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正在调试马头上的缰绳，一段一段拉在手上，紧了紧，从马肚子旁边拿下一个水囊递给黎昭昭，继续调试缰绳。

“抱歉。”

黎昭昭把水囊凑到嘴边小心地饮了一口：“我不该问你这些话。”

“没关系，”明素拍拍马儿的脑袋，“你关心你二哥也正常，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他有他的去处，我有我的。”

“其实我二哥是个无拘无束的人，”黎昭昭忍不住为自己的哥哥说话，“不管你想去什么地方，他肯定不会拦你，我保证。”

明素停顿了片刻：“梨梨，人和人之间不是都有结果的。”

“我有我自己的使命，”她说，“我不属于任何人，这一辈子，我只属于我自己，能够在江湖上自在翱翔是我毕生所愿，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

明素摸着马儿的脸庞笑：“我所求的只有这些，哪怕有朝一日我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黎昭昭听她这么说，便知道楚行风机会渺茫，但也没想再劝说明素：“你觉好就是对的，不用管我二哥那个老匹夫！”

明素垂眸微笑，眼中闪过些许黯然。

黎昭昭的裙子下摆和鞋沾满湿漉漉的泥巴，就连衣襟上都有两片泥点子，明素看了会儿，提议道：“我带你到那边的溪水洗洗，这鞋泥巴浸久了要坏。”

“哦，好。”

黎昭昭刚要跟她走，小吏来报，名册上最后一个老兵来领廪谷了。

那是个断了一条腿的老兵，拄着拐杖一高一低从乡间小路上走到杨柳树底下，身上蓝灰色的夹袄看着十分单薄，断肢大约到膝盖以下便没了，上面应该是个圆筒的裤管被缝了起来。

黎昭昭叫小吏把八十两银子拿给他。

鼓囊囊的钱袋子被枯树皮般的双手抓紧，那老兵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黎昭昭：“是不是这么多！我要看账簿！”

“大家都是这么多，一分没少你的。”

黎昭昭叫小吏把账簿拿给他看。

那老兵盯着账簿翻了好一阵，塞回小吏手里，攥着钱袋子一高一低地走了。

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杨柳枝，一阵沙沙作响。

“把东西都收起来吧，今日的差事完了。”

黎昭昭吩咐众人返程。

明素没忘了带她去溪边刮一刮鞋上的泥土，问道：“你这冀州之行才走了一半，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有两个月应该差不多了吧。”黎昭昭把靴子边沿往石头上蹭。

“我听说京城里如今不太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明素低声道，“就连我们这些江湖上的人都察觉到了风声，各州各府盘查的力度比以往多了一倍。”

黎昭昭望着水面。

京城里不太平，难道是七王要动手了？

不对啊，她走的时候京城里就戒严了，这都多久了，估计早就明刀暗枪死了不少人了，黎昭昭想到这儿忽然大悟，原来这次冀州之行是赵衍故意把她从京城支走的！

否则那些明刀暗枪里伤的肯定有她！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黎昭昭正想着，眼前平静的溪水一圈圈荡起波纹，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忽然听见哗啦啦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