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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若泽·萨拉马戈 19 字 2024-02-18 07:57:40

和几行之前的断言相反,然而,这个故事至少比单纯的学校作业更高一级,我们亦无需对此作出修改,这个男人没有变,他还是原来的他。让数学教师感到惊诧的、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情绪的骤变,不过是一种病理学状态的常见的身体反应,即所谓的“温顺者的愤怒”。稍稍偏离一点主题,如果借助古典的分类,也许我们能对此理解得更清楚——虽然它多少被现代科学的进步斥为野狐禅——此种分类,将人的性情分为四大类别:与黑胆汁有关的内向型抑郁质,显然与粘液有关的冷静型粘液质,同样明显地与血液有关的冲动型多血质,以及与黄胆汁有关的暴烈型胆汁质。很容易看出,在由不同体液主导的对称的四种气质类型的定义中,没有为性格温驯者留下位置。然而,历史,并不总是搞错的历史告诉我们,在遥远的年代,这样的人群不仅存在,还为数众多,而今天,历史有待被书写的一页,同样告诉我们,这群人不仅继续存在,而且数量更多。对于此种反常现象的解释,如果我们接受它的话,既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远古的晦暗阴影,又能帮我们理解当下欢快的启蒙,这个解释,也许能够在如下事实里找到,即当上述临床图景被定义和建立之后,另一种体液主导的气质类型被遗忘了。这种体液就是眼泪。真令人奇怪,先不说此类忽视在哲学上简直让人赧颜,像眼泪这样明显、常见和丰沛之物,居然会被远古令人尊敬的智者们忽略,也居然同样未受到当下虽然不乏智慧,却远不那么令人尊敬的智者们的重视。您会问,这漫长的叙述与温驯者的愤怒何干,尤其考虑到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在如此明目张胆的发作里,却未见流一滴眼泪。我们刚刚揭示出的,在医学体液气质论里眼泪的缺席,并不意味着那些温顺的人们,因为天性的多愁善感,便更倾向于这种涕泗淋漓的情感表达,成天手里攥着手帕擤鼻涕,不断揉擦被泪水泡得红肿的眼睛。它意味着,是的,一个人,男人或女人,很有可能内心被刺痛,因为孤独,因为胆怯,因为被遗弃,因为字典所描绘的由社会关系引起的某种情感状态,这种状态伴随着意志的,姿态的,神经官能性的表示,虽然,有些时候仅仅是因为一个简单的词,因为某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一个善意但却过于保护性的动作,正如不久前数学教师的那个无意的举动一样,如此,一个平静、温柔、顺从的人突然间从场景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让那些自以为对人类心灵无所不知的人感到心烦意乱和难以理解的,温驯者盲目而毁灭性的狂怒。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但是当它出现时,总会引起真正的恐惧。因此,对大部分人来说,临睡前最热切的祷告,不是祝祷我们神圣的父或者万福玛利亚,而是这样一句,主啊,请让我们解脱于罪恶,尤其是解脱于温顺者的愤怒。这句祈祷,对历史教师的学生们应该格外适用,如果他们经常念诵它,可惜,考虑到他们极其年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的确,特图利亚诺·马克西莫·阿丰索走进教室时阴沉着脸,让一个自认为比大部分人目光犀利的学生悄悄地对同桌耳语,这位伙计看起来情绪不妙,但事实并非如此,能从历史教师脸上看到的只是暴风雨的残迹,强弩之末的飓风,一阵延迟了的疾雨,以及一些不够柔韧的树木在挣扎着抬头。因为,在以坚定而平和的声音宣布上课之后,他说,我原本打算一个星期以后再批改咱们上一次的作业,但我昨晚恰好有空,所以提前完成了这项工作。他打开公文包,取出试卷放在讲台上,继续道,我已经作了批改,并且根据你们所犯的错误给定了分数,但是,与往常相反,今天不会简单地将作业发给你们就算完了,我们要把这节课的时间用来分析这些错误,即是说,我想听你们每个人说说犯错误的原因,而你们给我的答案有可能会说服我改变你们的分数。他停顿片刻,又说,如此最好。教室里的微笑驱赶了最后一片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