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确,闻确,闻确……”应忻一遍一遍地叫着闻确的名字,直到最后一丝气息都被闻确攫取,仍气若游丝地呼唤着他,“闻确……”
闻确把垫在应忻后脑的手收紧,好把人抱得更紧一些,几乎是要把应忻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离得近得不能再近,才能确保彼此完全属于彼此。
不属于这不受控的世事,不属于任何疾病和痛苦。
他们应该属于彼此,只属于彼此。
徐徐的声音钻进闻确的耳朵,每一句都是他的名字,爱人轻轻絮语,那是他最爱的人呼唤的声音,是他的咒语。
闻确闭上眼,如果可以,他只想要永远留在这一刻,再睁开眼,地狱天堂都没所谓。
只是如果没有应忻,于他而言,此后余生每一刻都将是地狱。
于是他想永远记住这个声音,而后人生千难万难,如果有天还能见面,那就让这个声音,支撑他活到再见的那天。
闻确抬起头,看着应忻。
应忻也看着他,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眼里的泪花,在吊灯下折射出璨璨的光芒。
而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应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本来想,就这样吧,就做一次,做最后一次,最后再留点念想。
可是他突然舍不得了。
最后的一个晚上,最后几个小时,他突然只想能这么抱着应忻过。
那些亲啊爱呀,都太过欢愉,欢愉的时间又都太过短暂,他又不知道怎么能让这时间看起来再长一点。
“闻确。”应忻又说了一声。
“哎。”
应忻突然捧着的他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我爱你。”
他们在一起满打满算两个月,从就在这个房子里彼此确定心意,一直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领证结婚,这期间,应忻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三个字。
好像他们都觉得,奔三的人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说过这种话,要是突然说,好像还有些说不出口。
在一起的时候,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如今要分开了,却反而说出来了。
“我知道。”闻确的声音沙哑至极。
“但是你以后也可以爱别人,像爱我这样,其实咱俩就在一起两个月,时间长了就能忘了。”闻确扯起自己袖子的一角,给应忻擦眼泪,可是应忻明明哭得不凶,这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忻儿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有一肚子话想和应忻说,想劝他找个好人,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了,起码得也是个博士吧,高中毕业哪配得上我们忻儿,起码也得有个车吧,成天腿儿者还得麻烦我们忻儿接送……
这些话就像一把砂砾,被他含在嘴里,别人听不见,他也说不出。只是磨得他痛不欲生,满口的鲜血只能吞到肚子里。
“怎么可能呢,闻确。”应忻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你忘了吗?我发过誓的。”
“我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爱人,从今日开始,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青春还是衰老,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他,珍惜他,对他忠实,直到永远。”
登记现场的声音和他眼前的声音重叠,那些誓言竟然被应忻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闻确极力克制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笑着把眼泪擦了去,“你看,我俩在这对哭多不好。”
“你告诉我。”应忻捧着他脸的手都抖得不行,“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和我分手,然后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偷偷……”
应忻不敢说那个字,一点都不敢。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闻确,生怕闻确说出那个他猜测的答案。
“不会。”闻确反复摩挲着应忻通红的眼角,“怎么会,我也会好好……”
可是话说到一半,闻确忽然停顿了,然后脱力栽倒在应忻颈窝——
他说不下去了。
于是他开始发狠地亲吻应忻的脖颈,他还是该当让这时间快一点,不能再说了。
再说下去,他该舍不得走了。
彼时应忻如鲠在喉,他还有太多话想跟闻确说。却被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唇。
“闻确……”应忻拍打着闻确的背,想跟他继续说下去。
闻确却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给自己意思留恋的机会。、
他亲吻着应忻的湿漉漉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闻着这满屋的浓郁雪松味道,十指与应忻的十指交叠、相扣。
应忻身陷在柔软的沙发之中,眼前是闻确的脸。
他忽然想起刚刚闻确说,他们只在一起了两个月,时间长了就能忘了这两个月了。
不是的,他想说不是的。
不是两个月,是十年零两个月。
也不是说忘就能忘,他想让闻确告诉他,怎么忘,怎么把这十年零两个月全都忘了。
唇齿交合的瞬间,他用犬齿咬住闻确的薄唇,然后像订书器穿破书页那样,订住闻确的唇。
他恨闻确忘记了从前种种,恨闻确不让自己和他一起面对,恨闻确总不信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闻确吃痛地停顿了一下,却又立刻忘记了,又扑上去亲。
他要让情。欲填满他的身体,蚕食他的大脑。
他不要思考除了应忻以外的东西。
“你这里有颗痣。”闻确轻轻舔舐着应忻的耳廓,“以前还没发现呢。”
他的手抚过应忻的胸口,“这里也有一颗。”
“这是打疫苗的痕迹。”
“中指的茧子还没有消掉。”他一路向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应忻的每一寸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