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不会激起他的杀心。一切都是多么偶然!
他对邵天一实施杀心是一种即时发泄。其实他早就模拟地杀了他好多回。他本来已经戒掉去街机厅玩游戏的习惯了,可是他在几次嫉恨得无法释怀时又去了购物中心的游戏厅。模拟的每一样冷兵器都是他用来杀戮邵天一的,每一记劈、砍、刺、戳都给他的嫉恨一个出口,让它发射出去。他在邵天一面前用那种杀人英雄的风度拽着步子,拽着姿态,甚至拽着英文。现在想起来,令他汗毛直竖。就在邵天一去浙江义乌打工的暑假,他从叮咚嘴里,从老丁老师夫妇嘴里,探知了邵天一在心儿家里的位置。那位置是生了根的。也许他本来没有认真想过和心儿的关系,以及他和心儿是否会有未来。但邵天一的位置使他开始认真。男儿生来就有决斗天性。接下去就碰到那个叫刘新泉的男人,一个外表出众一肚子坏下水的混世魔王。居然踢了心儿,那么娇小柔软的身体,腹部被踢了好几脚。他几乎追出楼去把他杀了。假如杀的是刘新泉而不是邵天一,他现在的悔恨负疚会轻得多。
去年夏天的那个晚上,他从心儿家离开,其实看出门锁有多不结实。一种老掉牙的撞锁,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宿舍楼里,几乎每家都用。那时候每一家可偷可抢的东西都不多。夏天午睡时,他悄悄到院子里去玩,又要在外祖父和外祖母午睡起床前回到家里,他就会用一块塑料垫板插进门缝,拨弄锁舌,再压住锁舌,把锁簧推回去,那样门就能无声无息地被打开。刘新泉绝对是谙熟世上所有捣鬼伎俩的臭男人。
他担忧地离开心儿和叮咚,走下楼梯。宿舍楼前面的马路上,他停下来,看着心儿家的灯光,那个臭男人的脏眼睛也可以这样看着那灯光,然后实施他的诡计。他今夜会回来继续骚扰吗?三万块钱是隐患,是骚扰的借口。他可以装模作样地说:我来是劝你收下这笔钱的,看在孩子面上,收下我的心意吧。大灰狼就这样进了羊圈。
但愿他多虑。仅仅是但愿。换锁之前,他要确保心儿的安宁。怎么确保?
他走到马路对面,巷子里住着拆迁钉子户,他们用不起空调,把竹床和躺椅摆在人行道上,七横八竖地乘凉睡觉。更多的是聚在路灯下打麻将,把电灯费用也省了。他向巷子里走去。还有钉子户宵夜店呢,把折叠桌椅支在马路上,暗淡的灯光里可以出售一切:鸡肚杂,猪肚杂,烂泥里捞来的小龙虾。第一桌麻将打得最热闹,光脊梁的男人和穿睡裙的女人们边打牌边喝冰镇啤酒、酸梅汤之类,每人一摊荷叶包着的卤内脏。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其中一位牌客是身后房子的女主人。
他说:“大妈,我想租一个躺椅,你知道哪里有的租吗?”
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走了一遍,走得飞快,总结已经出来了:一个好人家的孩子,也许就是不远处那所中学的学生。他的模样是上岁数的女人最喜欢的异性小辈儿。
“知道啊!”女人逗乐地看着他,故作认真。
“能麻烦你告诉我,哪里有的租?”他也很愿意跟她做逗乐搭档。
“我家就有的租啊。”女人继续逗乐。
她招一下手,叫他跟她进屋。屋内黑洞洞的,又小又窄,当代穴居人的住所。她指着一个折合起来的塑料躺椅叫他自己搬。他先不动手,价还没问呢。“租金多少?”
“十块钱一晚。”
“这么贵!十块钱在杂货市场能买到一把了!”
“市场夜里不是不开门吗?”
“五块。”
女人又出现了那个逗乐的笑容。好学生也会做买卖呢。
“八块。”女人说。
他知道现在该转身就走。父亲杀价的时候,决然地一转身生意就搞定。这种穴居女人到哪里能赚到这么轻省的钱?破躺椅看着都发臭。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