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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阵场夫人说过,相亲的地点和时间另行通知,不过,八号是个吉日,希望定在八号这天。幸子本打算照此安排才叫来了雪子。但是,五号晚上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只得要求对方延期。原来就是这天早晨,幸子约好两三位朋友去有马温泉,探望一位病后在那里疗养的太太。本来乘电车去就好了,她们却坐汽车翻越六甲山前往有马。不过,回来是坐的神有电车[59]。那天夜里上床后不久,幸子突然发现下身流血,颇为痛苦。贞之助急忙请栉田医生来出诊。出人意料地,医生说像是流产,于是立刻请来了产科大夫,结果和栉田医生的诊断一致。第二天早晨就流产了。

夜里,幸子开始说难受,贞之助就把自己的铺盖卷了起来,一直在她的枕旁伺候。第二天,只是在做流产后的处理时离开了片刻,妻子的痛苦缓解以后,他还是没有去事务所上班,整天守候在病室里。他两条胳膊撑着圆火盆的边缘,一双手掌叠放在火筷子头上,整天无所事事地低头枯坐在那里,时而感到妻子饱含泪水的眼睛朝自己看来,便稍微别过脸去:

“哎,算了吧……”他安慰道,“……已经掉了也没法了。”

“你能原谅我吗?”

“怎么了?”

“怪我没注意呀。”

“哪儿的话?我反而觉得将来有希望呢!”

听他这样说,妻子两行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话虽那样说,真可惜呢……”

“不要再说了……一定还会有的。”

夫妇俩一日之中不知多少次重复着这样的对话。贞之助注视着妻子失血而苍白的脸色,也不可掩饰地流露出沮丧的神色。

老实说,幸子这次两个月没来月经,并非没有预感,只因生下悦子已经快十年了,医生也曾说过,不动手术她以后也许不会怀孕了,所以疏忽大意而坏了事。不过,她知道丈夫想要个儿子,自己虽不指望像姐姐那样儿女满堂,可是只有一个女孩,还是觉得太寂寞了,所以她也曾想过要真怀上就好了,并且准备到第三个月时,为了慎重起见去医院检查一次。因此,昨天同行的朋友们提议翻越六甲山时,她也曾想到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但又觉得这是胡思乱想,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大家都乐意翻山越岭去有马,自己也不必反对。因此,她的疏忽大意情有可原,不一定非受责备不可。但栉田医生也说她做了件可惜的事情。幸子自己也后悔,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相约去有马呢?为什么竟稀里糊涂地坐公共汽车呢?她不由得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丈夫安慰她说:“我本来已经死了心,认为你不会怀孩子了。但是出乎意料,现在事实证明了你能够怀孕,所以我不但不悲观,反而为将来有希望再生孩子而高兴。”她看得出丈夫尽管嘴上这么说,内心也很失望,丈夫越是温柔地照料和安慰她,她越难受,不管怎样说都是自己的过错——而且不是一般的过错,这是否认不了的。

第二天,丈夫也振作起来,也快活一些了,按时上班去了。幸子独自躺在楼上,明知后悔也枉然,还是不免冥思苦索这件事。这当儿好不容易雪子有了喜事,所以还得不让雪子以及悦子、女佣们看见。但是,当她独自一人时,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她想,要自己不是那样粗心大意,十一月份孩子就会生下来……到明年这时候,一逗他就会笑了。这次一定是个男孩,果真如此,丈夫自不必说,悦子又会多么高兴啊!假如我毫无察觉倒也罢了,但是当时已有预兆,为什么还要坐公共汽车去呢?虽然一时间想不出适当的借口,但是借口多的是,当时只要随便找一个,自己随后赶去就行了。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悔之又悔,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后悔的事了。如果真像丈夫说的那样,以后有幸怀孕倒也罢了,否则,恐怕自己不论多少年后也不会忘记,那孩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