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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时钰清楚她是故意让自己出声。

“不公平……师姐,你不让我这般,你还故意这样对我……”

听见她的呜咽,好看的眉眼弯起,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傅离染语气轻柔:“嗯,我故意的。”

“你……”纪时钰没想到她这般坦然地应下,却无力再出声反驳,手虚虚地搂在眼前人的腰间,作为她浮沉间唯一的依靠。

室内一片暧昧灼热的气息,不知是第几次,纪时钰从躺着变为跪坐在她的腿上,潮热感不断。

难以自控的感觉蔓延周身。

纪时钰此刻才发现她一开始的决定有多错误。

蓦地被混乱潮湿包裹着,………………………………,纪时钰撑在床上的手逐渐收紧,将本就凌乱的床单攥得发皱。

脑海一片空白,她只能听见耳边隐约的几声“阿钰”,极其温柔的语气,可这人的动作却大相径庭,带着强势和不容拒绝。

腰际被一只手扣住,不许她后退,纪时钰垂下视线,清晰地瞧见这糜.乱潮湿的一幕,最后一股颤栗感袭来,让她的气息乱得不成样子。

浑身瘫软无力,她跪坐不住,向前栽去,手下意识地按住傅离染的肩,指尖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浅痕。

傅离染立即抱住她,轻柔地拭去她额间的细汗,而后拿了件外袍,抱着她往浴池走去。

外袍松散地披在身上,纪时钰视线稍垂便能看见肌肤上明显不过的痕迹,颈间最多,还有一些暧昧的红痕,沿着一路向下。

脸上的热意隐隐有再度升腾的趋势,她埋在傅离染的怀中,不敢再看。

等到了浴池中,纪时钰虚虚地靠着傅离染,感受到她动作轻柔的清洗。

身子泡在水里,一股暖意袭来,慢慢地包裹住全身,加之靠在傅离染怀中,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师姐。”

“嗯”

身旁人立即回应她,她却没有多余的气力继续问,困意逐渐爬上眼帘,纪时钰闭上眼眸,在一片温暖和安心中睡去。

能有这么多美好的瞬间,已经足够了。

*

翌日清晨。

纪时钰系好衣带,目光落在熟睡的人脸上。

指尖微动,淡淡的灵光没入傅离染的眉心间,一闪即逝。

昨晚写好的书信已被她放在桌上,师姐一醒来便能看到,知晓缘由。

这样,也不算不告而别吧。

纪时钰无声地凝望着她,跟眼前人有关的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地闪过,自修炼以来,无论是欣喜还是苦涩,她的大部分情绪都与这人有关。

手往前伸出半分,没有碰到熟睡的人,只在空中停了半晌便很快收回。

纪时钰深吸了口气,她不能再犹豫,这道术法仅能确保傅离染一刻钟不醒,如若再迟疑,好不容易下的决定便作废了。

她没有带任何东西,起身往门口走去。

就在她刚要触上木门的那刻,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自后方猛地按紧木门。

纪时钰心中一惊,诧异地看向身后人。

傅离染仅仅披了一件单衣,眸色沉沉地望着她,薄唇微动:“你要去哪?”

第65章 早已做好离开的打算

纪时钰的表情有些僵滞,背紧靠着门边。

准确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傅离染淡声:“以为我不会醒来,是吗?”

纪时钰指尖微蜷,思考着说辞,“我施下术法是希望师姐能多休息一会。”

“嗯,好,”傅离染颔首,盯着她问,“那前一个问题呢?你现在要去哪?”

纪时钰动了动唇,为了不让她察觉只能再度撒谎:“回峰几日我还未去过试炼场,我打算去那边看看。”

对于这份解释,傅离染不可置否,指尖微动,一道术法闪出直接缚在门上。

纪时钰心下一紧,悄悄施力推了推门,推不动。

“我不过是想去试炼场,师姐不许吗?”顶着眼前人微凉的目光,她依旧道。

傅离染淡淡看她一眼,默然不语,下一刻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环视屋内。

突然,她的目光在某处停下。

桌面放着一封书信,傅离染瞥她一眼,径直走过去拆开。

端正清隽的字迹,写了整整一面,傅离染眼神认真地看完,一开始本是面无表情的,看到最后眉尖紧蹙,捏着纸张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抬眸看向纪时钰,只见纪时钰低着头靠在门边,和以前做错事的样子别无二致,显而易见的心虚。

心绪前所未有的杂乱,傅离染缓步走到她身边,张了张嘴,要问出的话却堵在心口,半晌无言。

纪时钰清楚她已经知晓了一切,主动道:“我不该瞒着你。”

闻言,心间的那点侥幸彻底破灭,傅离染回想着信中的内容,依旧觉得不敢置信。

从鸣隐宗回来时,她明明瞧见这人是笑着出主殿的,听到这人说并无大碍,她几乎以为是真的。

所以她彻底安心,以为如纪时钰所言般,等一段时日后那些残存的魔纹便会消失,不会再有任何异常。

她现在才知晓一切,原来压根不是魔纹残存,更不是魔气未除尽,是比这些更棘手的反噬。

纪时钰堕魔期间遭遇过多重追杀,投身魔族后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些加在一起变作千倍万倍的反噬,按眼前人现下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傅离染盯着她,向来平稳的声音显而易见地轻颤。

她们昨晚还那般亲密,当时傅离染以为她们能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眼前人异样的反应在此刻彻底明了,抢着御剑,做可口的点心以及昨晚主动的欢愉,原来是打算做完这些后便直接离开。

傅离染攥紧手,说不清心中是痛是怒,气她早就做好要离开的准备,同时又心痛着。

她忍不住想,纪时钰在得知结果的那刻是什么样的感受,笑着骗她说没有大碍的时候,又是怀着何种心情呢?

迎着她颤抖的目光,纪时钰抿唇道:“我只是觉得,与其彼此都为这痛苦,不如仅有一个人煎熬。”

终于还是怒意压过了心疼,傅离染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冷声:“你觉得这样做是在为我好师妹,我倒宁愿你像以前那样,遇到棘手的事时会立即找我,而不是一味地瞒着我、推开我。”

“如果我今日没有及时醒来,你就准备彻底离开见神宗,永远不再见我了是吗?”

她总是耐心温和的,极少像此刻这般,直接显露心底的怒意,纪时钰苦笑,“当然不是,我打算去寻找解决之法,若是寻到办法抵抗住反噬,我自然会回来的。”

傅离染听出她语气中的苦涩与煎熬,现在追究那些也无用,她轻叹一声,拂袖解开门上的术法,直接拉着纪时钰出寝屋。

下一刻,灵剑出现在她们面前,傅离染沉声:“去鸣隐宗。”不容拒绝的语气。

“没有用的,我上次已经问过。”纪时钰脸色平静,但眼前人像是没听见她说的,直接环住她的腰,带着她站上灵剑。

未影剑升空,飞快地往鸣隐宗的方向而去,强大的灵力疯涌而出,将御剑的速度提到极致。

纪时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后垂下眉眼,任由她带着自己再次前往鸣隐宗。

灵剑破开云层,周遭是呼啸的风声,前方人的白衣随风而动,透着几分冷冽。

纪时钰轻咳一声,主动试探着去牵她的手,一抹微凉自掌心传开。

“师姐。”

没有得到回应,纪时钰有些无措,她看不见傅离染的表情,不清楚这人是否还在生气。

正思索着如何解释,忽然,她的手被慢慢握紧。

是眼前人唯一的回应,不知为何,纪时钰觉得她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刚反应过来,才慢慢牵住手,给出回应。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好,敛眸沉默。

灵剑疾速飞驰着,两人就在无言的静默中到了鸣隐宗。

未影剑被收进储物袋中,傅离染默不作声地径直往主殿而去,纪时钰一怔,随即疾步跟上她。

直至到了她的身旁,纪时钰彻底瞧见她的表情,不由一愣。

眉尖无意识地紧蹙,脸色微沉,似是担忧,然而细看之下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纪时钰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侧身紧紧抱住她。

傅离染不清楚她的那些想法,轻声:“怎么了?”

是我该问你“怎么了”吧,纪时钰心想着,嘴上却道:“没什么,就是想抱一抱你。”

傅离染微微一愣,轻拍了拍她的肩,“好了,我们去主殿罢。”

记得上次来时的路,两人沿着走去,约莫片刻便到了殿前。

与上次不同,殿门半掩着,里面的许宗主瞧见她们,不由诧异。

“你们怎的又来了?”

纪时钰动了动唇,正欲解释,傅离染拉住她,上前问:“她身上的反噬真的没有任何可解之法吗?”

闻言,许宗主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纪时钰,悠声:“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傅离染皱了皱眉,看向纪时钰,身旁人却躲开她的目光。

见状,许宗主淡淡一笑,“看来她的确没有如实告诉你,其实也正常,如果是我也不会想用这个方法。”

傅离染复而望向她,“您能否点明是何种方法”

“上次我便跟你师妹提过,魔气原本已经和她融作一体,蓦地剥除免不了反噬,她现在修为不高,体内的灵力压根无法承受这些反噬,照这般看,确实是命不久矣。”

听见“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傅离染心中一痛。

“不过,我后来想了想,如果她能得到旁人的半身修为,有了足够的灵力便能抵抗住反噬。”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办法,傅离染看了眼身旁人,发现她依旧低垂着视线,显然很抵触这种夺人修为的办法。

纪时钰皱紧眉,再度听到之际心中依然反感,按眼前人所言的得到旁人的修为,那是邪修才会做出的事。

傅离染沉吟片刻,问:“还有其它办法吗?”

许宗主摇头,直截了当道:“暂时没有。”

闻言,傅离染看向身旁人,如果半身修为能保住师妹的性命,也未尝不可。

她道了声“好”,打算带着纪时钰离开。

纪时钰却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她,“什么好你知道的,我不会用这种卑劣的办法,更不愿,”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更不愿看到你被拖累。”

傅离染明白她的意思,不为所动:“此事没有任何余地。”语毕,她拉过纪时钰的手腕,想尽快回照影峰,用许宗主说的办法替纪时钰化去反噬。

然而纪时钰一动不动,似是打定主意般。

场面僵持不下,静默片刻后,纪时钰眼眶微红地望着她,率先出声:“师姐,我做不到,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辛苦修炼的修为渡给我。”

碍于许宗主在旁边,傅离染仅是冷声道:“我闭关一段时间便能重新修炼回失去的修为。”

“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你在犯什么倔”

“我……”纪时钰动了动唇,眼中浮上一抹痛色。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你们见神宗内的璇天境现下如何了?”

傅离染按捺下翻涌的情绪,淡声:“没有异常,都和以前一样。”

许宗主了然般地点头,对着二人缓声道:“说起璇天境,我倒是想到另一种办法。”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瞬望向许宗主,几乎是齐声问:“什么办法”

“璇天境在很久之前是一处魔窟,纵然被持续净化数千年,里面依旧有残存的魔气,”说到这里,她定定地看着纪时钰,

“残存魔气的同时亦有清正的灵气维持着整个璇天境的运作,也正是因此,两股力量达到一种平衡,你在那里抵御反噬比你在外面要容易得多。”

两人都没想到还有这种闻所未闻的法子,纪时钰迟疑着问:“您的意思是,每日去璇天境中抵御反噬,而后再出璇天境吗?”

面对这个问题,许宗主却是摇头否认:“不,你要待在里面直到反噬彻底消去。”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留下最后一句话,许宗主背过手,转身离去。

殿内只余二人,纪时钰下意识地看向傅离染,发现师姐也正凝视着她,似是在等她做出抉择。

若真同许宗主所说,在璇天境内能更容易抵御反噬,入秘境并非坏事,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里面残存的魔气,一旦沾上后果不堪设想。

除此之外,何时能彻底抵抗住反噬、从璇天境里出来都是未知的。

该如何选择呢?

第66章 抉择

月色低垂,皎然的月光映下,透出清浅的光泽。

纪时钰将视线从天际收回,轻声问:“璇天境后来如何了?”

她记得当初在里面闯了祸,引出黑气化作的魔兽,因为这件事璇天境被宗主勒令关了一段时日,后面她没再特意打听,并不知晓璇天境的情况。

“我花了一些时日稳住璇天境,虽然已经恢复正常,里面依旧有很多危机。”

纪时钰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不论经过多少年的压制净化,璇天境的前身终究是一处魔窟,那种黑气凝成的魔兽在里面恐怕不少。

“师姐觉得这个法子不可行吗?”纪时钰淡淡笑了笑,看向身旁人。

傅离染默然片刻,只道:“反噬会持续多久尚且不知,璇天境中危机四伏,抵抗反噬的同时还要留意周遭的情况。”

纪时钰点头,显然是认同她的话,然而片刻后出声道:“我打算去璇天境里尝试一下。”

尝试一下……关乎性命的事被她说得像儿戏般,傅离染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传半身修为并不会对我有多少影响,如果是因为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傅离染知晓她的顾虑,轻叹:“现下看来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也是最快解决反噬的,你……”

纪时钰依旧摇头,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明白这股魔气和它带来的反噬有多可怕,若到时反噬危及到傅离染就糟了。

她不敢去赌,更不愿意傅离染因为她失去一半的修为。

修炼一途没有捷径,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修为终究不是自己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夺人修为的邪修最后都会因为各种问题身亡。

她知道师姐是从稳妥和安全方面考虑的,可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月光洒在空地上,一片清晖,微凉的夜风拂起两人的发丝,因为靠得很近,彼此的发丝在空中交织一瞬,复而落下。

纪时钰眼神认真地看着她,轻声:“师姐,你曾经问过我为何想拜进宗门修炼。”

傅离染怔然一瞬,随即想到当初的对话,自然也想到了眼前人那时的回答。

“我的想法仍和以前一样,”纪时钰轻轻一笑,“进宗修炼数年,我早就不似当初面对巨蛇时的无力,虽然现下灵力不足,我能清楚该如何做,也很明确后面的每一步。”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傅离染,“师姐,将璇天境打开罢。”

她的语气坚定,眼神亦是明亮认真的,做出了抉择。

傅离染无言半晌,最后微微颔首,道了声“好”。

璇天境在未名峰上,两座峰府之间的距离不远,御剑仅需片刻便能到。

灵剑在空中飞行,纪时钰察觉到前方人似乎刻意放慢了御剑的速度,一抹苦涩后知后觉涌上心间。

“我会彻底解除反噬,从璇天境中出来的。”想了又想,她只说出这句话。

“嗯。”听不出情绪的一声。

纪时钰垂下视线,纵使天色已暗,她依旧能瞧见底下的秀丽景色,云层被慢慢推开,在空中留下浅淡的一点痕迹。

刚进见神宗时的她颇为好奇,坐在仙鹤背上不自觉地想多看几眼周遭的景色。如今数年过去,她记不清当时的情境,却依旧记得那种欣喜与激动。

约莫片刻,灵剑落在未名峰上,纪时钰眼中带笑看着身旁人。

傅离染神色淡淡,“马上要进璇天境,你倒是高兴。”

纪时钰主动去牵她的手,边往前走边道:“师姐可还记得,入门比试前我去照影峰练过剑。”

感受到手心间的温热,傅离染暗自握紧了些,“当然记得。”

“你偷偷跑到桃林哭,要是不同意你来峰上练剑,你……”

听她提起这些,纪时钰心中发窘,微恼地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了。”

她看见傅离染的眸中亦浮上浅淡的笑意,目光柔和。

纪时钰收回手,继续先前的话题:“当时我最期待的便是去照影峰练剑,峰上的师姐们都很耐心,愿意不厌其烦地指导我。”

傅离染听完,淡声:“嗯,还有别的吗?”

“什么?”她有些不明所以。

傅离染牵紧她的手,侧目看她,“除了练剑,还期待什么?”

纪时钰怔愣一瞬,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但笑不语。

约莫片刻,两人到了璇天境前,一层淡淡的结界覆在上面,从外面也能瞧见隐约的灵力流动。

傅离染取出手令,按进凹槽之中。

下一刻灵光大作,那层淡淡的结界肉眼可见地逐渐散去。

“结界只能打开一刻钟,”傅离染凝眸看她,忽然问,“你有趁手的灵剑吗?”

纪时钰一愣,她确实没有,堕魔后她无法使用剑术,没有特意带上灵剑。

瞧见她的模样,傅离染心中了然,指尖微并,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

她往前一递,“这柄剑名为‘斩虹’,是落月峰送来的那批剑中最好的。”

纪时钰伸手接过,视线落在清透的剑身上。

“不知这柄剑是否与你的用剑习惯相合,但现下也没有更好的灵剑。”

纪时钰笑了笑,“有这柄剑已经足够了。”语毕,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剑穗挂在上面。

雪白色的剑穗异常醒目,傅离染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动。

“师姐,”纪时钰轻声唤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我一定会解除反噬,尽早从璇天境出来的。”

“嗯,好。”傅离染同她对视,心中的万语千言在此刻只化作深深的凝视。

“还有,”她走近几步,倾身抱住眼前人,“那些时日里,除了期待着去照影峰练剑,我还期待着能在峰上遇见你。”

透过薄薄的衣衫,傅离染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带着一丝热意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拥紧。

“多加小心。”她轻声叮嘱。

纪时钰点点头,身后打开的结界已有重新闭合的趋势,不能再耽搁太久。

她最后看了眼傅离染,转过身径直穿过结界,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结界重新闭合,被淡淡的灵力覆盖着,那人留下的热意逐渐消散,熟悉的气息也像是被斩断般,感觉不到分毫。

这一刻,傅离染才露出落寞的神色,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强撑着罢了,今日一别,谁都不清楚纪时钰什么时候能出来。

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

傅离染上前取出手令,视线落在璇天境的结界上。

不论如何,她会一直等着纪时钰出来。

第67章 命牌破碎

时光飞逝,距离上次开启璇天境已有一年之久,在三大仙宗的共同谋划下,大半魔族势力被清剿,魔族那边一时半会掀不起风浪。

见神宗依旧是人们心中向往的仙宗,之前的正魔对峙中很多学徒被魔域中的魔气所伤,温移决定招收一批新的学徒。

各峰再度忙碌起来,尤其是未名峰。

“你找我有什么事?说吧。”杜镜意提笔写着什么,头也不抬道。

傅离染看了眼她,淡声:“最近未名峰上的事很多”

“自然,近日新收了一批学徒,她们每日在未名峰修炼,这些都需安排。”

傅离染微微颔首,直接问:“璇天境的事?”相比于她,每天都在未名峰的杜镜意更清楚璇天境的情况。

杜镜意心道果然,轻叹道:“你隔几日便来问一次,不会有多大变化的。”

见眼前人不语,她继续道:“而且你不是有纪时钰的命牌吗?命牌未碎,说明她没有危险。”

也对,傅离染认可她的说法,忽然传音符响了一声。

她凝起灵力,是宗主的传音,让她赶紧去主殿一趟。

收起传音符,傅离染简单跟杜镜意说了声,转身离去。

主殿中。

除了宗主温移,各峰的长老都在,傅离染一进殿内,她们的目光直直望来。

“不知宗主找我何事?”

温移脸色严肃,“这一年宗中派出的学徒搜寻了各处,都没发现姜汐昼,你真的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傅离染淡声:“当初我追上她的时候,亲眼瞧见她自毁心脉,七窍流血,按理说绝不可能生还。”

听见这个回答,温移皱起眉,明显有些不满,“你应当去探她的气息。”

“而且,”她眯了眯眸子,眼神不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查了一年竟然都未发现她。”

周遭各峰的长老也神色凝重,她们深谙姜汐昼的性子,若她还活着,将来必有一日会报复见神宗。

傅离染注意到她们眼底的怀疑,语气笃定:“她自毁心脉,七窍流血是真,就算被人救走也不可能重新修炼,宗主无需多虑。”

温移瞥她一眼,重重地叹了声气,抬手示意各峰的长老们先离开。几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行礼后便退出主殿。

傅离染瞧见她的举动,隐约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宗主要问纪时钰的事吗?”

温移点头,“确实,璇天境在那次暴动后便被列作禁地,你私自允许她进入其中,如若出了差错,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她口中的差错无非是沾上魔气或性命攸关,傅离染清楚她指的是前一种。

温移盯着她,“如果她再度沾上魔气,你还要继续包庇她吗?”

坦然对上她探询的视线,傅离染淡淡道:“她不会。”

对于眼前人坚定的态度,温移冷哼一声,“你倒是一直这般相信她,我告诉你,若她再次沾上魔气,我会联同其她长老就地诛杀,而你也不必再当照影峰的峰主。”

傅离染抿紧唇,默然不语。

*

潮湿的暗室中烛火通明,床边被人贴心地放了一个暖手炉,方便床上人取暖。

脚步声轻响,随即是石门缓缓打开的声音。

冒着热气的粥被端到床上人面前,升腾的热气之下,她终于缓缓睁眼。

南宫仪像往常一样,舀了勺粥,轻轻吹了吹,而后递到眼前人的唇边。

“不用你喂,”她的声音停了片刻,带着一丝无力,“我可以自己来。”

自醒来的那日以后,她总会这般逞强,南宫仪对此已然习惯,默不作声地依言递给她。

手不自觉颤抖着接过碗,姜汐昼正欲拿起汤匙,双手却忽然脱力,碗里的粥瞬间泼洒而出,床榻上洒了些,剩下的尽数在地上。

每日都要经这么一遭,南宫仪清理着地上的瓷片,沉默着。

姜汐昼有一瞬的茫然,反应过来后她半靠在床头,勾起一抹惨笑。

“你救我做什么呢?我当时自毁心脉,抱着求死之心,你看不出来吗?”

多日以来,这是她第二次的情绪波动,第一次是在发现无法修炼后。

南宫仪亲手收拾好地上的杂乱,看向她,“喝了药后师姐已经能坐起身,不至于成日躺在床上,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闻言,姜汐昼凝眸看她,片刻后移开视线。

“你母亲早就知道了吧?”

南宫仪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语气平静:“等你痊愈后便会离开南宫家了。”

“你就是这么同你母亲解释的”姜汐昼象征性地勾了勾唇,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

“那日之后,见神宗肯定在到处搜寻我吧?不见到尸体,温移是不会罢休的。”

她极为平静地陈述着,像是在谈旁人的事,“你应该知道,如若有一天被人发现我藏在南宫家,这对南宫家会是灭顶之灾。”

她被见神宗搜寻,其余两大仙宗肯定也知晓此事,说不定还会协助见神宗,纵使南宫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势力强劲,也无法和仙宗抗衡。

听到她的话,南宫仪无声地攥紧手,默然片刻后只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姜汐昼抬眼看她,略显诧异地挑眉,“你知道还这么做”

南宫仪不吭声。

见状,姜汐昼先是冷笑一声,而后毫不客气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曾经教你的都忘了吗?无论什么决定都不能触及自身的利益,在此基础上再考虑其它。”

她语气顿了顿,凝视着她,“对我,你也应该这样。”

南宫仪心下闷痛,避开她的目光,“你说得对,我没有任何长进,全都忘了。”

“我只能凭着心中的感觉去对待你。”

姜汐昼的表情有一瞬的僵滞,眼前人的回答太出乎她的意料,让她难以继续往下说。

那日自毁心脉后她便陷入了昏迷,潜意识里能模糊地感受到有一人始终陪在身边,细致地照顾她。

等到醒来之际,姜汐昼看见靠在床边睡去的人,才知道是南宫仪救下了她。

她原本不相信耐心照顾自己的人会是南宫仪,毕竟,南宫家的大小姐向来任性妄为,怎么会有心思去这般照料一个人。

可后面几天的相处,姜汐昼彻底相信一直照顾她的人并非南宫家的下属,就是南宫仪。

她心中绝望不吃不喝时,这人一次又一次地把各种吃食端到面前,手腕无力打翻粥时这人也会亲手清理。

完全不像她以前认识的南宫仪。

“我再去端一碗粥,其余的事师姐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南宫仪匆匆说完,转身离开。

姜汐昼看着她消失在石门那处*,半晌,低声道:“谁说我是在担心了。”

*

照影峰上。

学徒们齐齐聚在试炼场中,峰上的教习师姐正为她们授课,傅离染远远的看了眼,往桃林深处走去。

一进林中便能瞧见树上鲜红的桃子,确实又是一年了。

傅离染垂下眼眸,与之有关的回忆猛地袭来。

“师姐,我特意从树上摘的。”记忆中那人的笑颜明媚,手往前递出,掌心里的正是洗干净的桃子。

纪时钰没来之前,每年只有谢无诀咋咋呼呼地来桃林摘桃子,自她来到照影峰后,一切都有了变化。

她以前总是喜欢在桃林里练剑,看着她矫然的身影,傅离染有时候会觉得有个师妹也挺好的。

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散去,她回过神,视线落在树身,上面便有留下的剑痕。

指尖轻抚上她留下的剑痕,随即逐渐收紧。

已经一年了,她到底何时能从璇天境中出来,还不知反噬是否解除。

傅离染靠着树身,心绪难平。

月朗星疏,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不知过了多久,她直起身,准备回寝屋休息。

就在这时,储物袋中的某个东西猛地震动,傅离染脸色一变,立即取出。

是一块灵玉制作的令牌,道道纹路清晰,此刻正闪动着异常的光泽。

傅离染紧盯着掌心里的令牌,手不自觉地发颤。

这令牌有两块,是分别前她让纪时钰带上的,上面有纪时钰的一缕气息,若她性命无忧,令牌便不会震动。

可是现在,令牌上的纹路不停地流转着,灵光闪动,傅离染阖上眼眸,静心感受半晌,发现上面属于纪时钰的气息愈来愈弱。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年间令牌从未出现任何异动,所以她可以耐心地等着纪时钰从璇天境出来。

此刻上面的异样像是预示着什么,傅离染心中一紧,来不及过多思量,她直接御剑往未名峰而去。

灵光闪动的玉牌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原本微凉的触感竟然逐渐灼热起来,像是要裂开般。

不到片刻,傅离染来到璇天境前,她毫不犹豫地取出手令,纵使再受一次责罚她今日也必须要打开璇天境。

就在她把手令放进凹槽的前一刻,掌心中的玉牌灼热不已,突然裂开。

傅离染神色一僵,向来淡然的眉眼间浮上显而易见的慌乱。

摊开手心,玉白色的令牌从中间裂开,不仅如此,灼热感持续着,越来越多的裂痕浮现,令牌碎成一块一块。

第68章 懊悔

冷风吹过发丝,一股寒意遍布全身,暗沉的夜色下唯有一道身影伫立在璇天境前。

视线终于从碎裂的玉牌上移开,她攥紧手,锋利的碎片划破手心,带来一阵刺痛。

这抹刺痛提醒着她,纪时钰的命牌真的碎了。

上面有纪时钰的一缕气息,昭示着她的情况,如今命牌忽然破碎,那她……

傅离染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令按进凹槽中,等着璇天境的结界打开。

未影剑随心而动,被紧紧握在手中,结界一开,她会立即进去找到纪时钰。

可是事情从来不会如她预想的那般顺利,手令上的纹路紧紧地贴合着凹槽,眼前的结界却不似往常一样消失,反而纹丝不动。

傅离染心中一沉,指尖凝起一道灵力。灵力打在结界上,像是水波般向四周缓缓荡开,没有任何作用。

她意识到情况不对,再度尝试。

结果依旧和刚才一样,结界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手紧紧地握着剑,因为力道太大被硌得有些疼,傅离染盯着面前的结界,几欲想用手中的剑直接破开。

心急如焚之际,她尚存一丝理智,璇天境中魔气残存,一旦被强行破开,不仅会惊动见神宗上下,那些黑气趁机跑出来绝对会伤到修为不济的学徒。

她不能这么做。

未影剑似乎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轻轻震颤着,傅离染没有过多的犹豫,当即去寝居找杜镜意。

杜镜意是未名峰的峰主,远比她更了解璇天境的情况。

不过片刻,她已然来到寝居前,敲开杜镜意的房门。

她手中尚握着剑,周身带着夜色的寒意,面色凝重。

杜镜意被眼前人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语气不满:“你这么晚提着剑来找我,不会是要和我比试吧?”

“璇天境的结界没办法打开。”傅离染言简意赅,眉尖紧蹙,显然没心思同她扯别的。

杜镜意听罢便知事情紧急,不再多言,直接和傅离染一起往璇天境的方向而去。

属于峰主的手令被放进凹槽中,一道灵光从上面闪过,仅仅一瞬,两人立即看向结界,但依旧未开。

杜镜意的神色也不免凝重,沉声:“以往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她心中隐约猜到什么,看向身旁人,迟疑着问:“你执意要打开璇天境,是不是纪时钰出事了?”

见身旁人也束手无策,傅离染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无措,她缓缓摊开手心,里面是破碎成好几块的命牌,沾着鲜红的血迹。

杜镜意这才发现她的掌心血色斑驳,急声:“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来不及在手心里的这点刺痛上分出多余的心思,焦急和担忧逐渐占据她的心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隐约的害怕。

自修炼以后,她一直觉得境界提升,握紧手中剑便不会再有畏惧,此刻却体会到深深的无力。

她当然可以一剑破开璇天境的结界,进去找到纪时钰,可是那样的话结界便会彻底损毁,里面浊乱的黑气尽数跑出,可想而知届时宗内会是如何的惨状。

杂乱的思绪让她向来平稳的气息骤然失序,傅离染僵在原地,视线先是落在手中剑上,而后移至碎掉的命牌上。

身旁人并未言明,杜镜意却清楚她面临着何等抉择,不由轻叹一声,语气掺了些不忍:“你知道的,命牌破碎,最后一缕气息消失殆尽,这些都印证着纪时钰可能……”

最后那几个字她没忍心说出,劝道:“你真的要执意进璇天境找她,就算找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身躯”

“怎么可能”傅离染终于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视线,颤声道,“她剑术不差,上等灵剑对黑气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她拿着斩虹,肯定能清去所有靠近的黑气。”

“而且,”傅离染抚着挂在未影剑上的雪白剑穗,“她说过,一定会从璇天境中出来的。”

杜镜意这才发现她眼眶微红,声音也在竭力忍着颤意。

如果你真的这般认为,怎么会急着进去找纪时钰呢?她不忍心戳破眼前人掩饰般的话语,保持默然。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傅离染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无比期盼能听到肯定的回答。

杜镜意看了她一眼,沉默着,随着眼前人的默然,傅离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希冀破灭,懊悔逐渐占据上风,她不自觉地紧紧攥住手,璇天境里有多危险她再清楚不过,当时她就该死死地拦住纪时钰。

为什么?她们已经互明心意,傅离染本想着等纪时钰清去魔气后便结契,以后她们能一直相伴,可以在桃林里练剑,闲暇时也能一起溜出见神宗去热闹的城中,她现在还是只会做扁扁的点心,没来及问纪时钰方法,她们曾经约定好等桃树结果便一起品尝,埋在树下的美酒也还未取出,还有很多很多没能一起做的事。

为什么?

锥心刺骨的痛意在周身蔓延,傅离染有些颓然地靠在一旁的墙上,她此刻才明白当初的那些日子有多珍贵。

彼时,纪时钰刚拜进照影峰,她们虽维持着师姐妹之间应有的距离,但近乎是每日相伴,无数次她看着师妹练剑的身影,也有无数次师妹跟在她身边,言笑晏晏的模样,那时的她们没有隔阂。

后来的一连串事情将她们越推越远,傅离染以为把纪时钰带出魔域,清去她体内的魔气便能回到从前。

是她太天真了,古籍上早就说过,魔气强势阴沉,一旦沾上之前修炼的所有便会不复存在,如附骨之蛆般根本无法彻底剥除。

傅离染神色低沉,思绪混乱间她竟然觉得如果反噬是因为剥除魔气,倘若她不执意用鉴清镜清去魔气,纪时钰是不是不会遭到反噬,依旧在魔域当魔族护法。

她一心想要将师妹带回正轨,希望彼此能像从前那般每日相伴,一同修炼。

如果这样做的最后是纪时钰命不久矣,不如天各一方,正魔对立,她只要……只要师妹活着。

心绪起伏不定,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傅离染蓦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杜镜意连忙过去,焦急的同时又不知如何劝她,“你……”

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别着急啊,纪时钰不是进阶灵根吗,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

傅离染表情木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压根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杜镜意有些无奈,却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看不远处的璇天境,又看看身旁这人,轻声叹息。

两人都没注意到,破碎的命牌上隐约闪过几道光泽,极其微弱的,却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