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优势与反道德优势(第2/3 页)

问答录 李洱 25 字 2024-02-18 08:05:33

中没有对自己宣扬的道德观念最起码的质疑,在他的作品中,无法诞生出质疑的机制。从他笔下的那块辽阔的中亚版图的上空,升腾而起的绝不是一片祥云,而是一团杀气腾腾的蘑菇云。正因为拒绝了空气的对流,那里才终年干旱,很多地方寸草不生。如果说沙漠一直是个致命的隐喻,那么就让它只是个隐喻吧,而不要让它成为现实本身。当沙漠强奸绿洲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感到喜悦,而应该感到悲哀。

去年,我碰到另一个批评家。在闲谈中,我们谈到了对个别“美女作家”作品的看法。我问,为什么一定要在作品中当流氓呢?当了流氓还理直气壮,很有优势感。如果说王朔当初提出“我是流氓我怕谁”,在当时具体的语境中还有某种现实意义的话,那么现在“你是流氓你就应该进监狱”。我把这种现象称为“反道德优势”,考虑到现在已经到了许多批评家所说“后”的时代,我不妨把那种反道德优势称为“后道德优势”。我刚讲完,这位好心的批评家立即用手指头敲着桌边提醒我,注意了!你讲话应该注意了,你这是高高在上。那些年轻作家会对你有看法的!我问什么看法。批评家朋友说,什么看法?你想想当初你们怎么反感上辈作家吧?他们也说你们是流氓。

我听了一愣,“你们”?“你们”是谁?我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反感过“上辈作家”?我只反感其中的个别人,就像我只对“美女作家”中的个别作家表示异议一样。比如,我一直认为韩少功、李锐是非常好的作家,披头散发、泥沙俱下的莫言,我也非常看重。格非和余华的作品我不光看重,而且喜欢。具体到下一茬作家中的女作家,就我看到的周洁如和戴来等人的小说而言,我认为其中不乏优秀之作,周洁如的短篇小说《花》,我认为和莫言的《拇指铐》一样,都是近年来屈指可数的好短篇。李佩甫写出《羊的门》之后,我的兴奋难于言表。顺便说一句,文学是不是一定要用“代”来划分?生于1969年的作家的作品与生于1970年的作家的作品,必须用不同的标准,不同的批评语言来批评吗?放眼全世界,有这样搞批评的吗?

和我前面提到的那个故事一样,事情到此当然还没有结束。这位批评家后来与多位“美女作家”有过交往。其“交后感”是,一些“美女作家”其实并不是流氓,有些人交往起来还很舒服,符合“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标准,其中还有党员同志,总的说来,属于进步青年。

第一个故事中的“道德优势”和第二个故事中的“反道德优势”,都让人感到不安。它们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又是在同一个逻辑层面上展开的。从最通俗的意义上讲,前者是装老爷,后者是装孙子;前者是伪善,后者是伪恶。这是不是一种经验的同构?比如,有时候,在有些人那里,爱国主义和卖国主义就是同一个词。更多的时候,将“道德优势”和“反道德优势”看成同一个词,也不会有什么大错。

我想知道的是,这样做是否能对现实作出准确的穿透?如果说,生活中充满了面具,充满了谎言,那么是不是一定要用一个面具去揭示另一个面具,用一种谎言去揭示另一种谎言?它究竟是揭示还是遮蔽?它究竟是对现实的批判,还是现实的同谋?自由的精神能从这样的文字中表现出来吗?如果说那里面有自由,那么在我看来,它只是谎言的自由。但是,仅仅把它们称为伪善和伪恶,是不是太简单了?难道那只是伪和装的问题吗?如果就此盖棺论定,是不是也是一种强奸?我首先亮明自己的看法:仅仅把那看成是伪善和伪恶,对他们是不公正的。所以,我很想和别人讨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那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在作品中很少看到自我质疑?

奇怪的是,那些作品都有极大的市场。但我不认为这样的市场就能说明读者和作家、作品之间存在着真正的对话关系。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