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八月不久,有一位学习山村舞的徒弟,给妙子寄来一张明信片,说是鹭作师傅因肾病恶化,住进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教习所照例每逢七八月放假,但在今年六月举办乡土会时,因为鹭作师傅健康情况欠佳,当时就决定假期延至九月。妙子并非没把师傅的病体放在心上,却好久没去问候她,主要是因为师傅住在天下茶屋一带,从阪急线的芦屋上车,从北往南穿过整个大阪,在难波再换乘南海线电车。而平日练习舞蹈只需到岛之内的教习所,所以她从没去过师傅家。这时突然接到这样的通知,并说肾脏病已发展成为尿毒症,可见师傅病势已经相当危笃。
“不知师傅怎么样了?小妹,明天你去看看她吧,过几天我也要去的……”
六七月间为了辅导妙子和悦子,鹭作师傅每天大老远地赶来辅导,说不定这对她的身体有不良影响,幸子还想,但愿这不足以成为她发病的远因就好了。幸子当时就注意到师傅的脸苍白浮肿,她一边教舞一边忙不迭地喘气,虽然她本人说跳舞保住了她的健康,但事实上有肾病的人最忌劳累过度。幸子也曾想过要婉言辞退她,但又不忍心使正在兴头上的女儿和妹妹失望,加上师傅本人比谁都热心,终于没有开口。时至今日,她十分后悔当时没有劝阻她。因此,她决定近日就去探望师傅,在接到明信片的第二天暂且要妹妹先去看看。
妙子本来说要趁早晨凉快出门,但是,她们商量要带什么礼品和其他一些事,耽搁了时间,一直拖到中午才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出门。到五点左右,她呼哧呼哧喘着气回来了,连声嚷着大阪那边太热,走进六铺席间,把那身被汗水黏在身上的衣服,像剥皮似的从头上脱下来,仅穿条裤衩,光着身子钻进盥洗室去了。过一会,她走了出来,头上裹着湿毛巾,腰缠大浴巾,然后找出一件宽大的单和服披上,带子也没系,说声“对不起”从两位姐姐面前走过去,站到电扇前面,敞开衣襟,让风吹胸部,这才开始谈起师傅的病况。
师傅虽然一直说身体不好,不过上个月病情并不特别严重。平素,她不大愿意给徒弟颁发承袭艺名的许可证书,但在七月三十号,她许可一位小姐袭名,并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仪式。当时,师傅不顾炎天暑热,规规整整地穿上印有家徽的礼服,祭祀前代师傅的遗像,并在遗像前,依照祖母传下的方式庄严地举办了酒宴。次日即七月三十一号,师傅到那位小姐家去道贺时,脸色就很难看了,八月一号就病倒了。
大体说来,南海线电车沿线与阪神之间颇为不同,树木稀疏,房屋凌乱密集,妙子找到那座医院时,全身已经汗透,而师傅住的那间病房又当西晒,暑气蒸人。仅有一个徒弟在照看她。她寂寞地躺在病床上,水肿并不怎么严重,脸也不是想象的那样浮肿。妙子走到她的枕边毕恭毕敬地问候,她却是毫无知觉的样子。据护理她的徒弟说,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但基本上处于昏迷状态,不时说些谵语,全是有关舞蹈的事体。妙子待了三十分钟便告辞出来,那徒弟送她到走廊里告诉她,医生通知说这次恐怕不行了。妙子刚才看到病情也大体明白了这一点。她冒着酷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赶回家。她想,这只是偶尔一日跑个来回尚且如此劳累,而师傅拖着病躯每天往返奔波,那份辛苦如今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幸子听她这么说,第二天要妙子陪着去探望了一次。过了五六天便接到了讣告,这时,她们才因吊丧有了去师傅家里拜访的机会。师傅是大阪唯一继承了正宗山村舞的传人,她的先人以前住在南地的九郎右卫门町,所以称为九山村。师傅是这个名门的第二代传人,她却住在一个萧条的大杂院里,令人难以置信。目睹这凄凉的晚景,只能认为她过的是勉强度日的落魄生涯。这是因为已故者忠于艺术家的良心,对破坏传统舞蹈姿势的流弊深恶痛绝,不肯顺应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