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相替(第2/4 页)

而这里,就是一切荒唐的开端。

时至今日,江巡还记得他对沈确最初的印象。

好看,但令人厌恶。

沈确是江巡的老师,却不是江巡一个人的老师,他是当世有名的文人,弟子遍布天下,平南王世子薛晋是沈确的表弟,早年来京城上学,也是沈确在教。

当时沈确在弘文馆教皇子读书,江巡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先皇有数十个皇子,母族个个出身高贵,只有江巡是宫女所出,先帝酒后临幸才有了他,卑微可欺,要不是哥哥们斗得太狠,死的死伤的伤,也轮不到他上位。

江巡在弘文馆那几年,时常坐在角落,他母亲不识字,教不了他,他没开过蒙,同样不识字,毛笔用的歪东倒西,字比狗爬还难看。

那时沈确在上头讲解经史子集,满口之乎者也,江巡也听不懂,有时候沈确留了课业,每每批改江巡的,眉头也总是蹙着。

沈确说:“朽木不可雕也。”

少年人的自尊心总是细腻又敏感,尤其江巡出生低微,在宫人里混了几年,直到个子长高,不好扎在宫女堆里,才被先帝立了皇子,他听见沈确这样说,捏碎了手里的课业,想得是:“这张清高孤傲的面孔真是惹人嫌恶,活该撕下来丢进泥里,碾碎了才好。”

如今沈确来替薛晋求情,江巡见他如此紧张薛晋,又想着弘文馆那几年,同为学生他却只能得个“朽木不可雕”的评价,顿时心头火起,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报复回来。

他心想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将文人变为娈/;宠,将老师变为玩物,困在深宫亵玩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呢?

于是他便宣了沈确。

江巡记得那夜红烛帐暖,沈确抑着嗓子,隐忍又克制,那双眼睛看着他,先是不可置信,再变为难堪,绝望,最后化作一团死水。

像宣纸上晕开的墨。

当时江巡想,他确实将这个人碾碎了。

66见他沉思,越发觉得有戏,加油大气道:“宿主,回想一下你对他最初的恨意!加油!你可以的!”

江巡不语。

死了一世,隔了那么多年,感情早已模糊不清,还有什么好恨的?

抱碳后,他的灵魂没有立马转世,而是在附近徘徊了整整七日,这才离去。

七日内,他看见北狄的铁蹄踏进皇城,京城起了场大火

,城北有母亲抱着饿死的孩子,城西有妻子抱着烧死的丈夫,碳化的横梁滚落下来,砸死腿脚不好的老人。

整个京城上空阴云密布,灵体对痛苦格外敏感,巨大的情绪几乎要将江巡吞噬了,他困在漩涡中心,不得解脱。

时至今日想起当年的场面,他依旧想要呕吐,以至于少年时候的爱恨,屈辱和不甘,他全部不记得了。

况且要恨,也该是沈确恨他。

此时此刻,江巡如今唯一的想法是:“沈确不能瘸。”

沈确的腿,是在宫中跪废的。

那时在弘文馆读书,江巡总要仰视他,沈确执着书卷俯视众皇子,高高在上的令人厌恶,后来江巡将人宣入皇宫,就几乎没让他站起来。

后来大魏国力衰微,沈确趁乱离开,渡江辅佐薛晋,当了大梁的开国丞相。

他也确实天纵奇才,若没有他,薛晋驱逐北狄的时间要延后十年。

而各大战役中,沈确因着腿瘸,耽搁了不少时间,后世史学家屡屡畅想,若是沈确没瘸,这战役该是什么样子。

为了江山社稷,沈确不能瘸。

江巡拖动光标,将系统的描述细细看了,逐字逐句阅读,而后他抽过一张草纸,将要点一条条罗列出来。

所以怎么折腾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确不能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