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没说要与不要，只道：“老师为人淡泊守静，他在文华殿授课时，每逢考查学问方才唤人进去问答回话，而我不过能答一二，并非他的得意门生，是故……也许我并无资格编纂他的遗作。”

黎昭昭有点懵：“可是我姑姑说，你算他的得意门生之一啊。”

赵衍还在看弩箭。

“连你都没资格，那谁是他的得意门生？”黎昭昭摸了摸下巴。

赵衍低着头道：“老师的得意门生另有其人，的确不是我。”

“总不会是我吧，”黎昭昭思索再三，“可是我那个时候那么小，还不认识字啊。”

“……”

赵衍看了看她。

黎昭昭缩起脖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就随便说说，我知道我不像我爹，我爹喜静我好动，我爹能文我粗鲁，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较像他。”

赵衍放下那架最轻巧的弩箭，看到黎昭昭脸颊上沾了一抹灰，抬手替她擦去：“你自然有你的好。”

“是吗？”

黎昭昭蹲在地上笑。

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皱眉看着赵衍：“你没见过这些连弩，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赵衍扫了一遍墙壁上挂着的短刀和匕首，在靠近床头的位置看到那柄短剑后，收回了目光。

“你的字。”他回道。

“字？”黎昭昭抓了一把自己写的字条，摊开来仔细观察，恍然大悟，“你认得我的字啊？”

“嗯。”

“……”

黎昭昭努力回忆，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赵衍面前写过字。

“你真厉害，这都能认出来。”她把字条一股脑儿塞进袖子里。

赵衍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黎昭昭手一抖，白花花的纸条全撒了出来，还没等她出声问，便听见赵衍沉声道：“捂住口鼻。”

赵衍一只手覆在她的唇上，盖住了她的鼻子。

黎昭昭慢了一拍，双手捂在赵衍的手背上。

烛火昏暗，一缕白烟从窗角的缝隙里爬进来。

黎昭昭想说“是迷烟”，嘴里只能发出含混的音节，她扭头看赵衍，发现他的口鼻还暴露着，想伸手替他遮住。

手伸到半空中，门“砰”的被撞开。

潘少昱带着数十人提刀闯进来，沉重的脚步声撞击地面。

“咳咳。”黎昭昭咳嗽几声站起身，挥了挥屋内的烟雾，“你们干什么？！”

“二当家的……”

有人想回黎昭昭的话，被潘少昱打断：“我还以为他已经被你迷住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把话说个明白，你要是还想留在青茅寨，就抓了他递投名状！”

黎昭昭愣了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原来潘少昱是打算先把赵衍送到她房间里来，然后趁她不注意，再放迷烟迷晕赵衍。

打不过就来阴的，黎昭昭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潘少昱道：“说好了他叫人撤退你们就放他下山，你怎么言而无信！而且你们连我都算计！还讲不讲道义！”

“道义？”潘少昱冷喝，“这个世道什么时候和我们这样的人讲过道义！我不趁南阳王府的铁骑军撤退将他抓了，过后哪还有机会活命！”

“潘少昱，你这样以后还怎么让人相信你说的话！你光明磊落吗？”黎昭昭充满被背刺的愤怒，“亏我还拿你当朋友，你就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