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20(第2/4 页)

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疸倒用不着如此担心了,她马上放下了心。说来有点奇怪,这时她反倒流露出了高兴的眼神。

“来,让我看看。”贞之助用自己的前额探了探妻子的额头说,“不怎么烫人。哎,把病拖重了就糟了,你还是去躺着吧。无论如何,得请栉田大夫来看一看。”说完他把幸子送到二楼,随后立刻给栉田先生挂了电话。

栉田先生在芦屋川车站附近开诊所,因为诊断准确,医术高明,在当地很受欢迎,他总是在晚上巡回出诊,经常过了十一点还没回家吃晚饭,很不容易找到他。所以,非请他不可时,贞之助就要挂电话给一位叫内桥的老护士请托一番。但若非重病,他是不会在病家希望的时间来的,甚至可能爽约,所以在电话中要把病情讲得严重一些。这一天,也是等到过了十点。“栉田大夫今天说不定要我们白等了。”两口子嘀咕着。快到十一点时,门前响起了汽车停车的声音。

“这是黄疸,没错!”栉田大夫说。

“昨天吃了一大块牛排。”

“就是这个原因,好吃的吃多了……最好每天喝些蚬子酱汤。”

他说话爽快,也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总是简单、匆匆做出诊断,又匆匆如风地走了。

从第二天起,幸子开始过病室生活,时卧时起,并不十分难受,但也没有明显好转。原因之一正当入梅之前,既不下雨也非天晴,天气异常闷热;另一个原因是这样讨厌的天气已经持续多日,纵令没有生病、身体挺得住,也无处可去。幸子两三天没有洗澡,她换下有汗臭味的睡衣,并叫阿春拿来洒了酒精的热毛巾给她擦背。这时悦子上来了。

“妈妈,壁龛里插的是什么花呀?”

“罂粟花。”

“我觉得那花儿可怕。”

“为什么呢?”

“我看见那花,就觉得要被它吸进去似的。”

“真的。”

确实如此,孩子的话往往一语中的。这几天,幸子总感到待在病室里像有什么压着她头似的,感觉沉重,原因似乎就在眼前,她却找不出来,现在让悦子一语道破了。看来,那壁龛上的罂粟花的确是一个原因。这种花成片开放在田野里很美,但这样孤零零地插在花瓶里、摆在壁龛上,看着有些令人害怕,“要被吸进去似的”这句话颇为贴切。

“真的,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大人反而说不出来。”雪子也不无钦佩地说,她急忙把罂粟花撤下来,换了配有燕子花和山丹花的盆花。可是,幸子瞅着这盆花也觉得郁闷,倒不如什么花也不要,她求丈夫挂一幅清爽的和歌挂轴,虽然时令还早了一点,不过还是在壁龛里挂了一幅香川景树[38]所作和歌《夏日傍晚岭上骤雨》的条幅:

骤雨爱宕峰,

清清峰下清泷河,

如今想应浑。

可能是病室这样的陈设多少有些效果,第二天,幸子感觉心情舒畅多了。下午三点过后,她听见门铃响,接着似乎传来了客人的脚步声。这时阿春上楼来说:“丹生夫人来了,和一位叫下妻、一位叫相良的夫人一块儿来的。”

幸子和丹生夫人已久未见面,丹生夫人曾两次来访,她都不在家,若是她只身前来,是不妨请她来病室叙谈的。但是,幸子和下妻夫人过从并不怎么亲密,尤其是相良夫人连名儿都没听说过,一时不知怎样应付才好。这时要是雪子能代为接待就好了,不过,雪子决不愿意与不熟识的人应酬。如果推说有病请她们吃闭门羹,又觉得对不起跑了几趟空的丹生夫人,正赶上自己也苦于百无聊赖,于是她要阿春先去致歉,说自己因为身体不适,时卧时起,衣着不整,叫阿春先把客人请进楼下客厅。随即,她急忙坐在梳妆台前,在有脏污的脸上敷了一层白粉,换上一件清爽的单衣,走下楼来,足足用了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