还带着学院派的单纯,觉得自己升职的速度确实超过了常人,贺靳森给予她的东西超过了她的工作能力,这让她在职位上很心虚。

可是贺靳森说:“资源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要因为那些没资源的人自降实力吗?”

当然不。“我们分手吧。”

一段恋情再甜蜜,总有闹矛盾的时候,也有说分手的时候。

闹过了,也许缘分尽了,两人分开,也许更懂得对方,感情更上一层楼。

佟雾从小就很乖,父母都是老师,她受到良好的教育,青春期的时候都是顺风顺水过来的,几乎没有闹过大情绪,更没有出格或者叛逆的行为。

唯有和贺靳森在一起,整个人就像一把干草,总是一点就着,一惹就炸毛。

高中时,两人同班同学,经常拌嘴,互看不顺眼,因为成绩不相上下,形成竞争关系,佟雾不停地和他斗,贺靳森就不停地逗着她。

斗着逗着,感情起了微妙的化学反应。

大学时,两人异地,互相加了微信好友,那点微妙在时空距离中发散,又在网络的电波中流窜,在大三时两人互通了心意,确定了恋爱关系。

可恋爱初期并不是甜蜜的。

贺靳森长得帅,又有商业头脑,别人大学时花钱如流水,他是赚钱如流水,在他的大学校园里,他的人气很高,追求他的女生排成队。

佟雾离他500公里,很没安全感。

一有风吹草动,她就闹分手。

其实是要贺靳森多爱她一点。

贺靳森很懂她,一闹就甜言蜜语地哄:“爱你,爱你,全世界最爱你。”

甚至连夜坐高铁去她的学校看她。

一来二去,佟雾像一只装满了蜜糖的罐头,爱意充盈,渐渐不闹了。

不过在大四的时候,佟雾又提过一次分手。

那次不是闹情绪,而是她为两人的将来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那时候,佟雾被保研,贺靳森则和他的几个同学,在临川组建了一个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两人商量过,等佟雾读完研究生,就去临川,和贺靳森在一起。

但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贺靳森的父亲忽然找到了他,要他回贺家。

贺靳森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母亲是科研人员,常年在卫星基地,他父亲也有了新家庭,贺靳森从小跟着外婆生活。

佟雾认识贺靳森的外婆,也见过他的母亲,至于他的父亲,贺靳森从来不提,她也就从来不问。

直到大四那年,她才知道,贺靳森的父亲竟然是柏城赫赫有名的富商贺锦诚,全国财富榜上排名靠前的人。

佟雾惊呆了。

她预想到贺靳森的未来,那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能够企望得到的。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感觉到自己和贺靳森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大,越来越鸿沟天堑。

考虑之后,她向贺靳森提出了分手。

认真的。

可是贺靳森怎么可能和她分手?

贺靳森说:“我回贺家,只是面子上说的好听而已,事实上,我只是去给贺锦诚打工。”

他将贺家的情势分析给她听。

贺锦诚除了贺靳森,还有两个儿子,和贺靳森是同父异母。

二弟比贺靳森小三岁,本来是要培养做继承人,谁知道在国外读书不学好,染上了艾滋,大好的前程全毁了。

三弟去瑞士滑雪,摔断了脊椎,变成了瘫痪,终身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贺锦诚这才惦记上自己不冷不热的大儿子,要接他回去。

贺靳森说:“对我而言,白手起家固然不难,但如果能给我一个好的平台,让我起点更高一点,事业做的更大一点,何乐不为?”

“这样我也能挣更多的钱,把我女朋友养的更漂亮,把我们的家打造的更好,对不对?”

他将佟雾揽在怀里,语气柔情蜜意,眼里盛满希翼的光。

佟雾被说动了,放下芥蒂,和他深情相拥。

那之后,佟雾再也没提过分手。

到如今,整整过去了七年,她没想到自己又捡起了这两个字。

佟雾被说服了,从此心安理得地抱住贺靳森大腿,在他的大树底下乘凉。

这会儿,佟雾站在离贺靳森两米远的位置,和同事说话,贺靳森端着一杯蓝莓汁走过来,递到她面前,语气带笑:“这杯蓝莓汁现榨的,每颗蓝莓都是我挑的。”

佟雾狠狠睨他一眼,转而又眉眼一弯,当着众人的面,接过蓝莓汁,声音带起夹子音:“谢谢哦。”

乍一听,娇娇软软,可结合她对他的态度,那就是阴阳怪气。

贺靳森耳根一动,唇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同事们只看到表面甜蜜的那部分,一个个笑嘻嘻,又戏谑羡慕一番。

陈轩辰走过来,手里提着两盒蛋糕,那是贺靳森送给他一对双胞胎女儿的。

陈轩辰走到大家中间,笑着说:“今天难得贺总来,把我们广告部的气氛都搞活了,那今天大家就别加班了,都早点下班吧。”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佟雾,好像是特意为她免去加班的。

佟雾挂上营业的笑容,和同事们一起欢呼:“老大真是善解人意,谢谢老大。”

转身进自己办公室,收拾桌面,关机,关电源。

贺靳森跟进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束花,香气盈人。

佟雾瞥一眼,是蓝色阴雨,花型饱满,色泽幽蓝,是她早几天发朋友圈时配图里的玫瑰。

没想到贺靳森留意到了,今儿就送她这么大一束真花。

要说心思缜密,一般人哪比得上他?

玻璃隔墙外,有同事看过来,笑意频频,佟雾也笑,双手接过,挑挑细眉,对着贺靳森说:“贺总好用心哦。”

这个“哦”和刚才的“谢谢哦”一样拖腔带调,阴阳怪气。

贺靳森无声哑笑,抬手碰了碰佟雾的胳膊,要不是外面人多,他真想将她摁住,狠狠办一顿。

不过夜还长,他笃定自己有的是时间。

佟雾将花放在办公桌上,贺靳森双手插进裤兜,目光随意打量办公室,问:“不插起来吗?以前那个花瓶呢?”

佟雾偏不顺他的意,语气淡淡:“明天再插吧。”

她的办公室不大,背靠墙,一面靠窗,另外两面是透明玻璃墙,和大办公室互相看得见。

她拿起衣橱里的手提包就要走,是不想让同事们看见她和男人过分亲密,因为贺靳森站在她身边,靠得太近了,连他身上灼人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包给我吧。”贺靳森伸出手,接过她的包,眼神温柔,动作坦坦荡荡。

是要告诉她,你是我女朋友,我俩就亲密,怎么了?

佟雾避开他的眼神,先一步走出办公室,贺靳森拎着包,跟在身后,和大家一边道“再见”,一边往外走。

当然,也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太欺负人,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佟雾不敢想,跟贺靳森住在一起的同居生活。

他那方面,太凶了。

和他在一起,她恐怕根本没时间专心。

佟雾咬了咬唇,尝试着用尽量甜的声音说:“贺靳森,我能不能缓缓再搬去你那……”

电话那头,回答她的,却是贺靳森无声的回复。

他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手机。

佟雾的心尖,像被人掐了一下。

她失神地看着手里的电话……

是不小心按错挂断的。

还是,贺靳森他……生气了?

第 55 章 第55章

佟雾心里惦念着贺靳森为什么挂电话,她想把电话回拨过去。

但又怕只是自己想多了。

刚好这时,裴家别墅到了。

她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前方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周家别墅前。

豪车车窗降了下来。

佟雾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裴老太太。

可不,他的爱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没有道理可讲。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闻着气息,佟雾就知道是谁。

她在床上动了动,贺靳森走到床边,伸手捻开床头灯,俯低身,摸了摸她的脸:“醒了?”

佟雾懒懒地“嗯”了声。

适应光线,抬眼看见男人一身衬衣西服,衣冠楚楚,连领带打得都一丝不苟。

对比披头散发神情厌厌的她,简直不是人。

昨晚和她一起放纵狂野的人,不是他?

“起床吗?”

“不想。”

“今天不上班?”

“贺总,今天周末啊。”

贺靳森轻轻笑了下,一只手探进被子里,身体压得更低,鸦睫垂落,含住她的红唇吮了一口。

“吃了什么?”佟雾从他口中尝到一丝香甜味。

“蛋糕。”

“哪来的?”

“不是你买的吗?”

佟雾:“……”

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你捡的垃圾桶里的?”

贺靳森不答,眸光暗下来,压住她的唇角辗转索吻。

佟雾莫名被取悦,昨晚被糟蹋掉的心意,意外收获到一个报复性的爽点。

心里那点气,忽然之间烟消云散。

她伸手搂过男人的脖颈,松开牙关,任他予取予求。

床前细碎的灯影,将两人缠绵的影子,映在柔软的窗帘上,荡出波浪起伏的形状。

纤纤手指勾在男人硬挺的衣领上,佟雾轻声问:“今天要去哪?”

“先回一趟贺家,然后出差。”

“又出差?”佟雾刚升起来的情绪瞬间又跌了下去,将人往外推。

贺靳森黏上来,抱紧了,将她塞进自己怀里。

佟雾平躺在床上,对抗不了,只得放弃,不过脑海里想起一个人:“昨晚你爽我的约,就是为了赴方雨柔的约?”

“乱说,昨晚就一普通应酬,我本想结束了就回来陪你,你倒好,跑去酒吧了。”

“还怪我了?不是你和方雨柔搅合到一起去了吗?”

“什么搅合?”贺靳森皱眉,薄唇咬上她的耳垂,“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手指作乱,加了力道,“把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说成‘搅合到一起’合适吗?”

佟雾轻哼难耐,打开男人的手,不依不饶:“那她为什么来柏城?什么时候来的?”

“我哪知道?”贺靳森神色不耐,“我昨晚到饭店的时候,她已经在那了,不信你问老傅。”

“一张桌子那么多人,就你俩坐一块,还拍照,当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旁边原先不是她,是后来大家喝嗨了,旁边的人走开,她才过来的。她是拍了张照,那张照片拍的时候,我在和人喝酒,根本没注意。后来是老傅说了,我才知道,第一时间叫她删了。”

“删了?”

佟雾将信将疑,抬手就要去摸手机,被贺靳森按住。

男人扼住她手腕,置在她头顶,低下眉睫,声音低沉地喊她:“雾。”

“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你怎么还不信任我?”

佟雾抬头,对上男人的眼,一双浅褐色的瞳仁干净澄澈,仿佛淡泊平静的湖,不沾一点杂质。

以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带他回家见家长,奶奶那时候还健在,和她说:“这人凉薄,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将来的日子怕是要很辛苦。”

她疑惑,怎么会呢?

贺靳森对她很好啊。

这些年过去,她才渐渐懂了奶奶的话。

佟雾反问男人:“那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能给我安全感?”

这双像湖泊一样的眼,吹不起一丝涟漪,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

“就因为我昨天没接你的电话?”男人重新压上来,柔声细语地哄,“我手机坏了,接不了电话,老是自动关机。”末了又找补,“我不是叫李唯给你打电话了?”

“……”实属没想到,佟雾语气凉凉,“贺大总裁的手机这么差啊?”

“刚换了,以后随便你打。”

佟雾没作声,心情还在谷底,爬不起来。

她想要的安全感,从来都不仅仅是接她的电话。

男人自己也会说,他们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十三年了。

这么多年,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从年少懵懂的好感,到炽热滚烫的热恋,又一起熬过了拧巴别扭、互相折磨的磨合期。

到现在,彼此对对方身上的每颗痣都几乎了如指掌,熟得像老夫老妻一样,可就是不是真夫妻。

——两人至今没有结婚。到西单,两人直接去了老佛爷百货,才逛几家店铺,杜清柠就后悔了:“太帝都了,贵得让我怀疑人生。”

随便一件短T就能要她一个月薪水,想想还是烤鸭实在,吃了能让她回味无穷。

佟雾随和地笑了下:“反正都是你说得对。”

她倒是提起一点兴趣,看中一件就买一件,像开了挂似的。

商场有商家认出她,是视频里街头吵架的那位穿香云纱的女主,SA将她当网红,拿出镇店之宝请她试穿。

佟雾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穿,大大方方地和人拍照。

毕竟这种经历不常有,就当玩儿了。飞机降落,到达北京。

佟雾和杜清柠下机,取行李,出机场,直接打车去北大。

车上,杜清柠刷手机刷到一条视频,“诶”了声,拍了拍佟雾,叫她看。

那视频竟然是昨天佟雾和贺靳森站在大街上吵架的片段,点赞已经20万+,评论也上万,还有数万收藏和转发。

佟雾脑袋“轰”一声,眩晕如麻,说不清是晕车还是视频看的。

杜清柠小声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佟雾没回答,点进评论区。

第一条热评论:【一看就是男的劈腿了,一副渣男脸。】

点赞1.2万,回复2000+。

展开折叠回复,第一条点赞8000+,说:【这么帅也骂渣男,你被劈腿了吧?】

底下几千人吵成了话题楼。

佟雾划过,去看第二条热评:【只有我觉得这一对很有CP感吗?】

点赞1万,回复数百,全在对视频做深度解读。

有一条点赞4000+,说:【男的想给女的挡雨,没发现吗?男的在劝女的冷静,表情好有爱啊啊啊。】

再往下刷,有人扒马:【我认识,是我们柏城的,男的是富二代,女的是他女朋友,在电视台工作,还是男的把她弄进去的。】

还有人说:【男的又帅又有钱,女的还吵什么,没疯吧?】

【男的对女的很好,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楼上的别乱喷。】

【高中就在一起了怎么还吵成这样,男的没劈腿,那就是女的给他戴绿帽了。】

佟雾皮肤白,个子高挑,纤瘦,细腰翘臀,身材比例极好,加上她五官柔和,眉眼明澈,可塑性很强。

无论是低调大气的商务装,还是性感明艳的小礼裙,上了她的身,她都能驾驭出该有的气质。

SA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夸她是天生的衣架子。

佟雾也才知道,自己的穿衣风格原来可以这么多变。

平常工作,她一般穿得很职业化,休息在家时也就是宽松的家居服,或大咧咧的裙子,有些重要场合,才会刻意打扮,穿上昂贵的礼服。

上次父亲寿礼上,她穿香云纱,其实是为了配合父母的衣着,因为她父母穿得都是中式国风。

她母亲唐家祖上就是做丝绸服装生意的,唐云汐从小被养育出一种古典美,特别钟爱这类服饰,佟雾受她影响,也偏好温婉型的衣裙。

现在穿衣镜里的人,一身冰川蓝,波光闪闪,吊带围脖,露背,裙摆开叉到大腿,美艳得不可方物。

佟雾侧肩,转身,前后走几步,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SA热情地吹着彩虹屁,杜清柠在旁边看得眼睛也亮了,直说好看。

佟雾看向镜子,下巴一昂,买。

还有层层蛋糕似的粉色礼裙,绿莹莹带珠光的鱼骨裙,都是她平时看都不会看的款式,现在穿上身的感觉也不错,全部要了。

付款时,她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黑金透支卡,签名签了贺靳森的名字。

这张卡,贺靳森给她很久了,她只用来替他交过几次物业费,自己完全舍不得用。

想到两人可能要分手,佟雾觉得没必要再心疼他,而应该尽可能地割他一刀。

身和心,情和财,无论哪个,总要让他疼一疼才好。

杜清柠跟在她身后,嗷嗷叫:“雾子你太幸福了,贺总对你太太太好了。”

佟雾微微一笑,继续买。

她记得这张卡限额30万,买到后来,她也记不清花了多少,问收银台查看余额。

没想到收银台回复说:“这张卡能透支100万,目前才消费32万。”

佟雾不敢相信:“能透支100万?”

收银台仔细查了一下系统记录,说:“在您前两笔消费时,这张卡的额度是30万,第三笔之后,被提升到100万了。”

佟雾怔在原地:“……”

杜清柠没理解,瞠目结舌问:“什么意思啊?”

收银台耐心解释:“意思就是,这张卡刚刚被持有者升级了额度。”

杜清柠长长“啊”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抱住佟雾:“天哪,我要宣布贺总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要羡慕死了。”

佟雾干笑了两声,她猜到贺靳森会收到消费短信,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那么这一刀,再给他割大点?

“走,继续逛。”佟雾挥挥手,豪气说,“等会请你吃饭。”

“好,我要吃金钱豹。”

“就这点出息。”

佟雾问:“你说有礼物给我的呢?”

贺靳森眸光含笑:“我给你拿。”

他双腿下到地上,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礼盒,原来他一早就放在这儿了,佟雾没看见。

贺靳森拿起,递给她。

礼盒包装的很精致,红光闪闪,上面绑着金色绸带,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佟雾看一眼,拢着被子坐起身:“你拆。”

贺靳森勾了勾唇,侧身靠着她坐在床沿,礼盒捧在手上,修长手指轻轻一拉,解开蝴蝶结。

随即,包装纸一层一层揭开。

佟雾期待的心,好像也被一层一层揭开,最后和红丝绒的盒子一起暴露空气中。

她深深吸一口气,看着盒子被打开。

一枚很大的鸽子血戒指映入眼帘。

佟雾轻轻“啊”了声,那戒指红的滴血,灯光下,像很多言情小说里描写的朱砂痣一样,一眼入心。

两人之前为了结婚的事,一直打着拉锯战,明的暗的都说乏了,佟雾打算给男人最后一次机会,于是在贺靳森上次出差走的时候,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直接说,要戒指。

这会儿,戒指就在她面前。

虽然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是戒指就好,是贺靳森送的就好。

佟雾眨了眨眼,眼底一片水亮,调整好呼吸,将右手递给男人。

贺靳森偏头,额前发垂落,遮住了眉稍。

他一只手握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托起戒指,将之缓缓推入姑娘的中指。

尺寸刚刚好,不卡不松,是为她定做的。

“真好看。”男人磁性的声音不吝赞美,握着她的手反复观摩,“就知道鸽子血最配你,不枉我挑了很久。”

那手指白皙细嫩,如一截葱段,戴上红玉温润的戒指,就像清纯的姑娘头顶戴上了皇冠,变得高贵华丽。

佟雾有一刻愣神,定睛看着那戒指。

突然电话响,是李唯打来的,说楼下车已经备好。

贺靳森站起身,正了正领带,弯腰拉起姑娘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吻。

说:“我走了,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佟雾坐在床上,在男人转身时,冲他背影喊了声:

“贺靳森。”

“我们分手吧。”

“哭什么。”贺靳森捏起她的小脸。

仔细睨着她濡湿的眼,乌黑柔软的发,还有嫣红的唇。

漂亮得像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姑娘,刚刚才惹过他生气。

可他舍不得怪她耍赖不守信用,又气不了她擅自挂断电话,所以亲自过来找她了。

贺靳森把人抱过去,大掌沿着睡裙往上陷入柔软的月退。

他把她抱在怀中,彻底吃掉她眼睫上沾着的泪液。

“宝贝,留着力气,在床上哭给我听。”

第 56 章 第56章

“我、我才没哭。”佟雾睫毛轻轻颤了颤,不愿意承认刚才的委屈,哽住声说,“只是看见你太吃惊了……”

说完才后知后觉惊觉,她居然没有否认他上一句话,又涨红着小脸羞怯地找补:“我也……也不要在你床上哭。”

贺靳森勾了勾唇。

他垂眸,视野里是小姑娘烧得绯色的雪腮,蔓延上带着浅浅桃色的耳尖,就连皙白纤细的颈项也都被染红。

耳珠上也沾染了粉雾,圆润小巧精致的。

贺靳森很清楚,只要用齿间含着那颗娇艳欲滴的‘樱桃‘’轻轻磨过,她就会红了眼圈,往他怀里钻,面若桃腮,轻轻地抖。

吃过饭,佟雾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这么大的房子,满眼富贵荣华,可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冷意,哪怕空调打的是恒温,还是觉得冷。

她摸了摸胳膊,将挽起的衣袖捋平,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发财鱼,忽然有一种羡慕。

一把鱼食投进去,自由散漫的鱼群摇着尾巴争抢食物,可是吃完了便又若无其事地散开,鱼缸复归平静,至于鱼缸外面的世界,以及投喂者是谁,毫无兴趣。

佟雾哂笑,洗洗手,将鸽子血戒指拿进衣帽间。

衣帽间很大,环绕四面墙的是白橡木的衣橱,中央矮柜里收着腕表、袖扣和珠宝,射灯照下来,流光溢彩。

佟雾将戒指收进盒子,塞进矮柜抽屉,和其他珠宝放一块。

这枚戒指好看是好看,可她兴致缺缺。

她想要的戒指从来都不需要这么昂贵,就平时上班也能戴的素戒就好,关键是要戴无名指上,是求婚或者结婚的戒指。

贺靳森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合上放珠宝的抽屉,又拉开最上面一层抽屉。

注意力被转移。

里面一格一格摆放整齐的是腕表,全是贺靳森的,每一只都价值不菲。

不过大多数都在这里落灰,因为这几年,贺靳森只固定戴一只。

那一只是佟雾送的。酒吧外,七月的夜风穿过酒吧街,掀起一股又一股燥热的浪潮,霓虹灯闪烁,河水荡漾,远处躁动的鼓点隐隐回荡。

“贺靳森,你放开我!”

佟雾的双腿离了地,被男人抱着出了酒吧。

那可不是什么温柔的公主抱,准确的形容,那是将她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扛出去的。

佟雾比较瘦,肋骨硌在男人肩上,硌得生疼,脑袋倒垂,血液上涌,双手使了全力拼命拍打贺靳森。

贺靳森却不痛不痒,一双大长腿,步调迈得四平八稳,扛着人的背影肩宽背直,纹丝不乱。

江溪月想追上去,被傅若瑜拦住,其他几个跟着一起来酒吧的人也集体怔在原地,连方雨柔也目瞪口呆。

还是李唯最机灵,最后一个进酒吧,一眼瞅清楚情况,又第一个跑出去,上停车场开车去了。

街道路口,贺靳森将人放到地上,佟雾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贺靳森长臂一伸,将她兜进怀里。

佟雾酒精上头,脑壳轰隆隆地眩晕,又被粗暴地扛一路,扛得她胃里难受,肋骨小腿浑身疼。

她头重脚轻失了力气,气息袅袅地靠在男人身上,低低骂了一句。

贺靳森听见,搂着她的双臂在她后背又发了更狠的力道,将她收紧在怀里。

他低头,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将她的掌心打开,贴在自己的腰腹上,语气冷沉:

“半个月没见,想我想疯了?”

“找替代品?”

“嗯?”

总算知道男人在生什么气。

佟雾慌忙收手,却被强行摁住,腿一软,就要滑到地上去,也被男人牢牢箍住。

仿佛粘了强力胶,揭不开。

可是她的气还没生呢。

她要怎么来着?

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越来越迟钝。

佟雾完全低估了那杯起了一个茶名的鸡尾酒的烈度,也低估了贺靳森。

汽车来了,贺靳森将她抱起,像塞一团棉花似的,塞进后座。

一路疾驰,进小区,到车库。

停稳之后,李唯从后视镜里朝后瞥了一眼,很有眼色地将车钥匙留下,另外开了一辆车离开了。

劳斯莱斯的后座,两座位之间的扶手是固定的,起先佟雾上了车,脑袋昏沉沉,蜷缩在座椅上就睡过去了。

贺靳森看着他的姑娘蜷成虾米的样子,终于上来一点体谅。

从另一头挪过来,弯腰屈腿,将她抱进了怀里,拿自己的胸膛给她当枕头,抱着让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