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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担心长此以往传统舞会逐渐衰微,为了发扬光大传统的乡土艺术,她们中许多人对山村舞寄予厚望,一些热心的支持者还特地组织了“乡土会”,每月在神杉律师的遗孀家里集会一次。妙子非常热衷出席这个集会,自己也多次在会场翩翩起舞。

贞之助和幸子也曾带雪子、悦子去看妙子跳舞,自然和乡土会的一些人混熟了。由于这种关系,乡土会的干事四月底托妙子传话,请求借芦屋的住宅举行六月的集会。实际上,乡土会从去年七月以来,顾虑到时局而中止了活动。现在有人提出这是研究性质的普通集会,只要谨慎地举行应当无妨。还有人说每次都麻烦神杉夫人,建议这一次换一个地方。幸子她们也喜欢山村舞,答复说虽然没有神杉夫人府上那样完善的设备,只要大家不介意就行,决定提供房间供集会之用。神杉家备有现成的木板舞台,但要从大阪运到芦屋来未免太麻烦了,因此莳冈家准备把楼下两间相连的西式房间里的家具撤去,在餐厅后面立一架金箔屏风,把那儿做舞台,客厅做观众席,让大家坐在绒毯上观赏。后台设在楼上的八铺席间。集会定于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天,即六月五号下午一点至五点左右,到时候妙子也要表演《雪》[63]舞。这事商定以后,到了五月,妙子更加勤奋了,每周去讲习所练习两三次。特别是二十号后的这一周间,每天鹭作师傅都到芦屋来指导她排练。师傅今年已有五十八岁,原来就是蒲柳之身,又有肾病宿疾,平素很少外出授艺。此时正逢初夏,烈日炎炎,她从大阪城南坐阪急电车来赐教,真是破格的美意。原因之一,妙子身为纯洁的大家闺秀混在烟花女子中专心钻研舞技,这股热诚感动了她,此外,她也认识到要挽回山村舞的颓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消极因循了。这样一来,因为讲习所环境的关系无法学舞的悦子都想学了。善于劝诱的鹭作师傅在一旁怂恿道:“如果小姐要学舞,今后我可以每个月到府上来教她十次。”于是悦子从此入门学习舞蹈。

鹭作师傅每天来的时刻并无一定,大体今日临回去时约好明日什么时候再来,但是总不准时,有时相差一两个小时,天气不好时就干脆不来了。忙忙碌碌的妙子,很早就等候她来,后来习惯了,便嘱咐用人在师傅来后再打电话告诉她,让悦子先学着,她再从夙川赶回。抱着病躯的师傅到这里来也颇不容易。她来了以后总是先在客厅里休息二三十分钟,一边抽烟一边和幸子聊天;然后,再到桌椅挪到一旁的餐厅里慢悠悠地教舞,口里哼着三味线曲子做示范动作。有时气喘吁吁,十分辛苦,有时脸浮肿苍白,只听她诉说“昨晚肾病又犯了”。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说什么“我的身体是靠跳舞保下来的”,看来也不怎么为疾病发愁。不知是谦虚还是出于本心,她自称“我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实际上能言善辩,尤其善于模仿别人,哪怕闲聊几句也逗得幸子她们乐不可支。恐怕这种才能是从她祖父即第四代市川鹭十郎那里传下来的。说起来鹭作师傅身材娇小,相比之下,那椭圆的面庞却又长又大,一眼便可看出她有明治时期艺人的血统。这种人要是生在旧时,拔掉眉毛,染黑牙齿[64],拖曳着长裙,该是何等地适称!当她模仿别人时,那张大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惟妙惟肖,酷似其人,恰如戴着假面一般自由自在。

悦子放学回来,就穿上每年除赏花之外很少穿的和服,脚套一双不合脚的大布袜,手执山村舞用的水涡底纹的扇面上绘有松竹梅兰图案的扇子,合着“十日戎”的宣传短歌[65]学舞:

御室三月樱花盛开,

幕内三味线鼓乐声催,

赏花仕女顾盼神飞。

已是昼长夜短的时节了,悦子学完之后,直到妙子跳《雪》舞时,庭院里还是亮堂堂的。在葱绿的草坪映照下,那迟开的平户百合花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