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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男女电影 严歌苓 2 字 2024-03-01 13:12:25

,河那边是个荒岛,没人,或者有人也不认识我们。什么都能在那儿重新来,你跳不跳?”

老五没说话。雨川感到他握住她手的手渐渐变僵,变得机械。

“老五,假如我不是……哦,我就是我自己,只是个叫雨川的女孩,事情会不一样的,对吧?雨川会爱你的。假如能有个地方可逃,那地方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不论我们之间有什么事都不被叫做丑闻,你愿意逃到那儿去吗?”

老五的手松开了她的手。当晚雨川在厨房独自洗碗,蔡曜从背后伸手搂她。她看见有着方指甲方关节的强劲的一只手挪向她的前胸,突然喊:“放开我!”

雨川被调到住院部就开始上夜班了。下了夜班,家里人都睡了,只有老五的斗室里还有些轻微响动。有次她轻掸两下门。门开得比她想象得快多了。

“想看看你在干什么。”雨川倚在门上,近乎无声地说:“可以进来吗?”

“我在写东西……”

“不画了?”

“不常画了。画展办过了。”

“想看看你的画室。”

老五突然下决心一样问:“你有空吗?”

雨川稍微向上翻一下眼睛,似乎在心算时间,实际在犹豫,在顾盼撤退的路。她明白什么将要发生。从老五的眼睛里,她看出他和自己一样明白。

“那地方远吗?”

“不远,就是不好找。你说个时间,我可以在汽车站等你。”老五说得很快,迅速堵死彼此撤退的路。

下午两点,雨川准时到达那个车站。远近都没有老五。雨川站在那儿,任杨花落在她头上身上。一朵杨花迷了她眼,怎样也揉不舒服。她掏出小镜子,仔细将它摘出来。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唇膏被抹缺掉一点,一道红痕顺嘴角划向面颊,整张面孔就因了它变得乱七八糟。也许是刚才她揉眼睛时,动作太慌,手蹭到了嘴唇。也或许公共汽车上人推人挤,某个企图拓开稍大空间的脊梁或臂或肘揩走了那块红。扑过粉的脸若染上什么是不易被拭掉的。她用手帕蘸点唾沫去拭,等拭净那道红,脸色已不匀净。她还没那分勇气和从容劲在大马路上抹口红、施粉,毕竟她极少化妆。干嘛涂这么重的口红,施这么厚的粉?是要从此抹煞掉一个清白无辜的雨川吗?厚的粉脂是为了将那个纯净的雨川从此封死在一段无暧昧无瑕疵的历史中吗?她看着镜子照出这张色泽不一的面孔深处,那正在恶化的激情。昨夜,在商定见面地点和时间的那一刻,他们彼此都以激动而恐惧的眼睛警告了对方:要发生什么了;那发生的将使他们的生命变质。

雨川合上镜子,收起它。将败坏前的自己合进去、收起来。满天杨花活物一样活泼忙乱地飞、嬉戏、追着人。它们像雪,但雪决不像它们这样骚动,撩拨人。

老五没有来。等了半小时的雨川抹掉口红和粉,到马路对面等候回程的车。心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空得清爽的心会让她在值夜班时专注安详。车离站时,她看见一个细长身影出现在她刚立过的位置上,并不像刚刚赶到,却像等了许久,等得生了根。

一天雨川下班后,见蔡曜在楼下等她。

“告诉你,不要多心,家里丢了两百元钱。爸的小笔稿费我妈从来不存,就那么放在抽屉里,花得根本没数。但那两百元是小品的,暂时让妈替她收着,她要买新自行车。我妈对平常过日子的钱没数,但这笔钱是小品的,她记得清清楚楚从未动过。”

“家里出这种事,我这个没过门的媳妇不是要窝囊死吗?”雨川脾气甩了出来:“早就说不住你家,早就让你搬,找间瓜棚我都跟你过,偏偏没皮没脸地白吃白住,害得我也跟着没皮没脸!……”

“叫你别多心别多心!妈把这事只告诉我,当然就没有把你我怀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