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梅雨,天气沉闷,恭颂阖府倍加康健。前日承蒙多方斡旋,且赐款待,深致谢忱。所述者,有关莳冈小姐之事,后经商议,皆曰碍难联姻,故请向对方转述此意,事关贵府亲戚,故急切奉复如上。
承蒙种种关怀之处,再次向夫人致谢。
泽崎熙 拜具
六月十二日
这两封极不自然的信,在种种意义上说,必然使贞之助夫妇再次感到不愉快。首先,这是第一次被对方明确宣告“落选”,即第一次被打上“败者”的烙印。对此他们早有思想准备,且当别论。最令夫妇俩生气的是泽崎和菅野遗孀的来信的写法以及处理这件事的方式。虽然说这些已毫无用处,比如泽崎的信是用钢笔写在一张条格信纸上(日前遗孀给幸子看的那封信是用毛笔写在卷筒纸上),像凑数似的写得满满当当,光看这个就令人不舒服。信中虽说“后经商议”,但不难推测实际上他十号那天就已经拿定主意了,他本要立即回绝,还是客气了一下,回去后隔了一天才写信。但这封信既不是直接写给幸子的,就不必用这样不自然的语气,完全可以采取使菅野遗孀多少能够理解的回绝方式。他只说“碍难联姻”,又不说明理由,且不说那么老远把别人叫来一趟已是过分了,就是对菅野家不也是失礼吗?还有“皆曰碍难联姻”的“皆”究竟是指谁呢?从前面的文字“后经商议”看大概是和家属、亲戚商量,大家都说难以联姻。果然如此,那百万富翁的见识又从何谈起呢?无论如何,这个“皆曰”一句更加虚伪得令人作呕。菅野遗孀把这封信原封不动转来又是何居心呢?假如她不知其内容还情有可原,有必要把一封不是给幸子的信特意寄给她看吗?难道菅野遗孀对这封信的写法毫无感触吗?照说菅野遗孀应该不动声色地藏起这封信,另外编一个不伤女方感情的借口,告诉幸子亲事没有谈成,这才算她没白活这么大岁数!“纵令对方执意恳求,贵府亦未必俯允,可知原非特别值得惋惜之姻缘”云云,事到如今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丝毫不能使人宽慰。总之,菅野遗孀作为一个颇有历史渊源的地方豪族的夫人,却不能理解都市人的细腻心理。贞之助夫妇的结论是,错就错在不了解她是这么一位粗枝大叶的人而托她做媒。这样一来,自然要归咎于姐夫。在贞之助他们看来,菅野遗孀姑且不论,这件事是姐夫提出来的,他们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同意去相亲的。作为熟知菅野遗孀行事作风的姐夫,既然介入此事,应该事前做做调查,估摸一下可能性。而姐姐来信说,辜负菅野家的好意会使姐夫为难,亲事谈不谈得成在其次,只希望能让雪子去见见面。既然这样说,那么姐夫也要考虑雪子的立场,事先问清菅野遗孀是否已经调查过了。如果姐夫有这么点儿关怀就好了。可他只是传传话后就撒手不管了。到头来,贞之助、幸子和雪子除了徒添烦恼以外一无所获,只是为了顾全姐夫的面子折腾一番罢了。贞之助私下担心,自己和幸子倒也没什么,姐夫和雪子的关系可能会因此恶化。好在这两封信,没有寄给本家而是寄给幸子了。幸子听从丈夫的意见,故意拖延了半个月才向姐姐写了封信,在信笺上若无其事地写上一句,已收到菅野姐姐来信,那件事好像进展不顺利,并且补充了一句:希望姐姐委婉地告诉雪子,如果难以启齿暂时不讲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