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先锋大军萧副元帅来报,泉州大捷,敌将于阵前枭首落马,数万俘虏尽坑。
三月初四,主帅陈元带着三万大军南下,漳州之围解困。
三月十五,败军意图南逃安南,定远侯带兵奇袭拦截,五万余众尽数全歼。
安南和隔壁崖州安顺郡王封地上的守备军还没露面。
立刻便被煞气凛凛的定远侯,和满山的尸山血、残盔弃甲吓得缩在封地之中,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动!
残兵溃退得出乎意料的迅速!
暹罗和吕宋国国王眼见联军大败,吓得当天便急急地派了使臣,携带受降国书,战战兢兢地前来俯首称臣。
其余小国见同盟受降,自然也接二连三地服了软。
唯有离得稍微远些的番邦蛮夷,按捺着胆战心惊,等着观望景朝官员的反应。
他们本就出力不多,离大景也并不算近,不过是借着时机派人前来顺手打秋风罢了,同蟊贼寇匪无异,自然有几分不知者无畏之意。
姗姗来迟的陈元,看着书案前堆成一堆儿小山似的文书,简直头疼得厉害。
“我的祖宗诶,这还没怎么开始,你就一个人把仗都打完了。”
“眼下这么多的使臣也关在军营里头不放,到底要怎么处置,你倒是给个章程啊?!”
他这个大老粗除了打仗,哪里知道怎么去跟外族人受降谈判啊!
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
萧明渊抬起凤眸,轻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监军楚王殿下。
不紧不慢地淡声开口:“殿下在此,哪里轮得到旁人拿主意,殿下以为应当如何?”
楚王神色一愣,随即面色阴沉了一瞬。
他这些天在军营之中本就插不上嘴!
别说是拿什么主意,就连身上监军一职都形同虚设!
如今被萧明渊这般突然架起来一问,楚王心下便更觉得这是有些人在刻意羞辱!
只是人在屋檐下……
楚王闭了闭眼,面上隐忍地挤出一丝笑意,故作和善地开口:“本王看……倒不如受了他们的降书,一来彰显我大景天朝上国的威严与宽宏气度。”
“二来……南征路远,再兴兵事,怕也有损我中原礼仪之邦的德名……”
不等楚王说完,一旁的陈元便有些听不下去了!
“王爷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陈元皱了皱眉不满道:“仗是咱们手底下的将士们用血汗豁出去命打赢的!俺老陈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仪和宽宏!”
“本帅只知道,大景江山是当年咱们皇帝陛下带着祖辈父兄一寸一寸打下来的!这些地方,都埋着将士同袍们的白骨!”
“谁要是敢叩边犯境,那就是想踩在祖辈同袍的坟头,践踏着他们的尸骨,扰我大景百姓安生!”
“这样的畜生,就算是碎尸万段都不为过——拿着一张废纸想要翻篇儿,只怕是有些太过简单了吧?!”
楚王面色一僵,随即变得无比难看!
他这些日子,已经足够低三下气了!
封地封地回不得!
监军的身份在这军营里头,就像是个屁!
辛辛苦苦拉拢的联军盟友……
呵呵!那些被三两下打的七零八碎的杂牌军便不必说了!
就连安南郡王和安顺郡王这两个蠢货都在装缩头乌龟!
他堂堂一位亲王,如今倒要在这些地方受破烂闲气——
楚王咬牙切齿压着火:“既然你听不惯本王的话,何必要来问本王!”
一旁的萧明渊笑了笑:“还请王爷息怒,元帅大人并无别的意思。”
“只是军中将士久不见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今这个时候,正该借此机会乘胜追击,震慑宵小以扬我大景之雄威才是,哪儿能在眼下软脚虾似的与那些蛮夷谈经论理?!”
楚王听着那一句“软脚虾”面色忍不住涨红。
却又听萧明渊继续开口:“依我看,不如定下个章程。”
“前来献国书者,让其国库,出七成赎买受降的铁券,再让他们每人献上一万壮年男子,五千男童女童,迁移北疆屯田……日后年年岁贡,等奏报朝廷再行定论。”
底下一众将领面面相觑。
都知道大景朝周边小国的民力。
如今被坑杀歼灭的这十来万大军,便已经是各国的大部分青壮了!
眼下又要供上一万青壮和五千孩童……
怕是不过个十来年,也难以恢复生息了!
不过手下败将么,自然要狠狠地打压到叫他们再也不能死灰复燃,才对得起出征的将士们,和将来的子子孙孙!
——果然!论谈判这一块儿,还得是他们萧副帅有理有据!
见无人反驳,萧明渊说完,还抬眸看向楚王,又很是谦逊地看向楚王:“王爷以为这些条件如何?倘若您都觉得无碍,那便依着这法子来?”
楚王哪里知道这些,只冷冷地道了一句:“随便!”
便沉着脸起身出了中军大帐!
——再待一会儿,他怕是要气吐血了!
陈元抬眼看着人走了出去,哂笑一声:“脾气还挺大!出兵的时候怎么就只知道窝在行营里头玩儿女人……”
他最讨厌的,就是京城之中的纨绔二代!
没想到楚王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比京中那些公侯府上的花花公子更酒囊饭袋!
这样的人放在军营之中,实在是污人的眼!
萧明渊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眉眼依旧平淡无波:“既然监军大人都同意了,元帅还是尽早下令吧!”
他抬眼看了看陈元,顿了下才意味深长地开口:“……你就说,是楚王殿下下令,降国以金银人口赎买受降的券书。”
“那还有些不出钱的怎么办?”陈元眼睛一亮,嘿嘿笑出声,眼里的坏水儿藏都藏不住!
萧明渊看向陈元,笑了笑:“自然是大帅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元眯了眯眼!
——得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败逃之后退了兵就想装死?!门儿都没有!
当夜。
中军庆功宴上,有细作伪装舞姬行刺,险些重伤朝廷派入军中的楚王!
元帅大发雷霆,肃清行营,点齐兵将,派兵反攻。
消息传到楚王的耳朵里的时候,大军已经开拔了!
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楚王简直要气疯了!
被莫名其妙行刺便罢了!
他事后还被萧明渊和陈元拿来做筏子!
如今他还被独自一人扔在这泉州城之中,美其名曰,叫他好好“养伤”!
“好!很好!”楚王狞笑一声,他脸色铁青地压了压心头的火。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冲外头人吩咐叫把当初安置在城中烟花巷私宅的几位花魁送过来。
等人悄悄入了府邸,美人们进入房中叩上了房门,才朝着楚王盈盈一拜:“奴见过主人。”
楚王闭着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埋藏多时的棋子。
“想办法把定远侯和陈元的命都留在海上。还有——”
楚王眸色一利:“京城里的人可以活动起来了,燕王那处,也该催一催了。”
——再不动手,南征大军就该班师回朝了!
.
战火如荼,不知为何隐隐被吹得越来越烈。
驻守京城的文武百官得知前线大捷,纷纷上奏劝谏,请储君下令命征南大军班师回朝。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北疆竟然再起战事。
残元余孽煽动草原部众五万兵马南下叩边,消息便是跟着征南军大捷的消息接踵而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不等朝廷下令发兵,离得最近的燕王亦未有所动向。
远在临近封地上的秦王和晋王二位殿下,竟然已经私自带兵出关,同草原的瓦剌、鞑靼诸部刀兵相接!
私自离开封地,调遣兵马是大罪!前朝自然是为此争论不休。
不过身为皇太孙的宣珩却并未下令追责斥问。
只是以监国的身份下了数道旨意。
——赋予秦王、晋王二位王叔,节制边境兵马之权。
——命北地粮仓大开,为北境边关将士运送粮草。
——下旨安抚镇守边关的秦王、晋王和燕王殿下,并加以赏赐金银,调动京师骑兵各一千,急行驰援。
太孙宣珩还亲自命人传话过去,言道:“王叔乃吾之亲亲血脉,陛下之亲子,江山之重当与诸王同担,自当倾力共襄同举。”
此言传达到北地。
别说是关外的秦王与晋王,便是其余各地封王,也难免心生宽慰。
秦王拿着朝廷下来的圣旨,一路闯入晋王宣烬的王帐之中,整个人笑得牙不见眼的。
“我就说大侄子儿越来越懂事了吧!瞧瞧这话说的,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晋王正坐在行营之中,瞧见秦王宣炀来了,也并没有起身。
只是懒懒地开口问道:“听说老四也收到旨意了,他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儿?!”
“——屁都没放一个!”
宣炀冷笑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晋王之后,他又道:“我说你这胳膊腿儿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啊!”
“不就是被几个力气大的刺客砍了几刀么?!巴掌大的刀口,这都将养小半个月了!”
晋王龇了龇牙,看着自家二哥冷哼一声:“不然你试试被戳几刀看看?!本王这些又不是没披甲上阵!叽叽歪歪的——”
秦王嘿嘿一笑:“老子才不会那么傻呢!在自己的封地被人袭击就算了,几个小蟊贼都收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