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也有一颗。”
闻确的头和手一路逡巡,不放过应忻身上的任何一处印记。
“大腿这儿为什么有个疤?”他颤抖的呼吸轻喷在应忻的大腿,“怎么弄的?”
“我妈打的。”
于是闻确把这亲了又亲,好像现在亲了,小时候的应忻就不疼了。
一直到小腿……
就在即将触碰到应忻脚踝的那一刻,应忻忽然拉住了闻确的手腕,
只是这次应忻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只是凑过去,然后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闻确。
云禾市中心几十米高空上,巨大的落地窗上,一双相合的人影,他们发了疯地想要靠这一夜激情来留住这一夜,却又深知这其间爱恨,又岂能被这短短一夜一笔勾销。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生这么长,这短短的一夜算得了什么?
可是如果这么长的一生,这就是最后一面的话,这一夜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在往后余生,不再后悔呢?
从前的应忻相信一切问题都有答案,一切难题都有解法。
可如今这些问题,放在纸上,他甚至连个“解”都写不出来。
他没法强迫闻确说出他爱他,他叫不醒装睡的人,也留不住要走的人。
他只能先放闻确走,再慢慢想办法。
但如果想不出办法呢?
这一生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所有的问题都无解,于是他转头进了这无尽温柔景象,旖旎风光。
那是真正翻云覆雨的一夜,再次从天上回到人间,外头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折腾了一夜,两个人都早就没有了力气,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倚在沙发上,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等待着日出。
应忻的头枕在闻确的胸膛,闻确一只胳膊紧紧揽着应忻,把人圈在怀里。
就在他们身旁,朝阳即将突破地平线,晨曦将至。
可是天每亮一寸,应忻的心就会更沉一分。
他已经困得不行,甚至是半坐着,眼皮也不住地打架。
他枕在闻确身上,而闻确的胸膛像是老家的炕,又热又硬,他好想躺上去,也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偏偏早上又是如此的安静,没有一点惊醒他的机会。
应忻觉得,现在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立刻陷入深度睡眠,一觉到大天亮。
可是他又太不想睡。
他的手紧攥着闻确,生怕这一觉过去,再看见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
“困就睡吧。”闻确捏捏应忻的手指,柔声说。
“我不困。”
他分外地珍惜这仅剩的时间,可是,好像不管怎么过,这时间都会被浪费。
闻确看着胸前一个劲儿点头犯困的人,轻轻抬起了另一只手,隐蔽地托起了应忻的脑袋。
有了支点,应忻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闻确低头看着,应忻白净的脸上,还未消去昨夜的潮红,黑黑的睫毛垂下,乖巧地落在瓷白的脸颊,心里顿时生出一片柔软。
他又何尝不想留住这仅剩的时间。
窗外幽蓝的天,和轮渡上看见的一个样。
他从未觉得这样一个静谧的早晨,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他贪恋。
“良辰美景。”
他突然想起来这样一个词,忘记是学哪首诗的时候,学的这个词了。
可他觉得,这真是良辰美景。
窗外是良辰,眼前是美景。
闻确伸手,把应忻这些天没剪的鬓角,小心地掖到耳后。
可是就这样细小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应忻。
应忻猛地抬头,看见闻确的那刻,极为明显地松了口气。
而后他又开始懊悔,怎么还是睡着了。
闻确看他患得患失成这样,心里那点想要趁他睡着偷偷溜走的想法,也不复存在了。
“睡吧,咱俩一起睡。”闻确把人又搂紧了一点,然后闭上了眼睛。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给应忻吃了一颗定心丸。
应忻飞快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而闻确,在彻底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忽然想到到底是哪首诗里的四个字了。
那句话是——
“此去经年,应是无数良辰好景虚设。”
意思是,这一去长年相别,相爱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今后就是春花秋月、良辰美景,对我也如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