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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下面没一件事都是命令。你讲讲你的忧虑好吗?”他难道没有脾气?我冷冷瞅着他,一字一顿:“我不想送孩子到圣基道孤儿院!”

我要一手带大他。我与他相依为命,与整个人类整个社会和鬼物的世界抗衡。

雪姑生了个女儿。

她自做了母亲,便渐渐与她母亲言归于好。也许是明白了为人母之苦。她说:“日后女儿不听我话,我便勒死她!”

这句话真足够她母亲欷噓。但可怜天下父母心。雪姑自她母亲手中接过不少奶粉,婴儿油,爽身粉,奶嘴……。甚至,暗中给我送来一张“路票”。

雪姑真乃江湖中人。言出必行。

她出示路票,很大,白底黑字写着“开通冥途路引”,抑或“引路途冥通开”?

反正是这么回事。

“这是烧给你大儿子的。”

“一张纸,有什么作用?”

“你出入境不需要护照吗?”

我明白了。我要助我儿子一臂之力,令他超生。如果他找到门路投胎,不用游离浪荡,不会再来找我。

他找我只是无路可找。

狱中有所谓“墟期”,人人做工储点小钱,可排队买买香烟,糖,,尤其是朱古力。几乎成为一种期待。

竟还有女犯们买化妆品!施朱敷白给谁看去?没有男人的境地,为谁妆扮?

——我记得我的胭脂。那天,那天,我擦上胭脂掩盖我的憔悴。那天!埃晚上我把路票烧予我儿。

雪姑买香烟,弄来火柴。晚上,月亮很亮,如一张涂了油彩的人面,五官模糊不清,五官分明都在。月亮看着我。我躲在厕所中,快快地烧了它。虔诚祝祷:“我儿,我不是不爱你。当时我无法把你生下来,请原谅!这个弟弟,希望你喜欢他,保佑他。你要明白,妈妈除了爱他,不知道做什么好。……这张路票我烧得太迟,但现在烧给你,可以帮助你转世投胎吗?还有七张溪钱,很辛苦,经过偷运才到手,一并烧给你,带在路上傍身。妈妈很穷,又没用,你不要再怪我了。不要妒忌弟弟。他一样可怜,他一生下来,便是一个监蠹……“到了最后,我在厕所中痛哭。压抑已久的委屈辛酸,一时无法煞制。有怕姑娘听到,咬着嘴唇,渗出血丝。急急哭完它,好出来上床睡觉。

我是连哭的自由都没有的。

自此,我更沉默了。

我唯一指望是抚育儿子成材。两三年之后,带领他逃出生天,重新做人。

雪姑刑满,携女出狱。

其他女犯谈什么,我不理会。姑娘吩咐做什么,我只有服从。有时一天只讲过五句话。有时一晚讲一千句——只同我儿低语。

我儿渐长,相安无事。

六七个月大,他开始吃麦粉。

八个月大,吃粥和碎肉。

注射麻醉针,破伤风针,百日咳。吃小儿麻痹糖,种痘。

育婴室中,有一架摇摇椅,小秋千。

到他蹒跚行路时,姑娘带他到草地玩,骑木马,晒太阳。在这指定范围的草地上,玩一个钟头,然后带回育婴室中。

于是,他渐渐十分习惯这牢狱生涯,有规律的,受限制的,一切都不可逾越,只有服从。

渐渐他以为世上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姑娘指着一座座灰白的监仓,一个个木然的犯人,教他认识:“屋屋,人人。”

我被编排到缝纫室开工。

天天车缝一样的直线。如同我的生活——连洗澡也限时的。

见到姑娘,保持礼貌,与儿子一起微微鞠躬。我是有罪的,应该受惩罚。但儿子,他以为是一种程序。——这对我而言是极大的惩罚。

晚上是我至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