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x女士脚步轻快,在五香街的宽阔大道上走向明天(第1/6 页)

残雪文集第四卷·突围表演 残雪 23 字 2024-02-18 08:03:11

笔者将这个复杂的故事叙述到这儿,已经面临着告一段落了。笔者今天早上与刚刚当选为代表的X女士见过了面。在笔者眼中,X女士在这几年中一点也没见老,只是经过反复的审视,才发现那额头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纹,那是岁月的痕迹,但那皱纹一点也不显眼,简直就可以忽视,X女士依然是“光彩照人”,“撩人情欲”,如果她愿放弃自己的独身主义,笔者敢打赌,就是A博士(假若他老婆生急病去世的话)这个年长她十几岁,仍然身体健壮,并且地位显赫的男人,也会愿意与她结为百年之好的。至于煤厂小伙和她丈夫的好友就更不必说了,他们如要结婚,都会将她作为第一个考虑对象。笔者今早略施小计盘问了X女士:在丈夫出走和Q的事件败露之后,是否有意重整旗鼓,与一年龄相当之英俊男性结为伉俪?在身负代表的重任之后,她是否愿找一个事业上的志同道合者,两人携手走向美好的明天?X女士怎样回答笔者的问题呢?X女士告诉笔者(说话间左顾右盼,生怕有人偷听),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周围的人将她“忘记”,或者根本感觉不到她这个人的存在,那将是她最大的舒心事。她观察了这么些年,心里面慢慢地明白了一件事:她这个人与众不同,并不像他人一样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种主观愿望之体现,这种愿望因为永远不得实现,所以只是起着扰乱人心的作用。如果大家果真能做到如A博士所说,仅仅将她看作一个符号,并且在时光的流逝中将她忘却,那当然是最大的美事。矛盾就在这里,大家并不将她看作符号,一定要将她看作人,还不断地用做人的标准来要求她,麻烦她,一下子要她翻筋斗,一下子又要她照相(说到这里她又对摄影师没有如约付给报酬一事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现在还想引诱她嫁人(她翻了笔者一眼),这就将她的身份搞得暧昧极了,既不是普通老百姓,又不是一个抽象的符号,而是在二者之间摇摆,像踢皮球似的将她踢过来踢过去的,看来她这一辈子注定了就是这样一个命:想当百姓当不成,想当符号也当不成,真是见了鬼了。不过不要以为她就没法活下去了,她还有“钢板似的保护层呢”,所以她至今还是过得“出人意料的好”,谁也用不着为她的婚姻大事操心,她“自有打算”(说到这里她不正经地朝笔者嫣然一笑,使得笔者在两秒钟内心脏猛跳)。她说:“就在昨天,我还有过一次令我心醉神迷的约会呢,这种事,你们查不到的,白费力气。”笔者心中一亮,赶紧追问是不是P。“也可能是O,反正总有人,你们查不出。”“你怎么能如此轻浮?”笔者大为愤慨,“要知道我们假设出P这个人,才不过是前不久的事,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现在可好,又是O了。身为一个代表,怎么能干出这种可耻的事来呢?”笔者恳请X女士改变主张,仍旧将注意力放在P的身上,因为她现在身份不同了,一举一动都要考虑在群众中的影响,不然的话,叫笔者怎么去向群众交待呢?由于笔者反复强调,拿出一股蛮劲磨下去,X女士就吃不消了。她答应将最近约会的对象改为P,但她说着说着走了神,又称呼起O或D来了,于是笔者又不厌其烦地予以纠正,说那个人是P。“究竟与你何干?”她忽然发怒了,用不胜厌恶的目光瞪了笔者头上那块地方一眼,就好像笔者头上悬着一堆臭鱼烂虾。笔者说,这件事,与笔者私人毫无关系,但与五香街全体人民的命运有关系,这个P,是全体人民假设出来的偶像,怎么能一下将它全砸碎,或偷天换日呢?这不行的,即使她要换人,也得让民心有个适应的过程,不能像这样突然袭击,也不能一天一个,走马灯似的,这叫人产生这世界上没什么可相信的东西了的错觉。失去信仰的民众就如被斩断了根的大树。不行,请她不要这样干,这太危险了。这个P,已经与民众结下了不解之缘,一提到他,大家就激动不安,生出使不完的劲头,来议论,来假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