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姐姐说:“不知道你姐夫会怎样说,我和他商量一下吧。你姐夫的银行正在合并,他非常忙,晚上很晚才回来,所以请你暂时等几天,我想他下个星期大概就有时间跟你谈了。这几天你就悠闲地玩玩吧,小妹好久没来东京了,权且当一回‘乡巴佬’,让辉雄带你到处转转怎么样?再说,幸子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你也可以到筑地去陪陪她。”妙子说,不清楚会是怎样的结果,暂时只得听姐姐的话等着好了。妙子还开玩笑说,昨天坐火车经过沼津时,看见富士山大半都被云给遮掩了,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这次来东京的目的能否达到,她自己不仅缺乏信心,而且还提高了警惕,心想别被本家姐姐姐夫给笼络了。即使如此,难得他们夫妇那样曲意逢迎,妙子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她虽然说过“如果说那些话是打算骗骗我,我可不答应”,却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昨夜,幸子孤身一人睡在滨屋旅馆的二楼,虽说是在旅途之中,也不免有凄凉之感,彻夜没有睡稳。幸子正在犯愁,还要过五六天这样寂寞的日子,没想到今夜妙子来了,在十铺席间的客房里,时隔多年,姐妹俩又并枕而眠。回想起来,从船场时代起到妙龄之际,这多少年间,她们总是起卧于一室,直到幸子与贞之助结婚的前一夜。不清楚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从幸子上女子中学时起,只有大姐睡在另外的房间,而幸子三姐妹就睡在二楼的六铺席间,她很少只和妙子两个人睡在一起,通常在两人之间夹着雪子。因为房子狭窄,有时两个铺盖睡三人。雪子睡觉老实,哪怕是大热天的晚上,薄棉睡衣也盖到胸前,睡觉的姿势规规矩矩。今夜睡在这里,幸子怀想当年情景,仿佛又看见了纤瘦的雪子端端正正睡在自己和妙子中间。
第二天早晨,她们仍然像闺阁时代那样,睡醒之后躺在床上闲聊一阵。
“你今天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
“你没有想去看看的地方吗?”
“都说东京、东京怎么的,来了也没有什么想看的。”
“我们还是觉得大阪和京都好啊。……昨天晚上在罗迈亚吃得还好吗?”
“昨天晚上换了菜了,有维也纳炸牛仔排。”
“那辉雄该高兴了吧?”
“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辉雄有个同学正好坐在对面的角落上,由他父母亲带着。”
“嗯。”
“辉雄被他同学看见了,一脸通红的,连连说‘糟了、糟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和小姨一块吃饭,即使我告诉他你是我姨妈,他也不会相信的’。”
“可不是嘛。”
“首先是餐馆那个侍者来问‘您二位吗?’一副感到奇怪的表情。我说‘请给我来杯啤酒’,他一边答应着一边不可思议似的盯着我,像是把我看成孩子了。”
“小妹穿上那件西装,看来是像辉雄的姐姐。他一准认为你是个不良少女了。”
快到中午时,涩谷打来电话告诉她们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歌舞伎戏票。今天一天无事可做,下午她们去银座喝了一会儿茶,在尾张町叫了部出租车从靖国神社起,沿永田町、三宅坂一带转了一圈,到达日比谷电影院,在横过日比谷十字路口时,妙子看着窗外的行人说:
“东京很流行箭状碎花纹布,刚才从德国点心店到电影院的前面,我就看见七个人穿了。”
“你数了?”
“嗬!你看,那里有一个,那里又有一个……”她说罢,隔了一会儿又说:“中学生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路可危险呢,记不得是什么地方来着,关西有个中学,制服的裤子上不准做口袋,那倒不错。”
幸子知道这位妹妹从小就爱说大人话,今天又感到她实际到了讲这种老气横秋的话的年龄了,也就随声附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