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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破碎 舒糯 24084 字 4天前

第41章 41.青溪

郁青娩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刚刚心里稍减的难过又有翻涌的势头, 她很小幅度地呼了口气,抬手回搂住赵成溪,指尖在他腰侧衣料处抓紧, 压出细褶。

她微颤着眼皮,抬起长睫,眼瞳蒙着一层润润的水雾。

抬脖亲了一下赵成溪的唇角。

不想让低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两人之间,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俏皮地开起玩笑,拿玩笑话逗人, “你这样一点都不渣了。”

赵成溪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无奈地哼笑一声,抬指稍用力地捏了下她的耳垂,“啧”了一声,“郁青娩,你怎么回事?”

“不盼你男朋友点好?天天渣男渣男的。”

郁青娩闷声反驳, “那你自己也说了。”

但嗓音低低弱弱,很难叫人听清。

赵成溪折低脖, 凑近几分, “什么?”

她抿抿唇,很是识时务地摇摇头,清润黑眸里盛满无辜干净的情绪, “没什么。”

闻言,赵成溪低哼一声,明显不信。

但也没揪住不放。

他展臂摸过遥控器, 将电视关掉, 抬手随意朝茶几上一丢,咚一声, 朝前滑了一小寸。

伸出手搂着人靠在沙发上,似是想起什么,“我跟梁潮要去英国出差一趟。”

郁青娩后仰了仰脖颈,微疑地“嗯”了一声,“英国?科技公司的事吗?”

“昂。”

赵成溪脚踩着沙发,支起腿,曲臂撑在膝上,“沈时斜牵的线,公司新项目要跟英国那边合作。”

对郁青娩知道科技的公司事,赵成溪也无意外,当初虽未主动同她讲,但也并非刻意瞒着,而且上次叫梁潮陪考,也是知道他憋不住话,肯定会同她讲。

对赵成溪开科技公司,郁青娩多少是觉得意外的。

于是实话实讲。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开科技公司。”

赵成溪哼一声,佯装不满,“行啊,听着你还对我有挺多偏见。”

郁青娩圈着他的手指一寸寸上下捏动,“哪有,我才没有,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在她眼里,赵成溪是自由的,享乐的,所有刻板陈旧都无法同他联系起来,所以很意外他会突然开一家科技公司,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套牢。

赵成溪大约也清楚自己在郁青娩眼里的形象,瞧着也并不打算挽救,不着调地开腔,“AI风这么大,送到眼前的钱,谁不赚?”

他微低颈,指尖在她耳廓处轻弹了下,“赚钱养老婆,压力很大。”

郁青娩被这话逗笑,抬手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弯着唇,笑眼看着他,“我才不用你养。”

“虽然你坐吃山也空不了,但就算山空了我也可以养你。”

赵成溪乐了。

他这女朋友可真是与众不同。

哪个女生不是盼着男朋友上进努力赚大钱,可偏偏他怀里这个,说的全是劝人坐吃山空,叫人失去斗志的话。

“这么没追求?坐吃山空也行?”

郁青娩眉心抬了抬,点头应了声,“行啊。”

她煞有其事的分析,“而且坐吃山空这件事,在你身上不可能,如果你轻而易举就坐吃山空,那也太对不起几代人的努力了。”

赵成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行吧,原来我女朋友是看上我的钱了。”

“也行吧,有钱也是优点,总好过一无是处,” 他越讲越离谱,还故意叹口气,像是榨干自己最后剩余价值般,“富N代也只剩挥霍这一本事了。”

他抬起手,递到她面前,“诚邀女朋友一起,要不要加入?”

郁青娩笑着握住他手指,额头轻轻撞了他下巴,“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赵成溪也跟着笑,“千万别客气。”

郁青娩瘦肩放松靠在他宽阔胸口处,下巴虚弱贴着他的小臂,嘴角还扬着好看的弧度,目光四处乱飘着,忽地撇见茶几上吃到一半的,被遗弃的布丁。

但这会儿靠在他胸口很舒服,实在懒懒地不想动,便抬起手指,指尖很轻地戳了戳男人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脉络。

赵成溪顺势垂眸,扬起调“嗯”了一声。

郁青娩后扬了扬颈,抬起白皙脸颊,眉眼轻弯几分,嗓音很软,“我想吃布丁。”

闻言,赵成溪唇角下意识抬了抬,但又很快压平,故作不解地“哦”了声,还故意气人般抬了抬眉骨,“吃啊。”

但就是岿然不动。

她自然知晓他是佯装不懂,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但还是边推他手臂,边好声好气的:“你帮我拿。”

拖长尾音,带着点撒娇意味。

似是怕他又说不讲理,乱扣帽的话,立刻又补充,“不小心眼又大气的男朋友帮我拿。”

赵成溪闻声乐了,肩膀笑得轻颤两下,垂在她身前的手臂顺势抬起,长指在白皙圆巧的下巴上拨了下,“行啊,会拿捏人了。”

边说着边朝前倾身,探臂捞过桌上放着的布丁和小银勺。

但他却没将布丁直接递给她,似是在证实果真是大方又不小心眼那般,两指捏着银勺,挖起小块布丁,干脆直接喂她吃。

郁青娩微愣一瞬,嘴角不禁抿起一点浅笑,垂低颈,张唇吃掉布丁,微鼓腮,“干嘛啊。”

赵成溪也记仇,搬出那日早晨她的话,边挖起一小块布丁边说:“能干嘛,渣男本质,不都是做些表面功夫,哄的小姑娘心花怒放,死心塌地吗。”

闻声,郁青娩双眸微瞠,扬声反驳,“我才没有这样讲!”

明明就是他添油加醋,自行脑补,竟然还在这倒打一耙。

“确实,我女朋友不叫我渣男,改叫富N代了。”

赵成溪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边挖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边故作低落地说:“在我女朋友眼里,我除了挥霍玩乐,还真是没半点可取之处。”

“……?”

郁青娩双眸睁得更大。

歪理!乱讲!

她轻哼一声,抬手拿过他手里的布丁,置气般一勺挖掉大半,“那我不要劳烦你了!”

不仅不劳烦,还扭过身子,背对着人。

十足的闹小脾气模样。

活像高中时期恋爱闹别扭的男孩女孩,就是不给你瞧。

幼稚却真实。

剧情瞬时急转,优势瞬间急调。

赵成溪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微愣住几秒,他抬起眼皮,朝前探了探身子,看着郁青娩气鼓的侧脸,忽地尝到几分搬起石头的感觉。

他耸了下眉稍,随即无声抬了抬唇。

似是在无言幸自己的灾,乐自己的祸。

他抬臂重新将人揽住,搂进怀里,长指在她肩头力道极轻地揉了揉,薄唇贴着她莹白耳廓亲了亲。

嗓音沉磁低柔,混着几丝笑意。

“生气了?”

第42章 42.青溪

郁青娩微侧身, 背对着他,半垂着浓密睫毛,指尖捏着小勺子戳了戳碎裂的布丁, 明明不气了,却故意端起生气的姿态。

她低了低眸子,掷地有声地丢出两个字。

“生气。”

赵成溪挑了挑眉骨,“那可怎么办?”

带笑腔的语气, 似看旁人热闹般,听着万分事不关己。

他不仅语气不端正, 动作里哄人的态度也不端正,明明还没哄好人呢,手臂就已经圈在她腰上,还往怀里搂了搂。

两人身体亲昵眷恋地贴着,纤瘦薄背贴着宽敞胸膛,叫这画面怎么瞧怎么像情人间亲密耳语。

哪还有半点情侣间闹脾气的气氛。

郁青娩被他无赖的态度给弄得想笑, 却又瞬间忍住,压平了些唇角, 曲起手臂, 力道很轻地抵了下身后男人,“干嘛抱我?”

似是被这话给逗笑了,赵成溪唇角掀起一点弧度, 高挺鼻梁贴在郁青娩后颈上,很轻地刮蹭了下,“不让抱?”

呼出温热鼻息扑在她皮肤上, 引起细细小小的颤栗。

郁青娩颈间泛痒, 侧过脸朝一旁躲去,余光瞧见赵成溪唇角的弧度, 她抿了下唇,语气有些不满,“我都讲了还在生气。”

边埋怨还边抬手推了下身后的男人。

赵成溪很是配合地顺着她细弱力度朝后晃了下。

他面上带着柔笑,轻描淡写“哦”了声。

手臂顺势微折,半曲着撑在膝头上,支着下巴。

弯着一双多情桃花眼,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瞧着人,不说话,也不哄人。

瞧着他这架势,郁青娩眉心的细褶更深了几分,粉唇微抿了抿,气闷地扬起手臂,刚要落下就被人握住手腕。

掌心相贴,微凉与温热。

修长如竹的手指划过她掌心,穿过指根缓缓交缠住。

赵成溪垂眸瞧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指,指腹下意识在她白皙手背上摩挲了下,抬起薄白眼皮,唇角带笑地看着她。

对视着,嗓音沉磁低柔地叫了一声,“宝贝。”

郁青娩被这笑腔的一声“宝贝”叫得心脏轻晃,如一叶纸舟在湖面被风吹得摇曳般,她颤着睫毛,抬眸望住他,微舌结的,“怎、怎么了?”

赵成溪唇角笑意更甚,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

下一秒,他捏着她掌心轻晃了两下。

笑腔柔声地哄人,“宝贝高抬贵手,消消气?”

郁青娩被第二声叫得脸颊微热,心跳不禁加速,但又被眼前男人这生手的撒娇样给逗得一时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瞧着郁青娩眉眼浅浅的笑弧,赵成溪也跟着抬高唇角,逗人般地故意又晃了下她的手。

“不气了?”

本就没真生气,哪至于气性这么大。

郁青娩唇角弯着唇,笑着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她半垂着眸子,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微顿了顿,连唇角的笑意都凝滞几分。

安静几秒后,稍显突兀的开口,“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赵成溪被问得一愣,未懂深意,“什么?”

郁青娩很浅地呼了口气,掀起眼睫,神情认真的,“我什么都不说,也不解释,时间久了你会觉得不公平吗?”

重新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试图找回当初恋爱的感觉,也深知破镜重新弥合也依旧会有裂纹,因此不如从头开始,但这份崭新的恋爱里不可避免地会有当初的熟悉感。

但她也很清楚地感受到赵成溪的变化,同当初恋爱时相似,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十八岁的赵成溪,如同年少意气的明克鲸,不断跃出海面,落下时砸出浩荡汹涌的浪花,热烈又张扬,不回甘心于海面下的沉静。

十八岁的赵成溪,更不会示弱。

而如今,他依旧肆意不羁,但这份张扬里多了份心甘情愿的归于平淡。

这种熟悉和陌生的交织感让她隐约生出一丝不安。

仿佛他越好,恋爱越顺利,她越会觉得这场恋爱像镜花水月,风吹草动便会碎得彻底。

赵成溪无奈的轻叹一声,抬起手,两指在郁青娩额面上轻敲了下,淡“啧”了声,“不是说过了?少胡思乱想,好好恋爱?”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 郁青娩抬手捂了下额头,语气低低的。

或许是现在太好太好了,好的不可思议。

或许是曾经分开过,再次恋爱时,才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小心翼翼,胡思乱想。

生怕手中华贵脆弱的玻璃球,再次掷地而碎。

而这次碎裂,便再没有黏合的可能了。

赵成溪望住她看了一会儿。

沉默几秒后。

他站起身,又随即在她面前蹲下,单膝支在地面上,扬起脖颈看着垂着眼睫的姑娘,敛起唇角笑意,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有有,我不是慈善家,没有广发善心的喜好。”

“恋爱不是博弈,不论输赢,更不计较公平,是心甘情愿,是甘之如饴。”

郁青娩听懂他话里暗意,眼圈温热,但还是轻声追问,“那要是你以后不心甘情愿了呢?”

赵成溪抬指刮了下她下巴,“你喜欢我吗?”

被乍然这么一问,郁青娩有些愣住,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但仍觉不够地柔声补了两个字。

“喜欢。”

“那不得了?”

这些年他较的劲,不过是她的不喜欢,亦或是不够喜欢。

若是十八岁那会儿,或许他骄傲地不愿低头,半点亏不乐意吃,可如今,岁月并未白长,年月浮沉里,也终究懂了最珍贵的是什么。

“只要你喜欢我,一直喜欢,我也会一直心甘情愿。”

话落,他捏着她细指,低头在指尖上亲了亲。

他也会永远为她俯首称臣。

只为她一个人。

听到这话,郁青娩眼眶彻底温热,薄雾凝结,泪水从眼尾瞬时滑落,顺着腮颊留下,如银丝般从下巴滴落。

她抬起细瘦手臂,朝身前男人怀里一扑,如倦鸟归林般扑进宽敞温热的怀抱里。

双臂紧紧缠绕着他的肩颈。

赵成溪被撞得身子一晃,后背忽地靠上矮几边缘面上的瓷杯也被撞得清脆一响,手臂也顺势朝后伸去,撑在地面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垂着眼勾唇笑,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带笑腔的玩笑语气,试图缓和气氛。

“撒娇?”

郁青娩脸颊半埋在赵成溪肩窝里,眼尾在他衣领布料上贴了贴,蹭掉溢出的眼泪,略带鼻音的反驳,“才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又低声开口。

“八月份,我带你去见阿奶好不好?”

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可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时这篇才是真的掀过去,而所谓的解释和答案就交给往后的时间。

赵成溪唇角深陷,“好啊。”

随即手指在她后劲处捏了捏,警告般地淡哼道,“在阿奶前可不准哭,叫阿奶瞧去,那不得觉得我欺负人?”

郁青娩直起身,手臂搭在赵成溪肩膀上,眼圈微红地望住他,微带鼻音的:“你没有吗?”

赵成溪瞬时反驳,“当然没有!”

郁青娩抿了抿唇,很轻地软音柔哼了声。

她没接话,却依旧瞧着人,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明明就有。

僵持下,赵成溪淡不情不愿的,“行吧,顶多是逗人,欺负人可谈不上。”

郁青娩绷不住般破涕为笑,鼻头眼尾潋滟一片,睫毛在顶灯的映照下晶莹透光,她朝前凑近几分,抬手捧了捧他的脸颊,尾音带笑的评价。

“赵先生自我认知很清楚。”

因着她这一动,两人的姿势瞬间变得愈发亲密。

两条白皙细腿虚贴在男人劲瘦腰侧,时不时隔着衣料蹭到他腰侧裸肤。

赵成溪额角忽地一跳,微垂下眼,瞧了眼腰侧的细白长腿,随即抬手扣紧在她腰侧,声线克制,嗓音也比刚才低沉几度,“别乱动。”

听到这颇有深意的一句,郁青娩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里隐含的暧昧,她腰背顺势一僵,脸颊褪去的热意又再次缓缓蔓延开。

“我……”

手撑在他肩膀上,想用力站起来,却被腰侧的手臂紧搂住。

两人目光稍一相撞,郁青娩便如被烫到般飞速移开,他眼底情绪浓郁翻涌,叫她如被人碰了触角的玻璃蜗牛般,迅速回缩,躲到安全的透明小壳里。

浓密长睫微垂,半遮住眼底慌乱。

良久,赵成溪困兽弃斗般深呼吸了下,绷紧腮缘,几分无奈,几分咬牙切齿般,“明天出差,今晚先放过你。”

闻言,郁青娩刚松口气,却又绷起另一口气。

她忽地抬眼,双眸睁大,眼睫轻抵眼皮,语调微扬,“明天?”

“明天就去吗?”

“嗯。” 赵成溪应了声,手掌在她后腰处拍了拍,“朝后坐坐。”

郁青娩疑惑地“啊”了声,几秒后意会,她脸颊隐隐有灼红之势,支唔着应了声,动作略显慌乱地朝后挪了几寸。

复又抬眸,局促又小心地瞧了他一眼。

似在问:这样可以吗?

赵成溪被她羞窘模样给逗得心软,腹部憋闷也随即消了不少,唇角终于挂起点笑弧,“顺利的话,几天回来。”

郁青娩点了点头,“知道了。”

很想追问一句,几天是几天,可又觉得这话显得她太幼稚,终是作罢。

可眼前男人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尽量周末就回来。”

闻言,郁青娩双眸亮了亮,语调也跟着扬起来。

“好,那我去接你。”

赵成溪本想说不用,可想起上次他回来时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还不忘醋一把。

“乖乖等我回来,别再招个男人来,听到没?”

这话说得郁青娩有些蒙,双眸迷茫。

她不解地张了张唇,“嗯?”

赵成溪鼻腔哼出一声,开始翻旧账,“这就忘了?也不知道是谁,我出个差的功夫,招来个北荟飞来的男人。”

郁青娩迷茫的眼神这才清明,逐而转向震惊,瞳孔都微微睁大一圈,很是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意这件事。

这醋都要酿成陈年老醋了。

“不是不气了吗?”

她哭笑不得,“而且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

话落,指尖戳了戳他胸口,也学着他的口吻,“明明是你要低调点。”

赵成溪不以为意,耸了下肩,“我怎么了?”

上热搜,顶“渣男”名号的明明是他,这话却叫他说得像事不关己,仿佛招蜂引蝶的另有其人。

郁青娩眸光闪了下,勾了勾唇,很有气势的,故作吃醋警告人。

“不准上热搜,不准招惹别的小姑娘。”

第43章 43.青溪

深夜万籁静谧, 窗外光线很暗。

庭院浓枝密叶里透出丝丝缕缕夜灯暖黄的光,如天上掉落的一颗圆润透亮的星星,同江对岸的明亮霓虹交相辉映。

室内也同样昏暗, 只有一旁矮几上燃着的香薰映出一抹微弱的光。

空调吹出的冷气时不时拂过小火苗,吹得它摇摇曳曳。

郁青娩手撑着下巴,瞧着窗外的树影光霓,翠叶在夜风吹拂下颤颤悠悠地轻晃着, 直到浴缸里的水渐凉,她才起身洗去身上残余的泡沫。

她拎过浴袍穿上, 拿出吹风机随意吹了几下,便披着湿漉漉的黑发走了出去。

听到声响,赵成溪侧颈看过去,目光落到她还滴水的发尾时,浓眉一瞬蹙起。

他直了直身子,声音沉了一度, “怎么不吹头发?”

郁青娩疑惑地“嗯”了声,下意识回了句“吹过了”。

话音刚落, 发尾凝结的水珠便不堪重负, 毫不留情地滴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她衣袖上, 洇出一点浓色。

“……”

见此,她抿了抿唇,低着声音, 毫无底气地狡辩, “头发太长了,吹干要太久。”

赵成溪看了郁青娩几秒, 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径直越过她走进了浴室。

几秒后。

“有有,进来。”

郁青娩“哦”了声,不明所以地走进了雾气温热的浴室里。

刚走进浴室,便瞧见了赵成溪手里拿着的吹风机,接着他抬起手臂,朝她招了招手,修长手指弯了几下叫她过来。

沉磁声音在雾气裹狭下显得愈发勾耳。

“过来,吹头发。”

闻言,郁青娩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几度,修剪圆滑的指甲下意识刮了刮指腹。

她低应了声,便迈着白皙似玉的细腿走过去。

赵成溪拉过一旁的木质高脚凳,手扶着郁青娩的肩膀让他坐下,拇指推开按钮,嗡嗡响声里,长指穿过乌润发丝,一只手晃动着吹风机,温热的风吹过还在滴水的长发。

郁青娩脚踩着高脚凳的横撑,膝盖虚贴着,她微微低着脖颈,视线也顺势落在地砖上,却又时不时会掀睫,从雾气半退的朦胧镜面里,瞧一眼身后站着的男人。

他神态专注地给她吹头发。

浓眉收紧,凌厉下颚微绷,唇线也抿平了几分。

看着赵成溪明显生疏的手法,郁青娩心里不由生出一个想法。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给人吹头发。

由此想着,她嘴角不由拎得更高,眼尾也翘起如弯月般的弧度。

良久,嗡嗡声休止,室内重归寂静。

赵成溪把吹风机放到台面上,刚要直起腰,便被身前的人搂住,细白手臂软软缠上他的腰,细指在他腰后扣住。

他微垂下薄白眼皮,抬起手,曲指在郁青娩下巴上刮了下,瞧出她几分撒娇意味,嘴角不由抬了抬。

却仍装腔作势地扔出一句。

“以后记得吹头发,听见没?”

郁青娩弯了弯眉眼,瞬时点头应声,“听见了。”

见此,赵成溪脸上佯装的严肃松动了,眉眼溢出些笑意,他抬了抬下巴,语气还有些拽的,“这还差不多。”

但他这股劲还没拽起来,便被一句问话岿然敲碎。

“赵先生,这是你第一次给女生吹头发吗?”

似乎觉得被瞧扁,赵成溪下意识反驳,“怎么……”

话刚出声,又意识到不对,立马刹车。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很是不自在地别看眼,扬声道:“是又怎么了?”

见此,郁青娩眼尾唇角的笑意更明显,如春日开的最盛的桃花,潋滟无比。

她踩着横撑站起来,抬起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圈住他肩颈,弯着唇凑近,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好开心。”

下一秒,目光无疑是掠过某处。

郁青娩嘴角又扬高了些,微微踮起脚尖。

扬起脖颈,凑在他耳边,嗓音含着明显笑意。

“赵先生,你耳朵红了。”

“……?”

赵成溪嘴角弧度一瞬凝固,下意识抬眼看向对面的镜子,耳廓确实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他嘴硬地不愿承认,很不自在地胡扯,“我这是热的!”

话落便强势地抬起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用力将人从凳子上提抱起来。

郁青娩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给吓地低呼一声,瞳孔微微睁大一圈,立马搂紧他脖子,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惊魂未定般,“干嘛呀?”

他闻言垂眼睥一眼,“抱你出去。”

她晃了晃双腿,刚要开口说自己走,便被男人用力拍了下臀。

“老实点。”

许是在客厅的事还心有余影,这三个字被她解读出深意。

莹白的耳尖不由生出红晕。

俯在他肩上。

果真听话地一动没动。

赵成溪抱着人走进卧室,将人放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又走到门口将大灯关上,只留了一盏偏暗的暖黄落地灯。

他走过去,在郁青娩旁边坐下,抬手将人懒在怀里,手指在她纤细手臂上随意抚着,抚到某处时,手指忽然顿了下,又在微小凸起处反复摩挲了几下。

“这里怎么了?”

郁青娩扬调“嗯”了声,微疑的:“什么?”

赵成溪垂着眼,手指她小臂内侧上的小疤上摸了摸,“这里怎么弄的?”

闻言,郁青娩顺势望过去,想起这小疤的来历,觉得好笑又有缘份。

“被线香烫的疤,”她轻笑一声,仰头看着他,“就是碰见你那天烫到的。”

闻言,赵成溪微愣了下,“浅月寺?”

“对啊。”

郁青娩挪了挪脖颈,找了个舒服角度靠在他手臂上,仰脸望着他,俏皮一笑,“那天要不是遇到你,跟你对视了一眼,可能还烫不到呢。”

赵成溪想起那日的事,原来那天看到她面露慌乱,是因为烫到了手臂。

他眉心不由拧了拧,握着她手臂抬起来,低头在那小疤上亲了下,垂眼看着她,“疼吗?”

她看出他眸底的心疼,心口不仅浮过一阵暖流,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抬手抚了抚他眉心。

“开心点嘛,可能这小疤就是月老在暗示呢。”

他闻言笑了笑,说暗示什么。

“暗示我们会重新在一起啊。”

郁青娩握住他的手,拉起来晃了晃说你看,接着抬眸看着他,“现在我们真的又在一起了。”

虽然当时不觉,但现下一想,她觉得这可能就是月老的暗示。

暗示他们之间的红线又重新牵了起来。

赵成溪也勾起唇,跟着笑了笑,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嗓音低低,笑腔道,“那可得谢谢月老替我在有有这儿博了份好感。”

她抬眸去看他,好奇问他那天怎么突然去寺庙了。

他直接甩锅,淡定自若的:“梁尘追老婆困难户,我陪他去的。”

郁青娩不疑有他,“哦”了声,“那你有许愿吗?”

“许了,” 赵成溪手指随意揉着她的耳朵,触感温热,“许愿快点追到你。”

她噗嗤轻笑,眉眼弯着,嗓音软软的:“那赵先生恭喜你了,愿望成真了。”

赵成溪唇角又扬了扬,“郁小姐同喜。”

接着捏了捏她手掌,“想不想看烟花?”

她点点头,笑着说想看啊。

从前就一直想看,苦于没机会,一直没看成。

赵成溪抬了抬眉骨,“那还不简单。”

郁青娩微懵地抬颈望住他,眼神迷茫,一时没懂这话什么意思,有些不解风情地说,“可是……现在不是禁燃烟花吗?”

闻声,赵成溪略带神秘地勾了勾唇角。

语气简直拽上天。

“那又怎么样。”

接着不等她有反应,便抬手遮住她眼睛,“闭眼。”

郁青娩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他覆下的手掌,缓缓闭上了眼睛。

卧室里本来就很安静,现在她视线被遮住,听觉便显得更加灵敏,窸窸窣窣中似乎隐时传来类似于烟花升空的声响。

她刚要疑惑地问出声,遮在眼前的手掌便拿开了。

隔着薄薄眼皮,感应到似有有绚丽光影在变换。

在微疑里,郁青娩轻轻眨了几下睫毛,缓缓掀起眼皮,睁开眼的瞬间,绚烂的粉色烟火便争先恐后地闯入视线。

巨大幕布垂下来,虚贴着灰褐色鱼骨拼接的木地板。

幕布上投影着一场声势浩大的白日焰火。

淡蓝色天幕里,如穗如苇的粉色烟火在空中聚成小团,骤然绽放,如无数朵粉色樱花在天空中盛开。

她怔在视线里的灿烂烟火里。

紧接着,嫩绿色烟花鳞次绽放,如绿枝繁茂。

郁青娩瞳孔缓缓缩成小团,惊讶和欣喜在她眼底交织,清润眼眸倒映着这场波澜壮阔的电子烟花。

她抬起手,半遮在微张的唇前,惊诧到几乎失语。

没想到他真将送她一场烟火,更没想到他将她的随口一说记在了心里。

是看赵成溪赛车的那晚,郁青娩同于媛媛闲聊,只是随意讲了句从来没看过烟花,那话说过,便被她抛之脑后,不料竟被人好好记着了。

而那时,他们还没复合。

她眼前再次蔓起一层水雾,扭颈看着身侧的男人,嗓音哽咽微酸的:“你怎么会……”

赵成溪抬手,指腹按在她眼尾处,动作轻柔地揩去溢出的泪迹。

嗓音也沉柔低敛。

“我说过,有有什么都有。”

“有有想要,有有得到,我不会食言。”

你绝对不会只拥有爱情,我也不允许你。

只是后面这一句,他并未说出口。

接着,赵成溪轻笑一声,掌心在她后脑处揉了揉,玩笑的:“真不打算点评一下?怎么说也准备了很久,没有功劳,怎么也得有点苦劳。”

郁青娩鼻间涌起的酸意被他这邀功话给搅散。

她轻声破涕为笑,眼神好笑又埋怨,微带鼻音的,“干嘛啊,又破坏气氛,眼泪都要收回去了。”

赵成溪也跟着笑,抬手接过她挥过来的手,自然地十指交缠,笑腔自意的:“那就是很满意。”

郁青娩被他这话惹得又轻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小弧,没应他的话,却抬起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圈在他后颈上。

她探身凑过去,主动张唇吻住了他的唇瓣,很轻地吮吸了下。

分开时,细弱的渍声虽被烟花绽放的声音盖过,但她自己听到了,腮颊不禁涨红,如冬日枝头淋雪的红梅。

五光十色的绚烂光影里,郁青娩咬了下唇面,有点难为情地说,“喜欢的,很喜欢。”

似觉不足,她忍着剧烈起伏的心跳,颤着声线补充。

“喜欢烟花,更喜欢人。”

话落,她窘迫地抿住唇,长睫微扑,难为情地低下细颈,明知他视线灼热,却仍想掩耳盗铃地躲开。

但她头低到一半,便被他抬手拦住。

赵成溪掐着郁青娩双颊,手指稍一用力将她下巴抬起,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洇红双颊上,视线移动,掠过她沾着水光的眼尾。

他眼底情绪隐隐翻动,唇角动了动,随即低头吻上她的唇。

郁青娩微颤的眼睫半合着,没好意思瞧人,在亲吻落下时直接闭紧,连呼吸都下意识跟着放轻。

她指尖用力拽着他的衣领,纤细腰肢被劲瘦手臂搂紧,浴袍被蹭开些许,胸前白皙皮肤若隐若现。

细白小腿从沙发上落下,细瘦脚踝上的红绳随着动作往下落了几寸,彩璃珠子被光影衬得异常耀眼。

赵成溪捏着郁青娩腮颊下缘,手指微一用力便叫她张唇,他含着她唇瓣细密吮吸着,轻松破开齿关,咬着一截舌尖吮吻着。

搂在她腰侧的手指细密地揉捏着,扯开微松的腰间细带,指腹触上一片如玉般的温润细腻。

郁青娩被凉得微微颤栗了下,粘着水迹的睫毛颤了颤,微睁开几分,却也因低呼而张大唇关,下一秒便被身前男人更用力地攫取住呼吸。

微微掀开的睫毛扑了几下,又缓缓垂了下去。

赵成溪捏着郁青娩脸颊的手松开,抚着她细颈一寸寸下移,手指握上她的圆润肩头,用力朝下一压,在怀里人唇齿溢出的惊呼声里,将她压进柔软的沙发里。

冷白和深灰,极致色差。

沙发角落里堆在一起的松软抱枕被挤到木质地板上。

流苏被震得晃晃悠悠。

薄长的浴袍细带也落在地上,皱皱地堆在一起。

一侧虚虚及地的幕布上依旧绽放着金灿银亮的烟花,偶时绽出蓝紫粉绿,流转明亮,上映着一场夜晚的白日盛宴。

光影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

冷玉般白皙的细腿虚贴着劲瘦窄腰。

外侧小腿上倒映着流光溢彩。

旖旎更盛。

第44章 44.青溪

直到舌尖都隐隐泛痛, 这一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郁青娩呼吸愈加急促,眼尾染红,溢出的泪迹染湿长睫, 她扑了两下睫毛,才缓缓掀开眼帘,目光虚晃着聚焦在面前男人身上。

她手指还搭在赵成溪肩侧,顺着他起身而随势落下, 虚握住他劲瘦有力的小臂。

赵成溪一只腿支着地面要起身,嗓音沉哑的, “我去洗澡。”

成年人恋爱,话里深意不言而喻。

岂料话音落下,他还未等站起身,衣角便倏地被一股软力拽住,又轻轻地朝下扯了两下。

郁青娩视线下意识落在赵成溪浴袍上,衣角被扯出, 腰侧布料更是被抓皱生褶。

明亮光线下,布料因汗湿而微透, 劲白分明的腹肌影绰略现。

她如被烫到般移开目光, 抬高眼睫去看他的脸。

赵成溪顺着力道垂下眼,恰好同她抬起的目光相撞,忽地四目相对。

下一秒, 一道细软又坚定的声音落入他耳里,“我可以帮你。”

但尾音的轻颤却将她佯装镇定后的紧张暴露无遗。

闻言,赵成溪动作一顿, 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讶, 他忽地抬起唇角,不禁轻笑出声, 随即抬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他朝前附了附身,两指在她下巴上轻挠了下。

沉声混着笑腔,“行啊,胆子大了,什么都会了是吧?”

这话叫郁青娩原本就泛粉的双颊彻底红透,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鼓噪,耳膜处砰砰作响。

她抿了抿唇,声线微紧地否认,“没……没有都会。”

确实是没有都会。

理论靠小漫画,实践为零。

顶多算是能沾到“会”的一点点边。

话落又补充,“你不要期待太高。”

赵成溪被这话逗得笑出声,肩膀都跟着颤起来,他这一笑叫郁青娩莫名有些心慌,她抬膜瞧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心,抿了抿唇角,语气微怨的,“干嘛笑。”

他见好就收,生怕将人逗得恼怒,轻咳声敛住嘴边笑意。

赵成溪稍抬起一根手指,两指夹着郁青娩的下巴抬高几分,目光从抿着的红唇移到她湿眸,眉骨抬高几分。

语气含着几不可察的笑意,“下次再检查你都学了什么。”

话意未绝,留白足够,勾得心尖痒意横生。

郁青娩抬眼看着他,因着这个角度,她双眸睁得很大,黑眸圆润清亮,这股纯澈衬得两人间口出狂言的倒更像是赵成溪了。

听到这话,她声音低低地“哦”了声,脸颊因羞而泛起红润,细白手指蜷了蜷,缓两秒松开指尖紧捏的衣角。

似是怕她又语出惊人。

赵成溪抬了抬唇角,语气略带无奈,“不要考验男人的定力。”

随即低下头,在她唇边亲了下,接着干净利落起身。

屏幕上的烟火也停息,房间重新归于寂静。

羞意后知后句席覆而来,郁青娩抬手捂着温烫双颊,细弱低唔了声,如红透地虾子般蜷起身子,下意识蹬了蹬细白小腿。

难以相信刚刚她竟讲出那般大胆地话。

从书店掉出小方片,到现在主动扬言要帮人,她在赵成溪这里的形象越洗越黑,现在算是彻底坐实了。

思及此,心脏砰跳声愈演愈烈。

周遭温度都温热起来。

*

翌日清晨。

郁青娩醒的很早,醒来时定好的闹钟还没响,可能是昨晚大胆发言而心间恍恍,又或许是知道赵成溪要出国,两人要暂时异地而睡不踏实。

她洗漱完从房间出来,想去厨房做早餐,却发现赵成溪早已经在做了。

赵成溪闻声侧身,晨光暖黄间,两人四目遥遥相撞。

郁青娩眼底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有洗手羹汤的兴致,她目光又在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帮忙的阿姨。

她眼瞳又睁大几分,原来鱼刺都要挑干净的大少爷竟然不叫旁人好生伺候了。

但随即又觉自己脑洞太大,轻晃脑袋甩飞胡思乱想。

郁青娩小跑几步凑近,弯起唇角拎起笑弧,嗓音带着晨醒的甜软,“早啊。”

赵成溪眉宇也跟着柔和几分,浅笑着回了句早。

他没学过做饭,没心思,也没耐心,会做的唯一热食是烤面包,煎鸡蛋,以及微波素食。

郁青娩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瞧见单调的西式早餐也不失落,反倒双眸睁大,真诚地抬眼夸奖,“鸡蛋煎的好好!”

赵成溪闻言眉心跳了下,略带心虚地轻咳了声,故作自然地将脚边垃圾桶踢远一点,语气拽拽的,有点欠揍的:“一般般吧。”

而这盘子里一般般的圆润煎蛋全靠垃圾桶里同伴的默默牺牲。

怕马脚显露,他端着餐盘,抬臂虚抵着她的肩,叫人去外面吃饭。

餐桌上无绿叶的枯枝,在晨光映照下投射出绰绰细影。

两人面前餐盘里摆着一样的早餐。

两片三角烤面包,单面煎蛋,两小块微波薯角,以及一勺番茄焗豆。

郁青娩拿起小银刀,刀尖划破蛋面薄衣,橙红色蛋液流出,她捏起切小块的烤面包沾了沾蛋黄,鼓腮满足地嚼着。

后来又捺不住好奇,“平时你都自己做饭吗?”

从前可是正餐甜点挑菜都要三个阿姨,美曰其名术业专攻。

现在不仅不讲究各司其职,反倒简朴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实在太纳罕稀奇!

赵成溪自是听出她这委婉话里的真实意思,喝咖啡的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将咖啡杯搁在粗纹桌面上,很闷地一声。

“给阿姨们放假了。”

这话就很有艺术,一语多意。

依旧有阿姨,依旧分工明确,术业有专攻。

郁青娩平淡地“哦”了声,觉得这般才理所当然,反倒是做太烟火气的行为同他格格不入。

不是他不能亦或不该进厨房,而是他原本不喜欢做家务,砸钱能满足的喜恶又何必自讨苦吃。

她又好奇追问,“阿姨假期这么多吗?”

不逢周末不逢节,实在苦思不出什么假。

这话将赵成溪逗乐,索性搁下刀叉,朝椅背一靠,双手抱臂看着对面双眸里满是真诚疑惑的人,他抬了抬下巴,故意顺着她话讲:“昂,假期多!”

接着笑了声,逗人般:“要应聘啊?”

郁青娩沉默两秒,倒显得真是认真思考一番似的。

而后果断回答:“不要!”

“为什么?” 赵成溪眼尾唇角笑意更盛,因憋笑而声线不稳。

郁青娩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也不喜欢做家务。”

从小到大,因为一张讨长辈喜欢的温柔相,总叫人觉得是贤惠闺秀款,不知是后天反骨,还是天生懒骨,这些年生活虽过的算是井然有序,但也只是无法豪掷千金的经济之选。

唯独对做饭有点兴趣,但也大多乘兴而起,三分热度,温饱依旧靠黄蓝软件。

话落,未停顿。

她清润眼眸转了圈,浅笑弯出卧蚕,一语双关。

“但我愿意跟你一起做招聘官。”

这话听到见多识广,久经情场的人耳里,那便是十足十的交付主动权。

赵成溪闻言眉骨下意识抬高几分,抿平的嘴角也挑起几分颇有深意地弧度,“就这么轻松把主动权交出来了?”

他笑腔浅隐,十足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郁青娩微垂着睫毛,脂玉细指捏着焦脆的三角面包,两边一拽,扯下小半块,她抬眸瞧了对面男人一眼,复又垂眼,捏着面包去沾橙澄澄的蛋液。

她语调微扬,听着是懵懂好奇,实则却是在挑刺,“赵先生手里握着挺多种主动权吧,怎么还觉得像是中了头奖这么稀奇?”

赵成溪无声轻笑,唇角深陷,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不仅点头,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继续把自己朝火坑里推,“递过来的是很多。”

郁青娩闻言轻撇了嘴角,扯面包的力气都大了些,指尖压出清白,将面包块往焗豆上使劲按了按,带着股手撕渣男的气势。

但这渣男还未手撕完,又听到渣男自证。

“但我愿意接的可不多,仅有一次。”

听到这话,郁青娩指尖动作微顿,平静心湖仿若被微风轻拂过,涟漪荡漾,连压平嘴角都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

明明是甜言蜜语,她却不自觉思绪乱飞地想,不怪女孩子恋爱脑,只怪男人太会嘴太甜,哄人信手拈来,几分真心几分实意,全靠听的人自行定夺。

她忍住笑弧,抬眸追问,“哪次?”

赵成溪不偏不倚望进她清润眼底,故意逗人地反问,将问题丢回去,“你说呢?”

郁青娩淡哼一声,九分演,一分真的计较,“是揽腰超短裙吗?”

对于他以往的花边新闻,虽没特意关注,但却也偶尔有补到课。

说既往不咎,那也太过大度。

听到这话,赵成溪眉心猛跳,下意识扬起声澄清,“哪有搂腰!”

过往混事,忘得一干二净,好似当真片叶不沾,淤泥不染。

自以为是在25a那次。

郁青娩早已预料地扬起脸颊,“前年、夏天、在超市。”

故意一顿一停,挑重点给提示。

话说完,连她自己都心底暗自生讶,原本只是草草扫过,原以为未看到眼里,没想到却记得实实在在。

刷到这新闻还是在两人暧昧那会儿,许是大数据会读心术,时代久远的花边新闻能也沧海拾来,恰恰好的推到眼前叫她瞧见,费尽心思拆人姻缘,哪怕拆不成,也要生一生嫌隙,拖慢进度。

只可惜徒劳无益,那会儿她大方的很!

时间地点一抛出,对面男人生锈的记忆齿轮咔嗒作响,飞尘中逐渐清晰。

赵成溪眼皮跳了几下,他不知是被眼皮跳得心烦,还是当真心虚了,下意识抬手,动粗稍显粗暴地搓了几下。

这事他还真是做过。

搂腰,超短裙,逛超市,铁证无疑,没半点申诉翻供机会。

可再进一步的罪名,他半点不认。

“也就到这了。”

郁青娩没料到会听到这句,对这句“也就到这了”不解,什么到这了,交过的女朋友就到那位了,还是亲昵程度就到这里了。

她抬起眼,很安静地看着他,水润瞳面映着几分疑惑,几分试探。

心底因他的话而隐隐生起期待。

“什么就到这了?”

赵成溪在她疑惑的目光里,站起身,走过来,手撑在桌面上,将人半笼罩在他阴影里。

半垂下薄白眼皮。

“我是混,但应该还算不上渣。”

他自我认知清晰,认下网友的评价,却也声张该有的正义。

第45章 45.青溪

这么多年, 在旁人眼里,赵成溪跟钟情专一毫不沾边。

网友更迭换代,但几届网友对这位赵家少爷却出奇地评价统一。

真情也多情, 人虽花心,但也胜在人帅身材好,最关键的是给钱痛快。

一众海王富二代里,唯有他, 女友无数,却少有谩骂招身。

赵成溪敛起浓眉, 表情语气都认真起来。

“网上那些八卦,我不在乎,也没想过解释,但这不等于默认。”

从始至终,他的人生主打一句:关我屁事。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他爽完了。

那些莫须有的名号, 他从未上心,照旧该野野该疯疯, 从不活在旁人评价里。

或许最初曾上过一分心, 一如叛逆少年闯尽祸事,捅破天,只为争夺一丝关注, 尝试过未得到回应,便也罢了。

郁青娩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原本不计较的事突然变得在意了, 可真的听到解释的话, 似乎也没有爆裂运动后的酣畅淋漓,反倒觉得心嗓哽塞。

她指尖动了动, 去抓男人的手腕,握住,指腹丝毫还跳动着他的脉搏。

唇瓣微动,声音虚浮,“我没有生气。”

想说没有误会,可似乎又不恰当。

若论做吃醋,这醋也实在过期太久了。

最后仅勉勉强强论个生气。

赵成溪回握住郁青娩细瘦的腕骨,手指一寸寸摩挲,直到拢紧她的手指,听到这话并没有叫他心情放松,反倒愈发沉重起来,眉心也紧簇未松,如同沉云积压。

“恋爱分手复合,每一步都对,但节奏没那么对。”

似乎察觉到语气凝重,他掀了掀唇,弯起一点笑,“过去那些事我不会否认,也否认不了。除了我们的恋爱,我从不回看,也不会后悔,这些都没意义。”

“只有一点,有有,捕风捉影在我这,捉到的也只是影子。”

“所有能联想到的一切,只有你。”

郁青娩缓慢地眨了眨眼,眨掉眼前一点酸胀,“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嘴上说着大度话,但心里依旧未这份隐晦又直白的解释而雀跃,如倾斜而倒的蜜罐,蜂蜜丝丝缕缕浸润心脏。

她掐掐指腹,欣喜之余又有些后悔刚刚嘴快说起这些,搅乱晨起温情。

似是读懂郁青娩此刻的表情,赵成溪抬起手指刮了刮她的下巴,纵容又张狂的:“小心眼怎么了?”

“小心眼?吃醋?闹别扭?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有一个条件。”

郁青娩如被鱼饵吸引的小鱼,自然上钩,“什么条件?”

赵成溪掀唇轻笑,“我不在的时候要开心。”

言下之意,我不在,没法哄你。

可这人偏偏讲话隐晦又欠揍,多能哄人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都要变个味儿。

而他这番话,郁青娩将人送到机场,回到羡仙巷,送走几位客人后,忙忙碌碌乍然清净下来时,又忽地想起来。

她坐在蒲草矮凳上,后背靠着门框,目光虚焦地望着天边粉蓝愈发分明的落日,想到他讲话时的神情,那份张狂拽气里不易察觉的紧张。

思及此,连指尖扇动的贝壳扇都放缓了不少。

人在忙碌节奏里,想什么都浮皮潦草,可一旦静下来,什么细枝末节都能无限发散。

就在她要抓住些什么时,思绪却被轰然打断。

“青娩!”

“郁青娩,你上热搜了!”

陈佳佳握着手机,呼哧呼哧跑过来,鬓角碎发汗湿粘着脸颊,在郁青娩面前站定,一只手手掐着腰,大口喘着气,另一只手急促将手机递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你男朋友是个海王啊!!!”

起初见到赵成溪时,陈佳佳就觉得眼熟,知道对方不是明星,只当帅哥大多长得一样,压根没深思,看到这热搜才发现,压根不是眼熟,而是他当真隔三差五就上个热搜!

只是最近这一年多归隐山林不怎么冲上热搜,叫她觉得一时眼生罢了!

郁青娩处在沉思里,神经末梢还有点迟缓,慢半拍接过手机,视线聚焦在屏幕上,三张模糊偷拍图配炸裂营销文案。

背景是洲城国际机场,早晨送赵成溪出国,两人拥抱接吻时被人偷拍的。

虽然照片里她面容不清,但赵成溪的正脸却正对镜头,被拍的一清二楚。

现下评论炸锅,无非是在八卦又是哪位网红小明星得到垂爱罢了,话讲得倒真像太子大选那般。

郁青娩看到热搜,没觉得惊慌,而是觉得惊讶,惊讶于墨菲定律的快速应验。

陈佳佳却误会了这份沉默。

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了些,“青娩,那个……你、你知道你男朋友的情况吗?”

刚刚冲进来太过口无遮拦,下意识就吼了句“海王”,这不就是在伤口撒盐吗!简直悔得想咬舌!

郁青娩闻言弯唇笑了笑,“我知道。”

“啊哈?!”

陈佳佳有点傻眼,嘴巴张张合合,“那、那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你们不是破镜重圆吗,那他是真心的吗……”

还是想玩玩啊?

但后半句话她没有讲出口。

郁青娩端起身侧小茶几上的茶壶,给陈佳佳倒了杯冷泡茶,拉了下她手臂,叫她坐下,笑了下说:“不是网上讲的那样,我们是正常复合,正常恋爱。”

至于怎么评判真心,她思考了几秒,选了最俗气的论证方法。

“他想结婚,也愿意结婚。”

虽然这话没有直白去问过赵成溪,虽然两人之间还有太多没讲明的过去,但她却有百分百的笃定,很有信心地去讲他想结婚。

听到这话,陈佳佳并没有觉得踏实。

甚至觉得之前瞎了眼,竟然把这么鼎鼎大名一花花公子说成傻白甜!她才是那个没脑子的!

她微拧眉瞧着郁青娩,犹豫又纠结地咬着唇瓣,“青娩,你可不能恋爱脑。”

郁青娩闻言轻笑出声,“佳佳,我跟他比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渣他。”

“应该是他比较像恋爱脑。”

“……?”

陈佳佳无可救药的看着眼前陷入热恋的人。

一度无话可说,喝闷酒般讲苦茶一口闷。

最后破罐子破摔的,“算了算了,我看网友说的也挺对的,这男人有钱有颜有身材还大方,怎么看都是谈恋爱的最佳选择,你谈就谈吧,也不亏!”

这话不像是开解郁青娩,倒像是把自我说服,接受好友恋爱脑的事实。

此时此刻,郁青娩脑中灵光乍现。

抓住了刚刚一闪而过,却总是难以捕捉的想法。

他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同赵成溪的恋爱,旁观者视角里,他是那个尽兴来尽兴走,随时喊停的人,看似将其摆至高位,却也彻底无视了他的感情,忘记了他也需要安全感。

她自然而然变成了值得同情,只能等待被甩的小言悲情女二号,永远拿不到一番剧本。

但传统设定也有意外,男一号会逆天改命。

郁青娩接到赵成溪电话时,正跟于媛媛在一家小酒馆看音乐剧,高脚小圆桌,两杯粉色鸡尾酒,一小碟坚果,还有一小袋海盐黄油爆米花。

位置正对舞台,视野绝佳。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跟于媛媛低声讲了声,便猫着身子从喧闹人群中走到还算安静的廊间。

“喂,到英国了吗?”

赵成溪应了声刚到酒店,摆手让助理放下行李出去,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虚浮地落在缓慢转动的伦敦眼上,“热搜已经让人撤下去了。”

从助理那里得知上热搜,评论不算正向时,他后遗症般地一瞬心悸,本应当即打出去的电话,也拖延至酒店才拨出。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如旅人奔袭般终于找到一抹绿洲。

郁青娩背靠着墙壁,微曲起腿,鞋尖轻轻戳了两下地毯,“没关系的,你不在意的,我也不在意。”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遇事只会脑袋埋沙的小鸵鸟了。

“飞这么久,累了吗?”

赵成溪抬手解开两颗扣子,低笑了声,“有一点。”

他似乎察觉到她那边吵闹声,边单手拧开瓶盖边随口问道,“在外面?”

“嗯,” 郁青娩应了声,斟酌了几秒,“媛媛约我出来看音乐剧。”

话是实话,却不是原话。

于媛媛的原话是:哼,狗男人能找小明星,我们也能找小帅哥!

“正经音乐剧?”

闻声,郁青娩愣了愣,随即抿唇轻笑,微垂下的睫毛遮住眼底笑意,故意卖关子般的,“算……是吧?”

赵成溪喝水姿势微顿,浓眉忽地蹙起,“算是?”

他鼻腔哼出一声冷笑,玻璃杯在桌上声掷出轻响,重新摆起一把拽腔:“不跟梁潮学点好。”

郁青娩闻言唇角笑意更浓,她半垂着长睫,细细描摹着珠光色美甲上翘尾巴的小蓝鲸,听到赵成溪的话,不禁无声弯了弯嘴角,微扬着语调,“吃醋了?”

赵成溪嘴硬不承认,“怎么可能!”

郁青娩眼尾笑弧更弯,故意说:“那我继续回去看了?”

“……”

赵成溪抬起手臂,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轻咳一声,偏过颈,侧脸掩在阴影里,一同隐掉的还有眉眼的情绪,“早点回去。”

“好,” 郁青娩抬眼,望着窗外随飘云半藏住的弯月,笑着说:“我知道了。”

掩住的月亮也随着被风吹走的云层露出弯翘尾巴。

一同吹远的还有那些稀松里的想念。

音乐剧已近尾声,几位小有名气的演者正鞠躬感谢,汗湿得短袖微透,肌肉纹理若隐若现,引得台下惊呼声甚至比剧情高潮时更盛凯。

郁青娩被乍然而起的尖叫声惊得微一缩减,她扭过细颈,茫然地看向于媛媛,“我错过什么了吗?”

于媛媛激动得脸颊微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拿出手机,翻出刚刚拍的几张照片,语速也不由加速,“他们火不是没有原因的,太会抓女生的心思了!这身材管理不比明星好多啦!”

随着指尖滑过,一张张半裸上身,顶胯定格的照片也一一滑过。

汗珠滑过肌理分明的肌肉,灯光加持,氛围感登顶。

一瞬间,郁青娩有些心虚。

原本那句“不正经音乐剧”是故意逗赵成溪,可现下到成了实话实说。

真成了脱衣舞音乐剧!

第46章 46.青溪

赵成溪这次出差比预料的要久, 久到承诺的周末回来不得已失信,久到热搜已更迭无数代,两人的恋爱方式也成了视频热恋。

等他出差结束, 准备回洲城时,已经快到暑夏尾巴了。

郁青娩从梁潮那里问到赵成溪回来的航班信息,去机场接人前,先去了趟商场, 打包了基本冰咖啡和可颂。

她拎着纸袋在直梯前,望着缓慢滑动的红色数字发呆, 思绪不自乱飞,想到两人好久没见,又有些担心会不会生疏。

忽然一声“青娩”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郁青娩闻声扭过颈,视线里来人加快步子,面上带着惊喜笑意。

在这里遇见罗敬文,很突然。

“青娩, 好巧 ,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 罗敬文上下打量了郁青娩一眼, 又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郁青娩没想到自No.25a那次不欢而散后,还会再次见到罗敬文, 更对他的热情难以招架,唇边出于礼貌而勾起的弧度也盛满尴尬,略带敷衍地寒暄, “嗯, 好巧啊。”

罗敬文丝毫没察觉她的尴尬,反倒很热情地侃侃而谈, 大有热聊的架势。

“公司刚签了个大合同,今儿在这聚餐,你呢,自己啊,还是跟朋友?”

郁青娩点了点头,“我自己来的。”

罗敬文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一起来吃吧!”

边说着边抬手要去拉人手臂,郁青娩被他一反常态的社牛给吓到,小步幅朝一侧挪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

罗敬文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似乎也察觉到唐突,干笑了两声,尴尬地收回了手。

“吓到你了?我就是碰着你太开心了。”

“不用了,我要赶着去接男朋友。” 郁青娩礼貌婉拒,笑着抬了抬指尖的纸袋。

闻言,罗敬文脸色忽变,如晴天暴雨般,难以置信地惊声问:“男……朋友?”

他蹙眉,联系之前的热搜,“之前热搜里的人真的是你?你跟赵家那个二代在一起了?!”

郁青娩唇边弧度压平,“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男朋友。”

罗敬文看着郁青娩,表情极其难堪,“你真喜欢他?青娩,你不要太天真了!凭他的家世,你当真觉得你能成为赵太太?他不过是跟你玩玩!”

“而且你看他上次对我的态度,对外人都这样不尊重,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吃苦!”

闻声,郁青娩眉心紧拧,表情也冷下来。

看着眼前这位在同学师长眼里文质彬彬,好脾气的学委,似在看陌生人。

有些人空有一副斯文皮囊,实则内里肮脏腐烂。

这种人的喜欢和欣赏也极其廉价,喜欢时捧在手心,厌恶了便弃之敝履,存着得不到便毁掉的畸形心理。

郁青娩声线平稳地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你说喜欢我,却讲出这样看低我的话,罗敬文,被你喜欢可真不是什么荣幸之事。”

罗敬文目瞪口呆,没料到郁青娩有这样强势的一刻,“我……”

郁青娩掀了掀嘴角,“能不能成为赵太太,在我,不在他。”

“谢谢你关心我们的恋爱情况,等婚礼时一定会邀请你,你喜欢纸质还是电子请柬?”

话落之际,电梯恰好“叮”一声打开。

她未等对方回话,而是提步径直朝电梯走去。

在电梯门开始关合时,呆楞住的男人终于回神,朝前小跑两步,高声质问,“郁青娩,你真的觉得在你吗!赵家这样的家庭真的能接受你家里的情况吗!”

吼完之后,罗敬文难堪的脸色稍有缓和,似终于捏住她命门般,狠狠回踩后大仇得报的小人得志。

郁青娩勾着纸袋的指骨攥出青白,但面上仍不显,嘴角甚至还勾着温柔弧度。

在电梯门合上之际,轻飘飘传出一句。

“跟你有关吗?”

八年前的事始终如跟软刺般埋在她心里,平时不痛不痒,却会在某些时刻刺痛得难以呼吸。

如今的郁青娩,仍旧害怕当初害怕的事情,只是比那时有了一份面对的勇气。

有了一份为喜欢奋不顾身的勇气。

旁人随着年纪渐长而丧失勇气,而她却如有着截然相反的生长轨迹。

云层层叠而堆,低低垂垂浮在下半空,灰蓝色云面下氤氲出淡淡粉紫色,风吹得云慢悠悠飘动,云面顶乍然露出渐渐洇开的灿然金光。

等车子开到机场时,郁青娩的情绪也早已调整好。

她推开车门下车,一只手拎了拎垂地的浅薄色绿长裤,另只手勾过装着咖啡的纸袋,冰块撞出低低响声。

这会儿时间刚好,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由此想着,她嘴角下意识翘了翘,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来到国际到达大厅,郁青娩同举派的外放派一同等在出口处,对比一旁的横幅和手绘拍,她手里这杯暑气里冰化后湿漉漉的咖啡显得有些寒酸,诚意不足。

就在她暗自纠结要不要去买束花时,出口处断断续续的人流开始往外走。

等赵成溪从出口处来出来,目光在人群里猝不及防撞上踮脚张望的人时,这才了然回程这一路梁潮的诡异行为。

买头等舱,不走VIP,掩耳盗铃式体验生活。

真能扯。

不过——鬼扯地恰到好处。

他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大步朝人走去,隔着半高的玻璃围栏,便抬手搂住她的肩。

“来接机怎么不说?”

郁青娩扬了扬脸颊,望着他,笑着说:“那不就没惊喜了?”

赵成溪闻言抬了下眉骨,眼底映出得意笑意,却装作很淡定地“哦”了一声,接着拿下挂在领口的墨镜,指骨稍一用力甩开墨镜腿,抬手架在了郁青娩秀气鼻骨上。

郁青娩抬手摸了下墨镜,愣愣抬眸看他,“怎么突然给我带墨镜?”

赵成溪半垂下眼,“不能被拍到正脸。”

接着伸两指扣住她下巴,往起一抬,吻落上之际,嗓音低沉地补了句想接吻。

双唇相贴,一触即离的吻,很纯情。

却依旧让跟在后面的梁潮狠狠吃了一盆狗粮,“二位,公共场合呢!”

赵成溪直起颈,捏着郁青娩下巴的手顺势自然地圈住她细脖,闻声稍侧颈睨了他一眼,拽腔得瑟道,“没人接,嫉妒?”

“……”

梁潮哭丧着脸,鸣不平,“哥,我的哥!好歹我也为你的惊喜贡献了一份力!”

赵成溪抬了下肩,淡淡“哦”了声,很不留情的:“开车去。”

郁青娩闻言及时打断,“不用了。”

赵成溪疑惑垂眸,“嗯?”

她弯唇笑了笑,在他疑惑视线里,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银色钥圈在细白手指上晃悠着,“我拿到驾照了,今天我开车!”

赵成溪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抬起搭在郁青娩肩上的手臂,伸两指拨了下她耳廓,笑腔的:“怎么还偷偷考?”

她弯了弯眼尾,语气无辜:“没有偷偷考,俱乐部的人都知道。”

“行啊,员工都收买了。”

话虽讲的不满,但赵成溪嘴角掀起的弧度却没压下。

郁青娩抓了抓他垂在自己身前的手指,嗓音含着层薄薄笑意,“这也是惊喜,还给你打包了long black。”

边说着边扬了扬指间拎着的纸袋。

机场门口感应大门自动开合,室外热气刮面而来,赤橙落日倾泻而下,斜斜晃晃地映在身上。

赵成溪垂下薄白眼皮,眼尾挂着笑弧,目光落在郁青娩笼着灿亮夕阳里的脸颊,手指不自禁曲起,在她下巴软肉处刮了几下。

煞有其事的:“原来这就是被人接的感觉。”

明明不缺人接,也每次都有人接,却讲得像是头一回般受宠若惊。

郁青娩忍俊不禁,“林助理第一个喊冤。”

赵成溪不以为意,鼻腔淡哼一声,“那能一样?”

林助理推着行李,默默跟在身后,打工人充耳不闻。

来到车边,他将行李放到后备箱,把老板晾在一边,而是选择给郁小姐开车门。

梁潮捏着蹭来的冰咖啡,凑到林淮身边,递给他一杯,笑得花枝招展,“行啊,林助理,你这重点抓的很对啊。”

林淮谦虚一笑,“小梁总过奖了。”

*

落日跌进层叠云面里,染出一片粉橘色的海,车子驶出汇入主干道,划出一片流光粼粼。

虽是郁青娩接机,但目的地是赵成溪定的。

回国前便定好的餐厅,没想到先收到了惊喜。

车子停稳后,赵成溪将钥匙丢给泊车员,展臂搂着郁青娩腰往里走,微低颈,夸她车开的很稳。

郁青娩眼眸清润,睫毛染着霞光,“媛媛陪我练了很久。”

不过——

“现在虽然没最初那么紧张了,但还是不喜欢开车。”

赵成溪松了口气般,夸张道,“幸好不喜欢,不然我又少一条优点,真只剩有钱了。”

郁青娩被这话惹得轻笑出声,抬手轻拍了下他胸口,“正经点!”

但心底仍不禁泛甜,如一枚融化的酒心巧克力。

他抬手捏住她掌心,“挺正经啊。”

隐于闹市的中式园林餐厅,青砖素瓦,屋檐微翘,满洲窗花格玻璃映得夕阳愈发流光溢彩。

竹林小径,晚风拂起竹叶轻刮玻璃。

包间落地窗,侧眸便能瞧见半山腰处的平台,映着细密浅金夜灯,还有远处一波江水绿,粼粼波光。

榕苑一向预约制,限量接待,上餐速度也不慢。

没多久,玲琅满目便摆了满桌。

赵成溪长途飞机回来,周遭疲倦,没什么胃口,全程捏着筷子给郁青娩布菜,只偶尔细白手指夹起递到唇边,他才给面子的吃一口。

郁青娩瞧出他倦累,加快吃饭速度,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白玉耳,便扭过颈,对身侧男人说:“我吃好了,我们回家吧。”

谁知被他一口拒绝。

“现在还不行。”

第47章 47.青溪

闻言, 郁青娩双眸瞠大几分,水光粉唇微张,“为什么不行?”

赵成溪唇角掀了掀, 桃花眼尾撩起弧度,凑近几分,立挺鼻骨微贴着她的,鼻息交融, 声线低磁含笑,卖关子一句。

“不能只准你准备惊喜。”

“宝贝, 总要给男朋友一个表现机会。”

郁青娩心脏忽而一跳,如同地震来袭前栉比起伏的地面,迅速又剧烈,就连手指间的脉搏都快弹了一下。

她微张了张唇,心底默默升起一抹期待。

“是什么?”

赵成溪起身,勾了勾唇角, 眉骨神秘一抬,颇为苦恼地回敬一句说了就没惊喜了。

听到这耳熟的话, 郁青娩好笑地看着他, 配合地没再追问。

接着,身前站着的男人微欠了欠身,朝前伸出手臂, 修长分明的手指微拢,邀舞般递出邀请,笑腔一句场面话。

“劳烦郁小姐赏脸。”

“好啊。”

郁青娩笑着应声, 将手递过去, 指尖刚触到他的掌心,便被紧握住, 她顺着力道起身,小快步朝前走两步,两人比肩。

垂下的两双手,习惯地十指交缠紧扣。

离开多年,郁青娩对洲城生出不少陌生感,夜色下餐厅内热闹,餐厅外的四秀山也难掩热闹。

犹记得陈旧记忆里,四秀山很冷清。

许是由于无庙无佛,虽处繁华闹市,却出人意料地遭遇冷待。

她目光在周遭扫了一圈,怀着纳闷回颈,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叫人听清,遭人心里吐槽一句土老帽外地人般小心翼翼,“有网红来四秀山打卡吗?”

赵成溪叫这无厘头一句问愣,“什么网红?”

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提高音量,略显心虚地自证,“我可没招惹那么多网红,更没带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