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29(第1/2 页)

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芦屋这个家自从雪子回来后,又渐渐地像很久以前那样活跃起来了。雪子不爱说话,成天无声无息地、无论在与不在别人都不知道似的,照理说不会因为增加了她就使家中变得特别热闹。由此可见,在雪子冷清的性格中毕竟潜藏着开朗的一面。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只要三姐妹聚集在同一屋顶下,就能令满室春风荡漾,所以,无论三人中缺了谁便失去了和谐。再说舒尔茨家住过的那栋长期空无一人的房子,也终于有人住进来了,入夜后,从厨房的玻璃窗透出融融的灯光。听说户主是位瑞士人,在名古屋的某公司当顾问,经常不在家。家中有一位年轻的夫人,一身西洋的打扮,但面貌却像是菲律宾人或中国人,雇了个阿妈。他们家没有孩子,不像舒尔茨家那样热闹,多数时候鸦雀无声。尽管如此,自从隔墙那栋荒凉的凶宅似的洋房里住上了人就大有不同了。悦子一直巴望邻家再来一个像罗斯玛丽那样的孩子,这下指望落空了,但她已在同班同学中交了几个亲密的朋友。少女自有少女的情趣,她们经常互相邀请举行茶会、生日庆祝会等,逐步形成了自己的交际圈。妙子还是忙忙碌碌的,每天多半时间在外面,有时甚至三天都不在家吃一顿晚饭。贞之助察觉到妙子不愿待在家里,大概是厌烦幸子和雪子跟她啰唆。他也暗自担心:这一次妙子和两位姐姐的感情产生隔阂了吗?特别是她和雪子的感情会有什么变化吗?

有一天傍晚,贞之助回家后没看见幸子,想去寻她而拉开浴室前的六铺席间的隔扇时,看见雪子正在缘廊上支起一条腿坐着,让妙子为她剪脚趾甲。

“幸子呢?”

“二姐到桑山家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吧。”妙子说话间,雪子悄悄把脚缩到衣襟里坐正。贞之助看见妙子穿着裙子跪在地上,把那散落在地的白晃晃的指甲屑,一一拈起来放在手心,他随即把隔扇拉上了。虽只一瞬间,却对这姐妹间的美好情景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使他重新认识到,即使有意见分歧,她们姐妹关系仍然和和睦睦。

三月初的一天夜晚,已经睡下了的贞之助突然感到妻子的眼泪在自己脸颊上流着。他睁开了眼,在黑暗中听到妻子微弱的啜泣声。

“你怎么了?”贞之助问。

“就是今天晚上……老公……今天晚上正好满一周年呀……”幸子说着抽抽搭搭地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把那事儿忘掉!……老说也没用。”

贞之助把妻子不停地流到他嘴唇上的泪水咽了进去。他感到十分惊诧,因为临睡前幸子还高高兴兴,夜半三更却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事情确实像她所说的,正是去年三月,阵场夫妇介绍雪子与野村相亲,今天也许正是流产一周年的日子。贞之助已经毫不在意了,妻子却至今还把那悲哀深深藏在心中。也不能怪她,不过,老这样突然发作还是令人诧异。去年春天到岚山赏花时,秋天在大阪歌舞伎剧院看《镜狮子》时,在渡月桥上,在剧场的走廊上,他都看见妻子这样突然流泪,随即又悄然无事了。而这次也一如既往,第二天早晨,幸子似乎完全忘了昨晚曾哭泣过似的。

这个月中,基里连科的妹妹卡塔莉娜准备乘豪华轮船沙恩霍斯特号去德国。前年贞之助一行曾应邀到夙川他们家中做客,本来说过要回请他们一次,一晃过去两年了,除了偶尔在电车上相遇以外和他们也没什么来往,只是常常从妙子那儿听到那位“老太太”、基里连科兄妹以及渥伦斯基的消息。说是从那以后,卡塔莉娜对制作偶人也没有那样热衷了,但也没有完全放弃。有时她又突然出现在妙子工作室里,带来新作品请妙子批评指教,这两三年来她的技术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不知何时开始,卡塔莉娜搭上了一个德国的叫鲁道夫的“好人儿”。妙子认为,卡塔莉娜似乎觉得和他交往更有趣,制作偶人的热情也就减退了。鲁道夫是一家德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