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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类词语来形容也许不太适合,然而,事实上最初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用这些字眼更为恰切。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他看得茫然着迷了。这一带大体处在从六甲山脚到大阪湾的朝南倾斜的缓坡上,这里有田园、松林、小河,其间疏落点缀着古朴的农舍和红屋顶的洋房。据贞之助看来,这里地势高旷,空气干爽,景色明丽,在阪神地区算得上最适宜散步的处所。而现在风貌恰恰为之一变,不禁使人想起了洪水泛滥的扬子江和黄河。而且,与普通洪水不同,它是从六甲山深处山崩倾泻的泥水,后浪追逐前浪,掀起雪白浪花的怒涛喷扬飞沫,看上去恰似一锅煮得沸沸扬扬的滚汤。确实,当巨浪起伏的时候,那不是河流,而是海洋——乌黑、混浊的土用波[74]涌来时的泥海。贞之助脚下的这条路轨,像码头一样在这泥海中延伸,有的地段眼看就要沉没在渐渐逼近的洪水之中,还有一些地段,路基的泥土已全被水淘空,只有枕木和铁轨像梯子一样悬浮在水面上。贞之助忽然发现脚跟前有两只小螃蟹在匆促地爬行,大概是因为小河泛滥,它们逃到路轨上来了。在这种场合,如果他只是独自步行,恐怕会在这里退回去。可是,在这里他又碰上了甲南高等学校的学生,和他们结成了旅伴。今天早晨,他们抵校后一两小时便发生了这场水灾,只得停课,他们涉水逃到冈本车站,听说阪急电车已不通车,又跑到铁道省营线的本山车站,谁知也不通车,便在车站暂时休息(刚才在站内帮着扫水的就是他们)。水还在一个劲地往上涨,他们待在那里也惶惶不安,决定分成两组沿着路轨回家,一组回大阪,一组回神户。这些人都是朝气蓬勃的青少年,并不感到怎样危险,有时谁陷进了泥水,大家还觉得可笑,高声起哄。贞之助紧跟在他们后面,走在悬在空中的铁轨上,从这根枕木跳到那根枕木,好不容易走完这一段,脚下却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滚滚激流。由于流水和下雨声音的干扰,直到此刻他们才听见有人在呼喊“喂——!喂——!”抬眼一看,前面五十米远的地方一辆列车抛锚了。几个同校的学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这边的同学:“你们打算到哪里去呀?再往前走很危险,听说住吉川水很大,根本过不去,还是上车来吧。”贞之助无可奈何,也只好和他们一起走进车厢。

这节车厢是下行快车的三等车厢,除甲南的学生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在避难:其中有几家朝鲜人坐在一处,大概是房屋都被水冲垮了,仅以身免,逃到这儿来的;一个带着女佣的老太婆,面有病色,不一会儿,她便唧唧哝哝地念起佛来了;还有一个绸缎行商模样的男人,只穿着麻布衬衣和短裤,哆哆嗦嗦地将一个沾满泥水的装绸缎的大包袱放在身前,把淋湿了的单衣和毛线围腰晾在坐椅背上。也许是因为同伴增加了,学生们更加兴奋得直嚷嚷。有的从口袋里掏出太妃糖来吃,还分给朋友们;有的脱下长筒靴倒放着,倒掉里面的泥沙污水;有的脱下袜子,瞅着自己那泡得发白的脚丫子;有的在拧湿透了的制服和衬衣;有的光着膀子在擦身;有的因为浑身湿淋淋的,不好意思就座而愣站着。他们轮流看着窗外,七嘴八舌地嚷着喊着。“瞧!一个屋顶漂来了!”“漂来榻榻米了!”“木材!”“自行车!”“哎呀,冲来一辆汽车!”

“喂!有一条狗!”突然,有一个学生嚷道,“……去救救那条狗吧!”

“你说什么?不是条死狗吗?”

“不,不!还活着呢!你看,就在路轨上。”

这是一只中等大小的杂种<img src="../Images/image00376.gif"/>犬,浑身是泥,缩着身子蹲在雨打不着的车轮下面哆嗦。几个学生一边说着“去救它、去救它”,一边下车把它拉了上来。那畜生一进车厢,便扑棱扑棱地晃了晃脑袋,抖掉身上的水,走到救它的少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