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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华怪谈精选集 李碧华 9 字 2024-03-01 11:39:10

“牙膏及不出了。”女人用力敲打挤压,甚至用脚踩。

“看我的!”男人拎出剪刀。

一剪,牙膏拦腰分为两截。

“看,头头尾尾还残留好多,够我们用三天!”

他帮她蘸一点……

“慢着!”她喊,“你怎么只剪一下?你看,那儿残留的多不方便,用牙刷去蘸便浪费了一些。”

她想他怒吼:“你应该剪成三截,这样便容易挤。中间一截用力向两边刮,这样,用刀背刮,看,挤得一点不剩,够我们用五天!”

为了那两天的差距。

不,为了欠那一剪。

女人吵得面红耳赤。男人恼羞成怒,难以下台。

他还击:

“说浪费?我还忘了呢。那回我爸信件上邮戳盖歪了没留印的邮票撕下来铺在报纸上弄干,日后再用,谁知你却把旧报纸卖给收买佬,论斤地称,才一两元——你知不知道,那儿有三个一元三角的邮票?”

“你还有脸说我?是谁在二十八摄氏度就开冷气?啊?”

“我忍你很久了!这把剪刀,你非要在‘十元店’买,人家‘八元店’也有同样货色——”

技逊一筹的女人气坏了。

这双天作之后,各持刀与剪利器,初则口角继而动武,终酿血案,倒身血泊……

女人中了剪。恨恨:

“好好一把新剪刀,报销了,本来很锋利,可用上五七年,你……把它……”

男人中了刀。半昏迷,呻吟:

“这婆娘……最毒妇人心……刺中我……这儿!唉,你知不知道一个肾在内地卖多少钱吗?往值钱的器官刺……太……”

“哎呀,一算医药费就后悔死了!”

“死了还得出殡火化,得花上多少?你说!你说!”

“……”

“……”

人海茫茫,投缘相知的另一半在哪儿?

——算计的最精密的电脑,也会失手的。

《耳朵变成邮票》

天文台发出寒冷天气警告,市区气温低于八摄氏度,还下着冰寒彻骨的微雨。

这样的情景,玲玲特别想死。

她打个电话给婷婷,询问一下,自去年圣诞南亚地震海啸大灾难后,便一直失踪的阿健,回校复课没有?

她暗恋阿健很久了。自己去年起决定辍学出来打工(其实是校方暗示退学),仍不时打听他的消息。

婷婷觉得好烦:

“阿健没有上课,座位是空的,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哪儿去了。”

“报警啊!”

“报警都没用。”婷婷落井下石,“如果他在泰国被大浪卷走,几秒钟便完了,说不定已经是就地埋在泥洞里几千条腐尸中的一条。”

婷婷又说:“手机没电,你收线吧。”

玲玲早就听说婷婷已勾到阿健,连哀伤也不想同她分享。

被大被同眠谈心事的好友出卖,玲玲觉得不顺心,马上就去打了个耳洞。

打完之后,内心苦楚减轻了,以另一种痛来掩盖原来的痛。

自虐果然见效。

这是她的第十八个洞。出来时雨越下越大,她像吃了一顿饱饭,相当满足,身体也不冷。

第一个耳洞是十三岁那年打的。

之前某一个冬天晚上,爸爸妈妈和八岁的玲玲在家中打边炉,满桌是鱼蛋、墨鱼丸、鱿鱼、鱼皮饺、牛肉片、大白菜、生菜……爸爸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大佬“吹鸡”,他放下碗筷出去劈友。

自此没有回来。

满桌火锅料放入冰柜,母女二人饿了煮即食面。用来做浇头,吃了一个星期也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