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松,敲了敲桌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而后是膝盖跪地的声音,"千岁爷。"
"小姐有下落了吗?"
"回千岁爷,还没有。"
像是早知道这个答案一般,裴確长出了口气,冷厉的眼神中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再找!"
"是!"
脚步声逐渐走远,室内又恢复出一片死寂。
那屋子的主人拾起笔,摸出一份折子,又投身于漫漫长夜中。
*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夜色浓重的像刚研磨好的墨,均匀的泼洒在内宫的房檐上。
屋内的炭火烧的暖暖的,时间久了,睡在里面的人也就不难唇津生渴。
卫泱下了床,借着灯光给自倒了杯水,端在手心里暖着。
从这间房门出去,到廊下右拐直行五十米,就能看到一栋朱漆大门。
这个时候,自然是关着的。
里面会亮着灯火,灯火照着龙床,床上睡着他的学生,他的陛下。
卫泱就着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唇瓣一片水意,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暖黄的灯光一打,倒是不显病弱的感觉。
他垂了垂睫毛,继续想着。
他的小陛下早就歇了,穿着明黄的锦缎睡袍,侧卧在宽大的龙榻上。曲起的小腿会紧紧压住被子,一张莹润的小脸沉沉掩在被子里。
他喉结微动。
不怪他过分熟悉,小时候的陛下,一直就是这样的。
作为卫家孙辈的嫡长子,他被赋予了最多的期望。
三岁学诗词,五岁能成诗,八岁熟读《十四史》,作《国赋》,哗然北周。
其文慷慨陈炼,其意恣意汪洋,远非一个八岁孩童能做到!
外界盛传卫家有门客代为舞弊,卫家上下虚荣矫作,不堪为国之重臣。
卫老太公无奈,领卫泱上了金銮殿,由先帝临场出题,燃香为计,年幼的卫泱踩在凳子上,手里抓着狼毫笔,在众位大臣的围观里,一笔一画,工工整整,题为《民策》。
香雾未尽,卫泱落笔,小手背在身后,示意自己写完。
《民策》呈上,陛下拍案称奇,让人拿下去传阅,殿中诸臣莫不汗颜。
经此一役,卫家卫泱名扬北周,举国上下,为之轰动。
下面的读书人作诗云,"倘有卫郎才,不堪寒窗计。"
他们叹,若是天纵奇才,谁还用寒窗苦读十几载,博一个功名前程!
再往后,他十二岁被皇上特允参加科考,不负众望的一举夺魁,成了最年轻的状元郎,成了读书人眼中下凡的文曲星。
他进宫受赏,被白白.嫩嫩的小太子揪住衣角,眼泪汪汪地哭着说不要周大人当太傅。
周大人正值壮年,面相凶,人也严厉,太子年幼贪玩,没少被打手心。
太子一打就哭,一哭陛下就心疼,周太傅吹胡子瞪眼,气得辞去了太傅一职。
卫泱看了看小太子,走也不是,抱起来也不是。
小太子抹了抹眼泪,指了指卫泱,又指了指自己。陛下会意,从那以后,新上任的状元郎就成了太子太傅。
作为陛下唯一的儿子,太子殿下金贵的很,也娇气的很。
书读多了头疼,字写多了手疼,连晚上睡觉身边没人都会哭泣。
小太子黏他,陛下特准太傅常住宫里,那几年他真是白天当太傅,晚上当侍卫,好在陛下虽然会偷偷懒,人却乖巧可爱的很,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软软的喊他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