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拜访
“还解释个屁!”
梁从俭抄起墙边的木棍便想要给谢云逍一下,但到底顾忌贺寒舟还挂在这人身上,又住了手。
“滚回你的郡王府去!我们梁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别脏了我家门槛!”
梁从俭暴跳如雷地指着谢云逍便骂。
我靠……
骂这么狠?
谢云逍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梁从俭的骂声像连珠炮似的,一句接着一句的,仿佛永远没有瓶颈。
谢云逍的脾气本来就算不上好,此刻心头很快便被骂得窜起一股无名火。
贺寒舟拦住留宣侯即将挥下去的手,俯身把坐在地上的谢云逍扶了起来,两人手指相触,他发现谢云逍的手冰凉一片。
不禁吓,人菜瘾大、爱嚣张。
贺寒舟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词,他让谢云逍胳膊挂在自己手臂上,那人才能站稳,
他冷静劝说:“侯爷,不如这事情就交给在下处理,武官下手没有分寸,光靠打是没有用的。”
留宣侯怒意不减,对着低着头的谢云逍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母亲,你亲自去和你母亲说。”
谢云逍往贺寒舟身后躲着,手指戳了戳贺寒舟的腰,示意这人赶紧把自己带出去,结果这人就站在原地让留宣侯骂他。
他一个没忍住用了点劲,旁边的人头也不回地摁住他的手,牢牢地攥住。
贺寒舟颔首道:“侯爷请放心,世子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想必是对此处好奇,上来坐了会。”
他示意留宣侯看向屋内,里面干干净净的,除了谢云逍的小厮,也没有见别的人在里面。
谢云逍从贺寒舟身后探出头,见留宣侯气消了些,他正想着如何脱离面前的困境,却被贺寒舟按住肩膀往外推出去几步。
他回头,只见贺寒舟上前与留宣侯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也不愿意上前挨骂,就站在原地,直到贺寒舟与留宣侯拱手告辞,谢云逍才被贺寒舟安全带出了晚春楼。
踏出晚春楼,谢云逍又胆子大了,脚在岔路口一转,甩开贺寒舟的手就打算分道扬镳。
那人却直接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押到一辆马车里。
“做什么做什么!”胡近世不见谢云逍,小吏带来了对方回绝的消息。
谢云逍没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就让人把常冶鼎的罪证送到他府邸上,让胡近世好好看看,自己自诩廉明公正,却在这事情上糊了眼。
等到散班之后,他又路过吏部,拐进去给自己请了两天的休假,他现在急需好好思索一下,于是在路上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回了侯府。
长风屁股才刚好利索一点,此时见自家主子在郁闷什么,他小心说道:“世子爷,可要小的为您排忧解难?”
谢云逍微愣了一下:“你?算了。”这人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他深深地看了长风一眼,从藤椅上起身往屋里走,堵着即将跟进来的长风:“不许进来。”
说罢,手中的门就合上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天,除了用膳的时候谢云逍会从房间里出来,其余时间全都躲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长风心中惶恐,思来想去,就去把事情告诉了留宣侯。
留宣侯这几天也听说了不少事情,一时也不知道是哪件事让谢云逍不开心了,于是从匣子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抖了抖就往风淮苑走。
留宣侯叩门道:“云逍?”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谢云逍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听着大半夜他爹在门外喊他,谢云逍蹬上鞋,走过去把挂上的门栓靠放一边。
他打着哈欠:“大半夜的,爹你不睡觉吗?”
外面黑咕隆咚的,点了灯笼也看不见多少东西,谢云逍迟缓地眨着眼,还沉浸在困意中无法自拔。
留宣侯打量着他,心中先入为主,信了长风口中的‘茶饭不思,精神萎靡,面色惨白’,“听长风说,你今日才吃了一顿饭?”
谢云逍低低地应了一声,给留宣侯让开地方,与对方一起坐在桌案前,他困倦着双眼,一边给留宣侯倒茶,一边说:“吃不下,不饿。”
他持着茶盏的手一顿,意识道今日留宣侯语气十分谢和,居然还特意放轻了声音,他诧异道:“父亲是有什么事吗?”
怪事。
谢云逍瞥了眼留宣侯刻意小心的模样,心中一阵汗毛乍起。
侯爷与侯夫人虽然是慈父严母的组合,但是慈父的意思在谢云逍这里等于对自己放养。
留宣侯只会在侯夫人生谢云逍的气的时候加以劝说,平时还是个老粗汉,毕竟沙场上滚下来的人,能有多‘慈’。
至于严母,则是小时候谢云逍太过顽皮,时常惹侯夫人生气,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直到现在再看见侯夫人,侯夫人也只会烦他。
留宣侯:“我听闻你这两天向兵部告假了,可是最近太累了?”
谢云逍摇头:“没有。”
留宣侯又问:“那就是谁惹着你了?”他听闻前段时间谢云逍被弹劾了,正要找老友把奏折驳回去,没想到抢先被贺寒舟那小子给压下去了。
本想着用这件事磨练磨练谢云逍,让他自己处理,莫非是不高兴了?
谢云逍睡眼惺忪:“没人惹我,我都处理好了。”他忍不住看了眼外面黑黝黝的夜色,催人欲睡得蛐蛐声差点没让谢云逍当场睡着。
他的头猛地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挡着了眼,带了几分阴郁。
留宣侯神色严肃了几分,把一百两银票放到谢云逍桌子上:“这一百两你收下,明日你去找你的好友出去转转,别再闷在府中了。”
听闻张家的大公子因科考不顺,已经得了疯病,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现在一直关在张府不能出门。
为人父母的,子女没出息就没出息了,只要无病无灾,就别无所求了。
谢云逍愣怔地看向这天降一百两,只听留宣侯中气十足道:“拿去吧!去吃喝玩乐吧!”
谢云逍缓缓眨了一下眼:“……?”
谢云逍脚尖在地上乱踢乱划,想从贺寒舟的手中挣脱,不曾想贺寒舟力气奇大,两人推搡到马车旁边,对方直接掐着他的腰把他叉了上去。
谢云逍扒着窗户,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强抢民男?!”
长风还没有跟上来!
马车辚辚驶动,谢云逍直接冲着外面的驭手喊道:“往哪里去?送我回侯府!”
贺寒舟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衣袖,抬手把谢云逍面前的帘子放下,隔绝了谢云逍与外界的交流。
他接上了在晚春楼与谢云逍的对话:“世子若是想抹黑在下,也得找对方向,在下喜欢男子。”
谢云逍上了马车,和坐到旁边的长风、蹲在御座的老六面面相觑。
贺寒舟只收下了那一百一十八两,没有要他带过去的瓷器字画,一袋子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去。
他结巴道:“什什么意思?我把自己给卖、卖出去了?”
长风纠正道:“世子爷,就只卖了一日。”塞道最外围,程连云顶不过杜晚晴的再三恳求,为她择了一匹矮脚马,叮嘱道:“晚晴姑娘就骑着马在塞道外围走一圈即刻,切不可贪玩,不要靠近里面的塞道。”
杜晚晴又不是没骑过马,此时听程连云说这说那,实在啰嗦,只扭头四处张望,分析着在场的赛手。
杜晚晴眼眸忽地一亮:“追远大哥!你去帮我压一把,就压那个人身上!”
程连云心中有些不耐,但还是维持的礼仪,他顺着杜晚晴指过去的方向一看,神情顿住了。
那处是红衣烈马。
谢云逍松散的长发被发带竖起,柔软的发梢在身后微晃,额间垂下两缕碎发,露出冷峭艳丽的眉目,紧抿着嘴直视前方。腰杆挺直,在众多壮汉中,显得多了几分单薄、羸弱。
程连云心跳陡然加快,手中牵着的缰绳不由得用力,引得矮脚马打了个喷嚏开始挣扎。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安抚了一下旁边的矮脚马,声音艰涩道:“杜姑娘……怎么想要压他?”
谢云逍什么时候下场的?为何神色如此生气,莫非是看见自己和旁人走在一起?
那马如此高大,谢云逍上去万一出了意外——
程连云忍住想要去找对方的冲动,余光却不断在捕捉那道红衣少年的身影。
杜晚晴欢快道:“当然是因为他好看啊!”
白肤、红衣、骏马、最是少年风流倜傥。
低调前来打发时间的康王魏域,也不由得从瞌睡中打起神色,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等待比赛开始的那一刻。
老六鼓掌:“很值钱的一日。”
谢云逍打心眼也觉得这一天值,但他还是怒喝:“这就是你拍着胸口告诉我的‘我做事靠谱’?!我为了赎你,砸了钱,还我把砸出去了!”
长风缩了一下脖子:“本来是没发现的,结果、结果……”
谢云逍打断他:“我不听你狡辩!回去把你的私房钱都掏出来!把今日的账填上!”
长风抱头说道:“我我、我自己还给贺二公子打了欠条,私房钱现在我、我也做不了主啦!”
谢云逍眼前一黑,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气得说不出话了,片刻,他想起什么,稍稍直起了身子:“他说让我这月十七陪他,那今日是第几日了?”
长风想了想:“十四、不、是十五了。”
十五,那十七刚好是休沐那日啊。
谢云逍拍了拍车厢,脸色难看道:“调头调头,再回刚才那个宅子!”十七号他要和程连云去接天湖看荷花,没时间陪贺寒舟。
他一路上想着措辞,如何让贺寒舟换一日,马车到了地方,却见这宅子门口的侍卫没了,他跳下马车就踏步进去,院子只见扫地的小厮,不见贺寒舟的踪迹。
“贺寒舟呢?”
小厮认识谢云逍,恭敬地说道:“贺二公子已经离开了。”
平南王看得瞪圆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云逍那张笑得不太正经的脸已从墙头探出来,他的头发稍上还沾着几片碎叶:
“爹?今天怎么有空来串门?这感情好。”
“。”
平南王暂时有些无话可说。
第 102 章 公主府
谢云逍三两下间,便翻上墙头来。
平南王注意到,院墙上已搭好了爬墙的梯子,但谢云逍却弃了现成的梯子不用,直接纵身一跃便跳了下来。
院墙的高度虽不是太高,但是也不算低,身手不好的人难免还要摔个跟头,平南王看得眉头直皱,脱口骂道:
“臭小子,有梯子不走?”
谢云逍拍拍膝盖上刚刚粘上的灰尘,行至平南王跟前,笑嘻嘻道:
“儿子这不是嫌慢吗?走梯子太慢,儿子等不及要见您~”
平南王听地冷笑一声。
很明显谢云逍等不及要见的人并不是自己。不过,他也不想再戳破谢云逍的那点事。
“哼,那你搭梯子干嘛?”他又责问道。
谢云逍哑然良久,瞪眼道:“你喜欢男人和我说做什么?”
他污蔑人还需要管这人喜欢男还是喜欢女?
他脑子灵光一闪:“你不会喜欢程连云吧?”老阳明晃晃地在天上挂着,光线在夹道中笔直地割出阴阳道,暑气蒸人。
程连云在走到户部之前,还真没想过要去兵部看看,他心中理所当然地以为谢云逍最近在忙着和贺寒舟套近乎,极有可能不会在兵部。
不然又如何解释,自己这几日为何没遇见谢云逍?
“程大人,可要进来喝杯凉茶消消暑?”小吏接过公文,却见程连云有些心不在焉。
程连云手掌向下压了一下,示意对方小点声,他迟疑道:“最近世子可有在兵部当值?”
小吏自然听说兵部那位爷的传闻:“在的,这几日世子一直都在。程大人有事找世子?”
程连云挥了挥手,没有回他,转身出了户部大门之后,就往兵部走。
程连云心中有许多疑惑,他疑惑谢云逍这几日为何一直留在兵部,为何留在兵部却没找过自己……
以及,他从陆嘉口中听到的流言蜚语,是真是假。
兵部快忙成陀螺了,到处都是捧着文书来回穿梭的小吏,程连云进去之后,这些官员忙得都没空抬头,就连小吏也是东跑西跑。
他身边跑过两三个小吏,没有一个停下来的,程连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余光却闯入了一道身影。
那人影临坐窗前的书案上,少年额前的发丝有些挡眼,一手支着头,一手持着笔,挺翘的鼻梁上红痣艳丽,宛如朱砂点的一般,身形久久未动。
就在程连云以为对方是睡着了的时候,谢云逍蓦地蹙眉,举起手中的纸,大喊:“李郎中!这贴黄为何没钤印压缝?”
谢云逍遇事不决问上司,这封文书看着奇怪,他指甲稍微一抠,在几个小字处抠出一个翘脚,翘脚底下还藏着字。
一般官文上有写错或修改的地方,可用贴黄附上,但是必须要有印章。
李郎中忙里抬头,迷瞪地眨了一下老眼,赶紧走过去看了两眼,皱眉道:“我这就给他们打回去。”
谢云逍干完这最后一张,吧唧一声趴在桌案上,彻底瘫下了。
他一连来兵部八天,每天除了公务,累的连脑子都不愿意动了。长风催促他好几次,说什么追人、说什么给贺寒舟找麻烦,他累的一点心思都没了。
明日就是休沐,今早留宣侯让小厮送来四两银子,谢云逍就差当场落泪,握着有些松了的腰带直呼:“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只不过这个伊人现在成了银子。“第一计的本意是想让世子爷和程大人关系再近一些,如今程大人给世子送来画卷,想必两人的关系已是更进一步了!”
长风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来,激动道:“这第二计,乃孙子兵法中的无中生有!这一计的目的,就是要败坏贺寒舟在程大人心中形象!”
把栽赃陷害说得如此坦然,谢云逍心中感慨一番。贺寒舟得知消息之后,就乘着马车赶了过去。
他到晚春楼下了马车,却见留宣侯站在道旁,正狐疑地往晚春楼楼上看。
贺寒舟款步上前:“贺寒舟拜见侯爷,敢问侯爷在这站着做什么?”
留宣侯不是谢云逍,贺寒舟在他这里不过是一个聪明伶俐点的晚辈,早些年还时常是他拿来训谢云逍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因此对贺寒舟并无什么讨厌的情绪。
他摆了一下手,有些困惑道:“本侯,似乎看见云逍在楼上。”
贺寒舟沉默几息,淡笑道:“怎么可能。听闻世子最近这几日一直在兵部当值,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天休沐,这时候应该还在侯府中休息吧。”
留宣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贺寒舟劝他不要多想,目送留宣侯离开之后,他瞥了眼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迈入了晚春楼的大门。
老鸨一直在楼下等着,贺寒舟刚进来,她就恭敬地上前迎道:“那冒牌公子现在在楼上,可需要找人去把他绑过来问问话?”
贺寒舟做事素来稳重,平日都是实打实做事的,一般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不必,我亲自过去。”
贺寒舟手指抵了一下眉心,根据外面看见的那扇窗户的位置,他直接往楼上走,去寻谢云逍所在的房间。
不过现在程连云对贺寒舟的形象好的过分,若是真能让贺寒舟在程连云心目中的形象差一点……他轻咳一声:“说来听听?”
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在我追到程连云之前,先别让我跟贺寒舟对上。”
长风嘿嘿笑了几声,贼眉鼠眼地笑道:“这次不会和贺二公子对上,只需要花点小钱……”
谢云逍趴在桌子上伸腰翻个面,劲瘦的窄腰被腰封掐出一个极具韧性的弧度,他忽地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抬头巧巧地撞上程连云的双眼。
贺寒舟:“……”长风正在隔壁和贺寒舟的侍卫们打牌,谢云逍纳闷贺寒舟的侍卫怎么还留在这里。
他在旁边看了看,也上手玩了一局,玩罢便拍拍屁股去隔壁看看那官员走了没。
他推门一看,官员是走了,不过还带走了程连云。
谢云逍:“……”接天湖岸边的文斗台上,程连云一首朝生拔的头彩,成了洛神卷的得主。
程连云拱手向四方的人道谢,面如春风,手握洛神卷下了文斗台。
那带他来的同僚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啊,追远才华横溢,陈某佩服佩服。”
程连云回礼笑道:“陈兄过奖了。”
陈志看向青年书中的洛神卷,笑道:“这是打算把画卷送给小侯爷?”
程连云诧异道:“陈兄如何得知?”
“我在楼上与你说了半天,你都无动于衷,提到小侯爷之后,你才愿意下楼,这画卷你若说不是送给小侯爷的,陈某不信。”
程连云笑了笑,没打算反驳,他算了算在楼下耽误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想着赶紧上楼,怕那人在楼上坐的无聊。
“追远兄!”陈志喊过他,低声说道,“我知道追远志向远大,但是对于小侯爷还需再谨慎些,追远不知,这位世子在盛京中是纨绔派的代表?”
程连云轻拧了下眉:“陈兄要说什么?”
陈志叹道:“追远往上走,需堂堂正正地做官,若和这位世子厮混在一起,哪怕追远再有能耐,落在外人眼中,也是与这世子混为一流的人。”
“这副画,送可以,别让人看见,以免污了官路。”
程连云上楼之后,手中的洛神卷已经寄放了起来,他站在门前,思索好如何应对谢云逍的问话,打开门一看,却见里面空荡荡的。
他走近,看了眼谢云逍未少一滴的茶,意识到是这人还没有回来,或许……是已经走了。
茶桌临着窗,一抬头就能看见湖面的景色,程连云正欲离开,突然间注意到什么,不知不觉走至窗前。
接天湖中隐匿的一只小船悠悠地晃在荷叶中,那红衣少年趴在船边缘,伸手下去捞水,而身后的白衣青年则静静地望着前面的人,荷叶遮遮掩掩地盖着两人的身影。
好一副美景。
程连云扶着窗的手收紧,一眼就认出来那两人的身姿,心中竟是说不上来的发闷。
这时,他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他猛地回头,见是贺寒舟靠在旁边,神色冷漠:“走。”
“去、去哪?”谢云逍现在有些怕了和贺寒舟独处,不知道这人为何去又返回。
“你卖身的十七日。”
之前去接天湖,程连云还邀请了贺寒舟,前天程连云还说给贺寒舟送了东西,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看都不简单!
谢云逍拧起拳头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这次若是再对我喜欢的人下手,有你的好果子吃。”
贺寒舟抬手压下他举起的拳头,马车内颠簸摇晃,光影从他脸上游走,一双清冷的眼眸闪着暗光,神色似有不耐。
谢云逍正要抽出自己的手,和贺寒舟拉开一些距离,冷不防听见对方忽然说:“在下喜欢小侯爷。”
谢云逍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身子差点就要从位置上弹了出去。
“什么?!”
他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耳上的燥热开始攀上脸颊,正在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居然对自己起了这种心思的时候,那人声音又冷冷地响起。
“在下喜欢小侯爷。行了吧?”
风一吹,谢云逍的尴尬散去一些。
他侧目瞅着贺寒舟,发现对方神色冷漠,方才的话——也不过舟口一说。
谢云逍松了口气,冷哼道:“你这话真是害人不浅,大喘气什么呢。”
终于老实地缩在了车厢里。
贺寒舟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嘴角意味不明地牵扯了一下。
贺寒舟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是不是,王爷一探便知。”
他心中焦急万分,谢云逍落在长公主手上,每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平南王捏了捏眉心,他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都有些佝偻起来,很明显,他一时根本无法接受萧碧君给他下药的事实。
“事不宜迟,王爷,还是快些去公主府寻谢云逍。”
平南王叹了口气,他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但他并未走向房门,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书架旁。
随着他缓缓转动书架一本书册,“轰隆”一声闷响,书架后露出一条深邃的密道来。
第 103 章 梦魇
谢云逍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了。
他的脑中好像有无数的细小的钢针在搅动,浑身冷汗淋漓,颤抖不已。
且他的脑中还在不停回溯一些让他悲愤抑郁的画面。
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做梦,但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醒过不来,很快,他的意识陷入了更深的混沌之中……
谢云逍收拾好自己之后,一不小心又在屋里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逍脸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系好自己的腰带后就往门外跑,谁曾想贺寒舟居然还站在门外。
谢云逍后退一步,用看变态的目光看着贺寒舟。
贺寒舟终于等到对方出了房间,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沉默了一下:“送、世子回侯府。”
大概是情况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和突变,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待马车一在侯府门前停了下来,谢云逍便跳下了马车往侯府里跑。
侯夫人在府中等候谢云逍多时,让侍卫在门口守着,待谢云逍一入府,就让人把谢云逍绑送到她面前。
“鬼混完了?”侯夫人笑吟吟地问他。谢云逍拢好衣袍就急忙打开门,手指还停在腰带上调整位置,头发乱糟糟的。
负责传话的人是跟着长风一起出去的人,谢云逍昨晚上没有看见这个人在,还没问是怎么回事,那人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出来。
原是昨日动静太大,在吃了不知道第几家店之后,被贺寒舟的人当场捉住了。
老六庆幸道:“贺二公子知道是世子爷的人,没有让那些侍卫对我们动手,只是算了一下我们这两天花了多少钱,让世子爷带着钱去赎人。”
谢云逍冷静地问了一句:“多少钱?”这种自己手下落入别人手中,自己还得带钱去赎,侮辱性不可谓不高。
他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冷静地站在这里。
老六记得很清楚:“两日需要结算的现钱一共是一百一十八两,还有四百文,贺二公子给抹了个零。”
谢云逍听了,只感觉一阵血气上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几息后,他转身回屋,把自己昨晚收拾好的钱袋子拎了出来,扔到老六的怀中。
他很想表现得自己视金钱于粪土:“带走,把钱给他!让长风回来!”要不是长风从小就跟自己一起长大,他绝对不会管他!!
老六掂量了掂量,迟疑地问:“世子爷,这袋子钱有……三百两吗?”
谢云逍关门的手一顿,皱眉道:“什么意思?”
老六吞吞吐吐:“方才是现钱……还有一个什么什么尊的钱,听说价格不菲,贺二公子说让世子爷亲自看一眼。”
马车上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谢云逍低下头,逍脸羞赧:“没、没鬼混。”谢云逍见那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就差指着天大喊和贺寒舟势不两立。
余竟不会哄人,依旧按照以往的法子,带着兄弟出去喝酒解闷,对方喝一杯他喝一杯,打算把谢云逍灌醉之后送回留宣侯府。
哗啦几声清脆的声音,余竟无奈地看向被摔碎一地酒杯,挥手让人再去多拿一些。
他见谢云逍迟迟不倒下,自己却有些遭不住了,喊了旁边小厮:“你们在这里看着点,别让他踩着地上的瓷片,本公子要去如厕。”
余竟前脚才走,后脚这屋里就进来一人。
侯府侍卫抱拳道:“禀告世子,方才派去监视程大人与贺二公子的人来报,说两人一起携手共游云汉楼,相谈甚欢,甚至贺二公子怕程大人累着,还给程大人举着看画。”
谢云逍听得一阵头晕眼花,捏着酒杯的手指颤了颤:“还有什么?”
侍卫说:“程大人离开的时候面带笑容,抱着一箱子东西回去了,贺二公子则在云汉楼里多坐了会,现在也正在回贺府的路上。”
两人如此暧昧,贺寒舟夺爱之仇证据确凿!
谢云逍拍案起身,屋里最后一个酒杯也碎了:“大胆贺寒舟!居然如此辱我!”
“带着人!抄家伙!跟着我去路上堵他!”
侯夫人不听,沉下声:“自己找块别碍眼的地儿跪着去。”
谢云逍怕火上浇油就没有顶嘴,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拱手离开去领罚。
这一夜,他跪逍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泽兰苑的婢女让他回去的消息。
谢云逍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院子,却发现院子空了大半,里面一些稍微名贵点的东西全被搬走了,显得屋里空荡荡的。
长风揉着被罚了二十大板的屁股欲哭无泪:“爷,这次咱们是真没钱了!”
谢云逍忍了忍没说话,闷头钻进自己屋里,心中悔恨这昏头的一日。
翌日,他打定主意要攒钱,早早地洗漱好往宫里赶,到了兵部之后,却发觉气氛有些沉闷。
李郎中今日并没有给谢云逍公务,他挥散看戏的官员,上前低声问道:“世子昨日可是去晚春楼了?”
谢云逍诧异道:“你哪里来的消息?”
李郎中见谢云逍不知道此事,便说道:“听闻昨日兵部胡给事紧急上奏,弹劾您去晚春楼,那奏折应该已经到了内阁……”
“按照律法,官员逛青楼当打六十大板示众。”
谢云逍傻眼了:“打我?”
李郎中提议道:“您不如……今日先回侯府,等待结果出来再说?这事若要解决还需侯爷出面。”
这六十大板下去,得半个月都动不了,谢云逍心中一慌,正想回侯府和爹娘说一下,迈出的脚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不行。李郎中刚从礼部交接完事务,见谢云逍埋头坐在案前,心中一阵惊奇,他反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摞子文案,给谢云逍放到桌前。
谢云逍被关在兵部抄了一下午文书,期间还有公文不间断地送来,此时又见旁边出现一沓子公文,脸都绿了。
他怒得摔笔:“我不干了!怎么这么多东西?!”
他无名指上因长时间握笔,被笔杆压出来一道红印子,食指和中指上沾着墨水,神色委屈地靠在椅子上。
李郎中打量了一下这位在兵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子爷,对方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的,此时烦躁了,李郎中也能理解。
他目光扫了眼抬起头的下属,心下有些无奈,对着谢云逍纵容地说道:“您不需要看那些文书,是我走之前没吩咐他们。”
谢云逍两眼一黑,手指颤颤巍巍地捏着薄薄的纸:“你说什么?”意思是他一下午白干了?
留宣侯虽然吩咐兵部让人给谢云逍多找点事情干,可李郎中没想到自己那些同僚居然还真敢使唤这位世子爷,先不说对方愿意不愿意,光说这位世子爷是个远近闻名的草包……
李郎中连忙解释道:“这些公务有下官在,您当务之急是赶紧熟悉一下兵部这段时间的事务,一月之后,藩属国觐见,届时文武百官都在场。”
“侯爷说让您这次跟着兵部一起走流程,这些公文您不看,到时候不清楚如何做啊!”李郎中苦口婆心地劝说,再次把公文捧到谢云逍面前,并把对方桌上的公文抽了出来,调换了一下。
谢云逍喉咙里卡出一口凌霄血,觉得自己今日真是被他爹坑进贼窝了。
兵部依旧人来人往,人员走动频繁。
李郎中带着公文坐到谢云逍的斜对面桌案前,抖了抖手中谢云逍写过的公文,舟手把东西放在一边,重新看公文。
大概是怕谢云逍惹事,李郎中不能专心致志看公文,不知道再第几次抬头查看谢云逍动向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对方的位置空了下来。
李郎中松了口气,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
昨天的事情他爹娘还生着气呢,他回去,指不定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又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就在这等着。”
李郎中不知道行人司的人什么时候才过来,谢云逍要留下,他也不再劝说,只是欲言又止道:“世子是不是最近招惹什么人了?”
芳菲歇去,夏木阴阴,绿槐高柳新蝉。
除了疯长的草木,盛京舟着渐来的漫长夏日,陷入了疲软状态,就连盛京街坊闲谈都少了许多。
只听良久之后才从闾巷中飘来一句话。
“听说……留宣侯府的世子要回来了。”
大弈朝在早些年开拓疆土,留宣侯跟着圣上北征,是用赫赫功名打下来的封侯,即便现在远离沙场,依旧不容小觑。
留宣侯中年得子,侯府世子谢云逍更是贵不可言。
谢云逍仍在呓语,贺寒舟再度俯下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了谢云逍的泪痕。
岂料,另一只手却也被谢云逍精准地握住了。
“。”
贺寒舟瞪谢云逍。
要不是他真的是神志不清,贺寒舟都怀疑他是装的。
想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
谢云逍的手指冰凉,全身渐渐都颤抖起来,神色痛苦。
贺寒舟蹙眉,他解开外衣,干脆躺进了谢云逍怀里,环抱住了他。
“别哭了,没出息。”
第 104 章 春宵秘戏图
谢云逍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贺寒舟这句“别哭了,没出息”听了进去,稍稍安稳了一会,紧拧的眉峰也松了一松。
但是,没出一会,谢云逍便又不对劲起来。
他的浑身再次滚烫起来,贺寒舟隔着薄衫都能感受到他皮肤下翻涌起来的热浪。
贺寒舟眉尖蹙起,心中难免担忧。
“给我起来!”
贺寒舟忍无可忍,收起手里的书:“现在在这装无辜,昨天遣散家仆的时候,我看你挺有主见。”
原来是这事。
可谢云逍自诩自己干了加功德好事一桩,他猜那群被自家夫郎暴力应征的小鬼回到坟里,都得喊他句大恩人。
“他们虽然家贫,可也是有尊严的,怎么能让人家大老远来满怀希望应征,你就挥之即去叫他们白跑一趟。”贺寒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这份当家仆的活也不是好差事,难为了还有这么多人应征。”
谢云逍:?他盯着贺寒舟的画像,却大失所望。
不光画像没有动静,就连阴风刚抚过他的身畔,都在此刻戛然而止。这风仿佛是人带着情绪,慌乱之中卷掉了桌上的烛火。
谢云逍有些心疼,这可是小几文钱呢。
眼见着有意思的事情没了,他也全无继续洗下去的心思,缓缓起身,沾湿了水的指尖有意无意摩挲过案头新换的贡品,新鲜的水果蒙了些许的雾气。
合上衣服,谢云逍本想点上灯,可点了几次,烛火都颤颤巍巍,好似是故意的一样,总离点燃差一截。
“点不着灯我会摔的。”他心念一动,声音故意软了些,“实在是太黑了。”
本来是突发奇想的办法,可居然派上用场,手里摇摇曳曳的火光突然变得稳定。
真是神奇。
谢云逍勾了勾唇角,点到即止,没再继续往下试探。
清晨,谢云逍早早出了门,明明是大夏天,手上缠着厚厚的麻布,引得本来已经对他没那么好奇的村民们纷纷侧目。
他心情很好,打算去祝澈家里见识见识那只小黑狗,不大的狗崽就算真的暴起咬人,也肯定咬不破粗粝的麻布。
“真没必要。”祝澈揉着眼睛给他开门,见到谢云逍全副武装,有些哭笑不得,“我都说了它只会叫,完全不会咬人。”
“进来吧,清清还在睡觉,声音小点。”
谢云逍屏住呼吸,前脚踏进门槛,就听到阵狗叫声。
“汪汪汪!!!”
声音软乎乎的不是很凶,还没有脱离小奶狗的奶音,但已经算得上大嗓门,可想而知再过几天,会吵成什么样。
“奇怪,今天怎么早上就开始了”
祝澈颇为无奈,耸了耸肩:“算了,咱们也不用小声了。”
谢云逍有些心虚,他没来由地怀疑要是小狗真能感觉到鬼,早上吵闹可能是自己住的地方太邪门,让它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阴气。
幸亏祝清没有太大起床气,听说是来接狗的哥哥,连蹦带跳窜了出来。
但是祝母还是有些意见,她的房间里传出阵咳嗽声,担心得祝澈赶紧进去查看,让祝清带着谢云逍先过去。
“谢哥哥,小黑真的很乖的。”男孩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知道啦,带哥哥过去吧。”
“你不要害怕他。”
祝清眼睛眨巴眨巴,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有多怕他反悔,谢云逍笑了笑:“不会的,我说了要养,就不会反悔。”
祝清这才放心,乐颠颠在前面带路。
祝家并不富裕,房子也稍显拥挤,没走两步就到了安放猎犬的地方。
一个简单搭成的窝里,目光炯炯有神的成年猎犬扫了眼谢云逍,在看见小主人的时候,眼中警惕收敛下来,安静趴在边上。
“这是小黑的妈妈。”祝清认真讲解,“小黑晚上喜欢吵,被我哥哥分窝了。”
确实是条优秀的猎犬,想必她的儿子也肯定
“嗷呜!”
叫声突兀响起,划破这没持续多久的和谐气氛,另一边更小的狗窝里,一只小黑狗探出脑袋,呲着牙就要扑过来。
“小黑,不能凶客人!”祝清被吓到了,缩了缩脑袋,“呜,平时没这么凶啊”
谢云逍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把麻布裹得厚的那只手伸过去:“小黑?”
小黑狗并不理睬他,只是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它其实不理人家叫它小黑。”祝清小声道,“但是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名字。”
谢云逍试图摸狗头,被小奶狗一巴掌嫌弃拍开,力气大得很。
可即使这样,它都没有把尖锐的爪伸出来,剔透的眼睛里也全然没有戾气,更多是试探和防备。
这狗可以养。
谢云逍下了决定,转头看向祝清:“等会你哥哥来了,我和他说一声,就把它带走。”
“欸?”祝清本来以为小狗早上表现不好,会被嫌弃,这意外之喜砸得小哥儿发懵,“谢谢谢哥哥!”
“你这就下决定了?”祝澈安顿好母亲,也跟了出来,半开玩笑道。
“可不能到时候不想养了,还给我家啊。”
“当然不会,给我了,这狗就是我的。”谢云逍拍了拍祝澈肩膀,笑道。
“你这样不是挺好,别天天皱着眉头。”
自家夫郎这记忆偏差未免太严重,居然觉得那群小鬼是满怀热血来好好做工赚钱的。
那对着他生气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现在在贺寒舟眼里,就是个喜欢逞强到分明家财万贯还抠门,人家大老远跑来应征一个帮工都不要的穷赘婿。
可他没有钱,那群小鬼更不是自愿的。
但这话万万不能和贺寒舟说,贺寒舟目前的情况,不是一丁点的严重。
不光意识不到自己是鬼,看待事情的方式出现严重偏差,甚至还在不同场景下连性格都不太一样。
田头的贺寒舟是鬼们都惧怕的邪祟,被不明原因影响,感情匮乏,思维直接,讲话也被影响,断句奇怪。
家里的贺寒舟就是正常的状态,虽然两边能明显看出是同个人,但似乎都不记得变换状态时,自己确切做过什么。
“夫郎,我错了。”
他决定乖乖认错,睫毛微微颤抖,本就好看的脸这下更是显得几分可怜:“只是我家之前实在贫寒,我没见过那种阵仗。”
“我总想着,明明我再努力些,就可以靠双手给夫郎好的生活,不需要倚仗其他人。”
“可我忘了夫郎之前过的是富贵生活,我这副穷酸模样,是让夫郎讨厌了吧”
“怎么会讨厌你,是我欠考虑。”
贺寒舟本就心软,看到他这副模样,气早就跑去九霄云外:“我以为有了帮工你能轻松点,看起来也许你并不需要。”
他轻轻扶起谢云逍:“地上凉,下回就和我好好说,你这样我也心疼。”
“夫君不愿,那就不要仆役,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经过这事,我觉得夫郎思虑比我周全。”
谢云逍话锋一转:“我们刚成亲,虽然家里有仆人很碍眼,但外边如果有能帮忙看农田的人,那是再好不过。”
他将最近青菜田里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贺寒舟,包括他偷偷放人家羊的“壮举”。
“你真是”贺寒舟失笑,“下回别干这种缺德事。”
“夫郎,和讲不清楚道理的人,不需要讲太多道理。”谢云逍正色,“只需要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就够了。”
“也是,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你受委屈。”贺寒舟若有所思。
“看地的家仆确实应当雇几个,也省得你大热天还在那边待着,容易中暑。”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管家里田里的事,交给我来办,后天我来找你,你挑几个看着利落点的家仆,试着干几天。”
谢云逍目的达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夫郎了。”
“你我之间,何谈麻烦。”贺寒舟终于肯握住谢云逍的手,把他拉起身,“我永远信我的夫君。”
谢云逍怔愣片刻,嘴角微扬。
“我也信我的夫郎。”
他话音落下,旁边刚还嬉皮笑脸的混混们立马噤声。
“你至,至于吗?”为首的懒汉讲话打磕巴,“本来就是这样,死人不让说,难不成还能活过来。”
哐当——
下方的谢云逍则似食髓知味般动作起来,但是与他粗鲁的行为相反,他的嘴里仍然难受地委屈似地哼哼:
“老婆,好紧……”
贺寒舟难耐地仰起头,水雾朦胧的眼睛眯起狠狠瞪向谢云逍,他潮红的脸颊泛着恼意,咬牙道:
“闭……嘴!”
但似乎他的声音让谢云逍更加兴奋起来,贺寒舟话音未落,他的尾音便被谢云逍突然加剧的动作顶成颤抖的喘息。贺寒舟修长的指节深深陷进床单里,似乎在失控的浪潮中徒劳地抓着最后的理智……
但可惜没撑多久,他便在谢云逍不讲道理的蛮力下“败下阵”来,毕竟他的力气很快用尽,与此同时,他的理智似乎也跟着气力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发烫的身在失控的呼吸里节节攀升,整个人仿佛坠入翻涌的暗潮,只能任由灼热浪潮将意识裹挟吞噬。
子时快过,月光透过木窗斜斜洒落进来,将两道纠缠身影镀上暧昧朦胧的白边,起伏的胸膛与粗重急促的喘息,在寂静中交织着,让不由地人面红耳赤。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第 105 章 苏醒
第二天清晨。
谢云逍独自一人在一堆狼藉中醒来。
他面带迷糊且臭着脸,掀开皱皱巴巴的被子,光着膀子坐起身来。
“嘶~”他按了按额角,脑中还是有一阵阵钝痛袭来。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祥郡王府的主殿。
之所以这么能认得出来是祥郡王府,是因为底下这个大床正是他从平南王府自个的婚房里搬出来的那个雕花大床。
“公子,就是这里了。”
谢云逍的伤还没好利索,缓缓推开马车的帘子,打量着周遭环境。
稀稀疏疏坐落着民居,才是初夏季节,野蛮生长的野草已然漫过成年男性的膝盖。
说好听点是民风纯补未经开发,说难听点就是非常荒凉。
难怪说这地方温养魂魄,看着确实很像会闹鬼的荒郊野岭。
既来之,则安之,谢云逍客气地塞给车夫几个铜板做小费。离开深宅大院,他感觉呼吸都畅通了起来。
顾不上查看自家田地,他首先得看看贺家分的宅子长什么模样。
身边没有小厮盯着,他也不用揣着那副痴傻模样,灵巧推开木门。
吱呀————“”谢云逍早上在家忙活打扫的事,直到中午才赶去田间。
今天还算风平浪静,长在边缘的青菜没有被踩踏的痕迹,而原本瘦弱的菜苗们也开始茁壮成长起来,瞧着势头长大后品相不会糟糕,前几日的悉心照料可算没有白费。
他在田间走了几圈,寻到几处牛羊经常经过的路做上记号,打算到时候就让贺寒舟把抓来的小鬼放在这里,好起到最大的效益。
巡视完田间,他回家提了点豆芽,打算去祝澈家里看看情况。天太热,这批豆芽发的量少,他本来就是打算自己吃的,当小礼物正好。
清心经不知怎么回事,本来都安静下来了有段时间,今天跟屁虫似得粘在他身后嗷嗷叫,怎么喊都不愿意走,谢云逍只得把他一起带上。
“汪汪汪!”他话音未落,清隽书生的耳根处红晕到了脸颊处,仿佛是被戳中心思,动作一滞。
谢云逍觉得有趣,眼底带笑刚要谢下去,贺寒舟低低“嗯”声,算是默认谢云逍的猜想,央他别继续逼谢。
应完他似是觉得不好意思,又补了句:“也不是非常怕。”
可惜有些欲盖弥彰。
谢云逍和夫郎相处的时间很短,他对贺寒舟的了解,几乎都是从其他人那里获得的。
克己复礼,温和但有点年少老成,相当有才气,英年早逝前,最大的遗憾是作为哥儿不能科举。
而且长得好看。
这些形容都是很缥缈的东西,如今梦里这个有血有肉的夫郎有些害羞,反倒让他觉得真实得可怕。
就好像贺寒舟还没有死一样。
在路上还算老实的清心经,在看到祝家屋子的时候,又开始吵闹,谢云逍无法,只能把他拴在屋外。
“谢云逍哥哥来了!”小哥儿抱着扫帚在扫地,见到他眼前一亮,扔掉扫帚“噔噔噔”跑上前来。
“我就是来看看,你忙你的就好。”谢云逍将手里的豆芽递过去,“给你们带的东西。”
“谢谢谢云逍哥哥。”祝清瞧了眼住着拐杖出来的祝澈,没有伸手去接,“但是哥哥说了,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够炒两个菜。”谢云逍干脆把豆芽塞给祝澈,笑道,“你们家这家教还挺好。”
要是遇到其他猎户家,恐怕早就不客气收下了。
被夸的小哥儿不好意思笑了笑,跑进屋里去了。
“皮死了。”祝澈摇摇头,有些无奈,“谢老弟,你来干嘛?”
他比谢云逍大了几岁,这么喊倒也没谢题。
“就是来看看你的腿。”
谢云逍终于开始说正事:“我前几天谢了集里郎中,可能需要些钱,不过外敷药治应该便宜点,就是风险大。”
“没用的,根本治不好。”
出乎他的意料,祝澈几乎是在一瞬间苦笑着否定:“你是实在人,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其实我这腿伤得没看起来严重,麻烦的是其他事。”
“当时已经去镇里抓过药,抓的都是很不错的药材,前前后后花了快一两银子,就是治不好,大夫都觉得邪门。”
“所以我当时和你说,不用白费力气了,如果再买好药,压根就是无底洞。”
“怎么会有治不好的轻伤?”谢云逍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遇上卖假药的黑心贩子了啊?”
“这么多银子下去,假药都该有效果。”祝澈越说越丧气,俊朗的脸上都是灰败,“我倒不在乎我这腿,可没了它,我家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谢云逍没有出声安慰,毕竟这种事情,旁人根本没资格指点。
“哥哥。”祝清怯生生探出头,“小黑,小黑一直在叫,叫得好凶好凶,要不要去看看?”
小黑是清心经之前的名字,谢云逍连忙起身:“这小子可能到了你家很兴奋吧,我去看看。”
可他知道没这么简单。
清心经并非傻狗,相反他很聪明,只要叫嚷,必然是有鬼作祟。
看来不光他家有鬼作祟,祝澈家里也不简单啊。
解开绑清心经的绳子,小黑狗如同箭一般飞速窜出,直直冲到一扇破旧的门前,不停撞着门。
“这是?”谢云逍瞧着脏兮兮的门板,不像在住人的样子。
“这是我爹之前住的屋。”祝澈似乎想到什么糟心事,脸色沉了沉,很快就恢复如初,“他死了后就闲置着。”
“小黑之前也喜欢对着这个门叫。”祝清补充道。
“我想谢个事。”谢云逍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的爹,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祝澈愣了愣,还是年纪小的祝清眨巴着眼睛抢答道:“不清楚,我记事的时候,我爹就没了,他”
祝澈瞪大了眼:“我想起来了!”
灯火剧烈摇曳,绝望的气氛混着烧酒香和血腥味,整个房子似乎都在颤抖。
而闹出这么大动静,祝清和祝母好像全然没察觉。
清心经狂叫着,声音好像要将整个家都掀翻开来。
“感应到了。”进宝声音颤抖,“我刚刚就觉得不对,现在我很确定。”
“这个屋里有可怕的东西。”
“我猜对了。”黑暗中,谢云逍轻笑。
“只要除掉这个可怕的东西,一切都会好起来。”
“啦有这么好愣除掉!”进宝尖叫,又吓得捋不直舌头了,“大恶鬼都有执恋,而且就涮把执念摧毁掉,这里是他的场纸,我们打不过他。”
“执念”谢云逍在嘴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
千钧一发之际,本来即将熄灭的烛火重新亮起,荧光散开,贺寒舟的身影若隐若现,瞧着并不高大,却仿佛支起一道屏障,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尽数挡住。
贺寒舟突然跑出来,谢云逍这下也管不上会不会吵到其他人了,拽住祝澈的袖口厉声谢:“你爹生前是怎样的人,怎么死的,有什么执念?”
“快说,否则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平静的灯火再次开始晃动,谢云逍谢着祝澈,眼睛死死盯住面若冰霜的贺寒舟。
其他人感觉不到,可他知道自作主张挡在前面,贺寒舟的行为有多冒进,再拖下去根本撑不住。
如果真如进宝所说,邪祟都有执念,那他夫郎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灰尘抖落,诺大的房屋年久失修,宛如色厉内茬的空架子纸老虎,轻轻碰一下都会掉层皮。
算了,好歹够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安慰自己。
可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完全笑不出声。
这屋里确实看着宽敞,只是最显眼,看起来最能住人的屋子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只有个簇新的灵堂。
这灵堂看着是上好石料铸成,还雕了栩栩如生的奇兽,画像里的贺少爷顾盼生辉,整个台子堪称鬼斧神工。
若是谢云逍现在在拍卖会,一定要夸这是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与之相对的是灵堂旁边,有台堆满杂物,下一秒就会坍塌的破床,吱吱呀呀缺了角。
谢云逍:
好东西都给贺少爷了,难怪给东西这么大方!
哗啦————
毫无预兆,一盆水浇在他鞋裤上。
“我草你”懒汉慌乱避开泥点,刚要瞪着谢云逍发飙,却在看到谢云逍表情的时候哑了声。
平日看着没脾气,他们眼里除了张好看到漂亮的脸一无是处的傻赘婿,正表情冷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却好似藏着猛兽般的暴怒。
懒汉没来由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这水就会浇在他头上。
“你说我夫郎什么?”
“我不但知道你做了春梦,我还知道你现在特别想知道昨夜是谁救的你。”
谢云逍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云虚子得意地晃了晃蒲扇,脸上挂着显摆的笑。“哼,那当然,而且我还知道,是谁昨夜救了你。”
“是谁?”
谢云逍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云虚子哼哼一笑,便将蒲扇反过来指了指自己。“是老道我。”
“。!”
“老子不信!”
第 106 章 神医
云虚子摇了摇扇子,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谢云逍。
昨夜的事破绽百出,难免谢云逍这小子会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他就是看这臭小子不顺眼,尤其看不惯臭小子得瑟的模样,因此,即使没有贺寒舟的嘱咐,他自己也想糊弄谢云逍。
“为何不信?”云虚子挑眉看谢云逍,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这小子八成还记得些昨夜那档子事,云虚子在脑中思量着各色借口对策,将散魂草能让人致幻的说辞都备好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谎话编圆乎,只见谢云逍满脸质疑、大着嗓子道:
“你有那么好心救我?”
“咳!”
云虚子冷不丁被他这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要说贺寒舟这样的乖崽崽,他不让他治他都要上赶着给人把脉开药,但是谢云逍这个臭小子就还真不太一定想救他,就算救活了也得先毒哑了……
云虚子直拿斜眼看谢云逍。
谢云逍当然也不遑多让,他满脸都是明晃晃的嫌弃。“怎么语塞了吧,心虚了吧,被我戳穿了吧,你会有那么好心救我?”
“哼。”云虚子没好气地白谢云逍一眼。“我当大夫的,路边的狗瘸了我还救一救呢,救你,捎带手的事。”
谢云逍听完,当然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呵呵,那你应该是兽医,你不配救我。”
“。”
“”边上的年轻工匠忍不住插嘴,“兄弟,你节哀。”
他记得贺少爷走了有快一个月了,谢云逍居然还没走出来。
“我能进去看看你们修灵位吗?”谢云逍不置可否,趁机提出请求。
平日里工匠肯定会觉得是他疑心病重,不放心他们才要专门盯着,难免背后会有微词。可今天看谢云逍这样,没人有这种顾虑,只当他是想看看贺寒舟。
“当然可以。”老工匠大方点头。
一个只念着死去夫郎的赘婿,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正中谢云逍下怀,他大大方方坐在凳子上,瞧着贺寒舟的灵位,看起来在神游天外,实际上死死盯着牌位的状况。
盯了快半个时辰,工匠们都拆开石板了,贺寒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血玉怎么不见了?”一个年轻工匠皱着眉检查装饰石板下面,自顾自嘀咕,“好像就在这里吧。”
贺寒舟眼珠微微转动,听起来是什么名贵装饰品失踪了?
出乎他的意料,为首的工匠只是淡淡瞥了眼年轻后辈:“没事,贺家说过血玉没了就没了,重新镶块进去。”
“不该谢的别多谢。”“你们有没有觉得谢云逍家那里很冷啊,我每次经过,都觉得不对劲。”
“唉,里面一个死人牌位,一个身体差成那样的大活人,阴气重也很正常吧,下次离得远点。”
清晨的山前,谢云逍远离人群,站在迎接猎户的队尾,不甚在意前面传来的风言风语。
村民们对他的不善不光来自他是外来者,还有部分来自他家宅子不祥,来的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
猎户们进山有几日,他当时拜托那个叫钱六的猎户带只小狗。可事情有变,加上灵堂的支出,现在他身上的钱不足以支撑他去养育动物。
而且梦里夫郎的鬼魂还挺可爱,没有什么防范的必要。
谢云逍决定放弃养狗,打算今天至少得和钱六说声。
而且他也很好奇猎户们能带来什么野味,是否在其中有利可图。
突然,议论着寡赘婿的声音停住了,经过不知道谁的小声提醒,众人转头,目光齐齐看向谢云逍的身后。
谢云逍也跟着看过去,来者是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年纪看着比他大点。
男人穿着粗麻布衣服,身材精壮,手上却拄着竹子简单做的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谢云逍朝他笑了笑,让开道来。
“祝澈?你怎么来了。”一个鬓角斑白的老人面露不自然,“受伤了就歇着,还到处乱跑。”
“这是谁啊?”
谢云逍退到角落里,趁机扯着昨天买菜种那家的中年人,自来熟地谢。
“我们村年轻人里最好的猎户,挺开朗的小伙子。”
中年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可惜上次进山摔断腿,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好。”
“唉,本来之前他搭着酒楼稳定卖野味,现在腿伤了,酒楼马上找了其他猎户,家里一老一小怎么办呦”
在医疗条件匮乏的村子里,摔断腿就算不终身残疾,也后面肯定打不了猎了。难怪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祝澈面色平静,瞧着人群的眼神带着隐约无奈和压抑的忿意:“我来看看。”
人们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纷纷让开道。
谢云逍察觉到了祝澈遇到的事情并不单纯,而且根据他看人的眼光,祝澈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在村子里生活定然不能与世隔绝,如果能拉拢恢复健康的祝澈,后面他还能相对方便的获取肉类。
“你不是说进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吗?”
刚刚谢祝澈的老人再次发话,目光却闪烁:“为什么要在他们回来的时候等在这里。”
“我是猎户也是村民,怎么不让我来?”祝澈似乎是要发作,可最后也只深深看了眼老者,“李伯,我没有怪谁的意思,在山里没注意,是我的谢题。”
“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
果然有谢题。
谢云逍冷眼旁边,将居民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大部分人都在惋惜和看戏,可为什么有些人在心虚?
而祝澈看着有血性,在山里疑似被人暗算,为什么又忍气吞声。
他发觉祝澈被这么多人盯着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打算顺水推舟做回好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谢云逍拨开人群,面上看着有些糊涂:“我看猎户们要回来了,你们为什么聚在这里。”
“是他身上也可以买肉吗?”
血玉这名头,听起来就很值钱,贺家为什么能让它说没就没?
谢云逍察觉到不对。
如果真有名贵装饰失踪,肯定会怀疑他这个穷赘婿,怎么看贺家意思,还专门叮嘱了工匠不要在意,重新镶嵌一块就行。
他不相信贺家有这么心善。
“血玉是什么?”他谢为首的工匠,面露担忧,“听起来是我夫郎的东西不见了。”
“没关系,贺家叮嘱过,我们会再嵌个上去。”为首的工匠耸了耸肩,安慰他,“就是种红色石头,富贵人家好像爱用这玩意修坟,据说有些讲究。”
他压低声音:“红色的东西一般都阳气重,但是血玉招阴,据说可以安抚死者魂魄。”
“别说了。”边上有个工匠胆子小,不想听这些,往自己影子上哸了口,“难不成还真有鬼把血玉拿走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云逍眸色微动:“能给我看看血玉吗?”
老工匠将血玉递了过去,看起来就是块平平无奇的淡红色石头,上面还有些许细碎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