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苏流风感到难过。
不是厌弃他的邪心,而是痛恨这个逼迫先生的炎凉人间。
苏流风那样好的一个人,究竟遭遇了何等的恶事,才会想要沾上一手脏污?
如果可以,她想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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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风回戏班子租赁的屋舍时,已是深夜。
今日他还是没能带钱回来,好在他吃了果腹的甜糕,不必阿刘师兄特地匀一半馒头偷偷给他吃。
然而苏流风的运气也实在说不上好,一进屋就被柳班主堵住了。
柳班主取竹签子剔了剔牙,暧昧地笑道:“我就说,咱们的小风师父怎么开了窍!出门还知擦脸更衣了。就你这漂漂亮亮的脸蛋子,上台哼两声曲儿,夫人们大把的银钱给你打点,再弄几个官宅月洞门里的‘堂会’,嗓子都不必出力,身子骨出力,还愁没的赚?”
彼时,苏流风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毛都没长齐全,却要被这些污言秽语给玷污心智。
他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骨咯吱咯吱作响。
苏流风倒是想捂住耳朵,却不愿与柳班主对着干。
还不是时候。冷静下来。
柳班主哼了一声,谅他没胆,还要再说:“我可都看见了!你倒是会挑,年纪轻轻就懂那些旁门左道,和周仵作的孙女儿勾搭上,还哄人给你吃糕是不是?行啊,知道人家就一个独孙女,宠爱得紧,上赶着给人做童养夫?不错不错,有前途。你要早告诉我能扯下脸来干这个,我还逼你去要饭作甚?”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柳班主的眉眼戾气却渐重。
小子都会给自家谋出路了,这是要跑!看他不打断苏流风的腿,坏了他这个单飞的念头!
柳班主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拉苏流风作陪!
还没等他动作,苏流风先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袍,寒声:“说我便罢了,不要辱没旁人。”
他一张脸绷得很紧,凤眸里戾气萦绕,怒意正重。
姜萝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柳班主怎敢造她的荤谣。恶心。
平日里被打得满地爬的少年人,今日竟有了骨气。
柳班主稀奇之余,又被他的冲撞给气笑了。
他抬腿就是一蹬,老大的力气,直将苏流风踢到自己平日里入睡的寝房内。
这一回,柳班主没有杀鸡儆猴的打算。
砰!砰!砰!
他下死手打苏流风,房内传来的都是隐忍的闷哼声,以及拳拳落肉的躁动。
戏班的孩子们没人敢拦,他们早早回了大通铺,抱作一团,捂住了耳朵。
“阿刘师兄,小风会不会死了啊?”
“一定会死吧,柳班主疯了。”
“我好怕……”
“别胡说!”阿刘眼角潮红,竟是落了泪,“他不会死的。”
但阿刘好懦弱,他不像苏流风一样骨头硬,敢一次次和柳班主叫板,扛上柳班主的拳头。
阿刘签了卖身契,便是柳班主要打死他,也无人会来为他做主。
他一遍遍说服自己,不是他胆小,而是他和苏流风不一样啊……
这场毒打持续了很久,直到柳班主嫌恶地出了房门,喊阿刘去拉走打到半死的苏流风。
一个满身是血的东西留在柳班主房里,他哪里休息得了。
阿刘含泪领了命,他颤巍巍走入寝房,撼动地上的苏流风。
苏流风身上没一块好肉,都是鞭子与拳头凿出来的血污,唯独那一张脸毫发无损,漂亮到不像人的地步。
这样的画面,更让阿刘感到可悲。
柳班主不把苏流风当人,他把苏流风当摇钱树,一个可以随意摧折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