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克莱文杰(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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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刑事调查部的密探算是挺幸运的,因为医院之外战争仍在进行。人们发疯,而后被授予勋章作为嘉奖。世界各地,轰炸线每一边的大兵都在为别人所说的他们的国家而献身,对此似乎无人介意,更不用说那些正在丢掉年轻性命的大兵了。战事看不见尽头,唯一看得见的是约塞连自己的尽头,要不是那个爱国的得克萨斯人,他本可以留在医院直到世界末日的;那家伙下颌大得像漏斗,头发散乱,他的脸上永远咧着笨拙却牢不可破的微笑,就像黑色宽边呢帽的帽檐。得克萨斯人想要病房里每个人都快乐,就是跟约塞连和邓巴过不去。他真是病态得厉害。

但是约塞连快乐不起来,尽管得克萨斯人不想要他快乐,因为医院以外,还是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唯一在进行的便是战争,除了约塞连和邓巴,似乎没人注意到。而当约塞连试着提醒人们的时候,他们便赶紧躲开他,以为他疯了。就连本该看得更清楚却没有做到的克莱文杰,也曾对约塞连说他疯了,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刚好在约塞连逃进医院之前。

克莱文杰狂怒而义愤填膺地盯着他,两手紧抓着桌子,咆哮道:“你疯了!”

“克莱文杰,你到底要别人怎样?”在军官俱乐部的喧闹声里,邓巴厌倦地回了一句。

“我不是开玩笑。”克莱文杰坚持道。

“他们想要杀我。”约塞连平静地告诉他。

“没人想要杀你。”克莱文杰叫喊道。

“那为什么他们朝我开枪?”约塞连问。

“他们朝每个人开枪。”克莱文杰回答,“他们想要杀所有人。”

“那又有什么不同?”

克莱文杰动了感情,激动得半个身子都出了椅子,他两眼湿润,苍白的嘴唇在发抖。每次为他热情信仰的原则与人争吵,到头来他总是气得直喘粗气,强忍住因被人驳倒而快要流出的苦涩眼泪。克莱文杰有很多热情信仰的原则。他真是疯了。

“谁是他们?”他想弄明白,“你认为是谁,确切地说,想要谋害你?”

“他们每个人。”约塞连告诉他。

“哪些人?”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杀我?”

“因为……”克莱文杰脱口而出,但随即哽在那里,终于无话可说。

克莱文杰确实觉得自己是对的,但约塞连却有证明,因为他每次飞到空中往不认识的陌生人头上扔炸弹时,他们总是用加农炮朝他射击,这可一点也不好玩。如果说这事不好玩,那么更不好玩的事情就太多了。跟个流浪汉似的住在皮亚诺萨岛上的帐篷里,背后是大山,面前是平静的蓝色大海——却能转眼间吞噬水中抽筋的人,三天后再把他寄送回海滩,邮资付讫,人则遍体浮肿、青紫,并开始腐烂,水从冰冷的鼻孔里慢慢排出——那可根本不好玩。

他宿营的帐篷正靠在一片疏落晦暗的树林边上,树林把他和邓巴的中队分隔开。紧靠帐篷一侧,是一道废弃的铁路壕沟,沟中设有管道,往机场的燃料卡车上输送航空汽油。多亏了同住的奥尔,他们的帐篷是全中队最奢华的。约塞连每次去医院度假或是去罗马休假回来,都会惊奇地发现他不在的时候,奥尔又安装了新的生活设施——自来水、烧柴的壁炉、水泥地板。帐篷是约塞连选择地点,再与奥尔一起搭建的。奥尔负责规划,他是个笑嘻嘻的小个子,胸佩机师徽章,一头浓密的褐色鬈发由正中向两边分开,而约塞连比他高大、强壮、结实、迅捷,因此干了大部分粗活。帐篷足足能容纳六人,却只有他们两人居住。炎夏来临,奥尔卷起侧帘让一丝凉风透入,可是从来没能驱散帐篷里蒸腾的暑气。

约塞连紧隔壁住的是爱吃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