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那天早上,沃德一家很早就开始“过节”了:沃德太太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要赶在下午三点左右准备好晚宴。之后,大家就会坐在客厅里,打着饱嗝,昏昏欲睡。有一些男人——只能是男人——可能还会打一会儿盹。其他人就坐下聊天,直到晚上八点,再上火鸡、三明治和咖啡,大家不说话的时候就吃东西。如今,因为米拉离婚了,孩子们在节假日不得不和他们的父亲分开,这破坏了老传统,她的父母至今还无法接受。
如今,他们会在平安夜办一个小小的派对,邀请一些亲戚来做客,“好让孩子们认识一下他们的家人”,沃德太太痛心疾首地说。孩子们会在第二天下午三四点前离开,错过圣诞晚宴,她便会邀请其他家庭成员来赴宴,以帮她度过这段不自在的时间。
米拉在公交车站见到了孩子们。他们打扮得很得体,身着短夹克,打着领带,精心梳洗过,尽管头发有点儿长了。他们在车里时很活泼,可一走进沃德家,就变得很克制甚至拘谨。先逐一和大家贴面吻,聊一下交通状况、天气,然后长辈会客套一下,问问学业情况。他们端着可乐坐在客厅里,米拉说:“等着,看看我买了什么!”
她跑上楼,迅速换好衣服。瓦尔帮她选了一件蓝绿相间的大喜吉装[7],她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忘了穿胸罩。她上眼睑涂了漂亮的蓝色眼影,眼珠看起来更蓝了。她还戴上了夸张的金色大耳环,那耳环扯得耳朵疼,可她咬牙忍住了。她狠狠地对自己说,我得跟他们摊牌,要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因为她知道,家人都会按老规矩着装:男人穿深色套装、白衬衫,打着红蓝、红金或蓝金相间的条纹领带;女人穿三件套,头发梳起来、定型,穿高跟鞋,拎配套的手包,大胆一点儿的可能穿针织女衫裤套装。
她就像出席典礼一样走下楼梯,站在儿子们面前,灿烂地笑着。他们也回以灿烂的笑容。“你看起来很漂亮。”克拉克说。“对了,你那衣服是在哪里买的?”诺米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见她没有回答,他继续追问:“是在马萨街木球店旁边的那家小商店买的吗?还是在布拉特尔街?”看样子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她问他。他害羞地说:“呃,那里也有卖男孩穿的衣服,对吧?”
“你是说你也想要一件?”
他耸了耸肩说:“也许是吧。”
沃德太太见到她女儿时,眉头皱了起来,但她转而笑起来。“嗯,确实与众不同。”她承认。沃德先生说米拉像从非洲来的,他摇了摇头,坐下来。
沃德家的房子不大,前边的玄关也很窄,有一道折叠玻璃门将玄关与客厅隔开。为了不把家里弄脏,他们把人造圣诞树放在玄关窗下的长木椅上。圣诞树周围铺满了礼物。玄关中除了长靠椅就只放了一张写字台。地板打了蜡的客厅闪闪发光,烟灰缸也干净得发亮。米拉想和孩子们说话时,就把他们叫到玄关,拿上一个烟灰缸,三个人一起坐在地板上。米拉大声对母亲说,等她和孩子们说完话,就过去洗菜,保证在一小时内完成。可沃德太太已经站在厨房里开始削皮、切菜,紧紧抿着嘴唇。这时,沃德先生去地下室为客人们准备“狂欢屋”(他们这么叫)了。米拉知道,像这样坐在地板上抽烟,让烟味弥漫进各个房间,是一种叛逆的行为,会惹他们生气。可是她拒绝让步。
诺米和克拉克看上去比夏天时长大了许多。他们此刻正在随意聊天,给她讲学校里的事:有人在足球赛中犯了一个好笑的错误,他们的数学老师很严格,有人偷偷把啤酒带回了寝室。诺米说想和她好好聊一聊大学的事,他爸爸坚持让他去读一所预科学校的医学专业,将来当医生,可他不想当医生。问题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当医生,是因为本来就不想,还是因为爸爸想让他当他才不想的。米拉笑着说,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