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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放学时的下午,好几百名学生熙熙攘攘地往学校门口拥。一出大门我就看到马路对面的胡同口站着好几个人,一个个歪脖横狼似的往学校门口瞅,都是玩玩闹闹的长相,一水儿的军帽、军褂加军挎,还有几个小货跟他们站在一起,也都是那时小玩儿闹的标准打扮,一身学生蓝白衬衣大翻领。当时一放学,几乎每个学校门前都有几伙这样的人,美其名曰“站点儿的”。我和同班的同学大伟、石榴仨人正往外走,过来两个人把我们仨叫住:“唉!你们仨站那儿,别走!”
我们三个人停住脚步,回头一看,这俩人已经朝我们走过来了,这俩玩意儿成天在校门口待着,虽说和他们没什么交集,我可也认识他们,至少叫得出名号,一个叫二黑,一个叫三龙。我心里明白这是事儿找到头上了,就回身问他:“什么事儿?”
二黑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事儿?找你们肯定有事儿,来来来,咱先进胡同里再说。”说完他在前面带路,三龙在我们后面跟着,半推半拽,将我们带到马路对过的小胡同里。
怕我倒不怕,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心里觉着让校门口的玩儿闹劫上一回也很荣幸似的。老早以前我就在心里有一个心结,怎么没人劫我呢?是不是我在学校不显眼,没有挨劫的资本?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今天我想起来自己都解释不清,怎么着,在学校门口不挨劫没面子?
进了胡同,二黑又把我们仨往胡同深处带,我回头一看后面,又跟过来了七八个人,其中还有我同年级七班的几个人,就是不太熟。走到胡同尽头,二黑说了声:“行啦!就这儿吧,你们仨过来!”我站在一面大灰墙下,脑子里想着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劫的东西,六七毛钱,一副蛤蟆镜,那是我四舅去马里援外给我带回来的,一杆金星钢笔,是我老爹平常舍不得用被我从家偷出来的,万幸今天不考试,要不我还得把我爹的手表带出来,那可保不住了!
从来也没挨过劫,本以为劫道应该都像凶神恶煞似的,一上来就是警察审窑姐儿——连打带吓唬,没想到二黑一开口就给我一个出乎意料,他说:“哥儿仨,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我们几个惹了事儿,得出去避避风头,准备外漂了,你们仨有钱吗?给我们托托屉。”简单来说就是我犯了事儿,要上外边躲一躲,可是没钱,你们仨给帮帮忙。我心说:二黑你净拣大台面儿的话说,真要犯了事儿,你还敢在家门口待着?说大话压寒气儿呢?但我脸上并没表现出来不悦的意思,反而想给他点儿钱买通个关系,以后能和他们联系上。我这脑子里还正转弯儿呢,大伟先说话了:“我出来上课从来不带钱,我妈不让带。”而石榴也已经摊开双手,想让二黑他们翻口袋了。此时二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大伟身上,根本就没在意我的反应,说话把我们推到墙根儿上,伸手要翻我们的口袋。这就和我的初衷出入太大了,我自己个儿给你们钱是情分,想和你们牵上关系,上学下学路过学校门口彼此互相点个头,那是我的面子,这要让你们翻我口袋,那我不真成挨劫的了?不仅让你们把钱拿走,扭脸儿你们还就不认得我,这多不上算!我偷眼一看大伟要吓尿了,石榴也有点儿含糊,我心说:得了!今儿个要是和二黑他们动手,这二位是指不上了!
我往四下里看了看,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动起手来能用的家伙,可地上连块砖头都没有,也不知道二黑他们身上带的什么家伙,看这意思今天我要吃大亏。我不能让他们翻我口袋,二黑矮我半头,让他顶到墙边翻口袋可太没面子了,这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这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