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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叹,“当我的骨灰随圣河的水流入南端印度洋时,最好的祭品和祭礼也是空虚。”

——一语成谶。

那是一九九八年的初秋。

没有过排灯节,节目中供信众参拜的“毁灭女神”像尚未修葺好,雅迪莎因心脏病入院。

一直在半昏迷状态。

卡萨吉里殊握着她的手,三天三夜不愿放。他有钱,但他买不到生命,不但来不及生下子女,濒危的人也无法延长多一秒钟。

最后的一刻,她忽然清晰地喃喃自语:“我见到白色,我见到一片白色,好白好白……”

恒河是印度的圣河。

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经历了千年文明洗礼,印度人仍坚持他们的古老习俗和仪式。

早上五时,天没有亮透,是浅浅的紫色,雾气笼罩下的恒河岸边,已有潮水般的人群涌至。

来自印度各地的朝圣者开始挤满了码头、阶梯……甚至半身已浸浴在河水之中了——他们相信恒河是由三位一体的真神脚趾流出来的圣水,可以把灵魂彻底洗涤清洁,变成新人。

他们庄严肃穆地面朝东方初升旭日膜拜、念诵、冥想、沉思,各有各的形式。

也有人洗脸、漱口、洗耳、洗头、擦身、抹油膏、洗衣服、晒衣服、点燃蜡烛……有些浸在水中,双手合十,虔诚祷告,然后把圣水喝进肚里。

这些圣水,虽然混浊得呈褐绿色,受尽污染,但他们相信,唯有圣河,普度众生。

一列豪华的车队火速吧雅迪莎的遗体送到瓦腊纳西——梵文的意思是“神的入口”(火“喜马拉雅山雪水的入口”)。

瓦腊纳西是恒河流域七个神圣地方中最接近真神,最永恒的心灵休憩所。任何印度教教徒,有生之年都要来此朝拜一次。死后,也希望尸体在这里举行火葬救赎,否则人生就冤枉了。

卡萨吉里殊吩咐所有人:“必须在死后二十四小时内,让雅迪莎遗体火化!”

在曼卡力河堤的火葬场,除了小孩、传染病患者、意外横死者和人瑞之外,每天都有尸体送来火化,正如每天有人出生。贫穷的人付出一个卢比解决后事;浪漫的人出殡行列满是花香;孝贤的人为父母长者衷心默祷……

卡萨吉里殊把亡妻用传统的红布包裹,几个下人扛起来,放到恒河中浸泡一下,洗去罪孽和忧愁,尸体摆在高大宽敞的台阶上让水流干,然后放置木堆上,再浇上油,由最亲爱的人点火……

灯笼升起了。

眉间点了朱砂的尸体发出焦臭的味道。

最后化成灰烬。

最难言的痛楚,是生死无常。最宽怀的一刻,是深信地、火、水、风、空等五个元素通过肉体被破坏,最终也回归天界。

一个蓬头垢面、长发长须、破旧的布条胡乱披搭纠结着的修士,向卡萨吉里殊道:

“她会再来的。”

又道:

“她会告诉你的。”

日照当空,尘归尘,土归土,爱情、财富、名利、权势,都是圣河中一撮灰,滚滚南流,永不回头。

他把玫瑰、夜来香、万寿菊和香草,放流恒河,然后用名贵的金属瓶盛回去一瓶圣水,供奉在她的灵位上。

他没有另觅女子再婚,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三年来,每年忌日都祭拜——他没有为她建陵的宏愿,但他相信那个梦!

最初,总是梦见白色。

渐渐,他梦见一双炯炯有神的,不像人的眼睛。

他梦见一个柔韧但矫健的,不像人的身体,白色的。

他梦见尖利的牙齿,钢刀似的指抓,带粗硬肉刺的舌头,铁棍似的尾巴,又长又硬的胡须,又黑又大,还在夜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