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受伤了。

那天晚上他披着黑色披风，黎昭昭便什么也没看到，直至刚刚——赵衍手心的白色纱布一直延伸到袖管里，似乎伤口还在更里头。

她果然是个粗鲁的人，连身边的人受伤了也不知道。

黎昭昭趴在窗台上轻轻叹了口气，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抱着赵衍的大腿哭了半天，他动也没动一下，任凭鼻涕眼泪糊了一身。

等她哭够了，他才俯身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哭累了就回去，东西让他们去找。”

黎昭昭摇了摇头。

赵衍静静地看着她。

黎昭昭抽噎道：“让大家回去吧，明天我自己来找就行了。”

“好。”赵衍答应她。

黎昭昭忽然小声道：“对不起。”

她很诚恳地低下头：“对不起，世子爷，我又惹麻烦了。”

“真的很对不起……”

赵衍默了会儿，拉起她的手：“嗯，也不是第一次了。”

黎昭昭头更低，愧疚得不想说话。

“走吧。”赵衍温声道，牵着她慢慢往马车的方向走，“是不是锁包坏了，明日让人来修，会修好的。”

黎昭昭仰头看他：“真的能修好吗？世子爷。”

“能。”

赵衍语气笃定。

黎昭昭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寄名锁，举起来：“给，谢谢世子爷。”

赵衍接过来，看了看。

“会不会很麻烦？”黎昭昭又问。

赵衍便将东西拢进了袖子里：“不会。”

“我不是说东西。”黎昭昭低声道，“世子爷，我是不是很麻烦？我姑姑、大表哥、二表哥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赵衍平静地往前走。

黎昭昭：“因为姑姑已经走了很久了，他们从没离开这么久，以前我爹娘也是，突然有一天他们离开很久，然后大家就说他们都死了。”

“后来府中的下人说带我回京城，马车停在小树林里，也是离开了很久很久，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了。”

“现在姑姑也是……”

“我是不是很麻烦，我真的很麻烦吗？”

黎昭昭努力控制住泪水。

赵衍似乎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淡淡道：“小孩子都很麻烦。”

黎昭昭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有些委屈，赵衍继续道：“不过你姑姑不是，还有你爹娘，也不是。”

“你姑姑过一阵便会回来。”他说。

“你怎么知道？”黎昭昭问。

十七八岁的赵衍生得高，黎昭昭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便听见他的下巴说：“因为，我是大人。”

黎昭昭：“……”

她抿着嘴，止住了眼泪。

赵衍将她抱上马车，而后又找药膏给她脸上的抓痕上药，随后她便在马车上又累又困地睡了过去。

黎昭昭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情景，看着面前熟睡的赵衍，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非常奇怪。

尤其是他现在睡着了，身上白色的纱布，雪白的亵衣，长发宛如乌墨流云，就这么静静地垂落下来。

真是——

一阵风忽地吹过，窗台上细碎的竹叶窸窸窣窣响起来。

黎昭昭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赵衍，仿佛她的心也在摇晃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