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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幸子走下楼时,奥畑已经站在大门旁的土间,拄着一根白蜡木手杖,手杖上镶的饰件金光闪闪。

“我刚才听到你们谈话,那么小的西洋人的孩子都回来了,为什么小妹还没回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呢。”

“不管怎么说,实在太晚了,我想到那边去看看,说不定我还会来的……”

“那太感谢了,不过,天都黑了,还是在这儿再等一等……”

“但是,我有些坐不住了,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去跑一趟。”

“啊,是这样的……”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无论谁视妹妹为亲人,她都感激涕零,终于她当着这个青年的面也不禁热泪滚滚而下。

“那么,我走了……也请姐姐别这样担心……”

“谢谢!你也得注意着点……”幸子自己也走下土间,“喂,你带了手电吗?”

“带了。”奥畑说着从放在木板台阶上的巴拿马草帽底下慌慌张张地掏出两样东西,把其中一样匆匆塞进口袋。一样是手电筒,但塞进口袋里的肯定不是徕卡就是康太斯照相机,也许他觉得在这种时刻还带着这玩意儿有点难为情。

奥畑走后,幸子靠着门柱伫立了好一阵,一直眺望那苍茫暮色,看那光景丈夫他们还不会回来,她只好返回客厅。为了镇定一下自己的焦急不安,她点上蜡烛,坐到椅子上。这时,阿春进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幸子见她畏畏葸葸察言观色的样子,这才注意到晚餐时间早已过了,但是她毫无食欲,便说:“我不吃,你让悦子先吃吧。”可是,阿春上楼问了一声,马上下楼来说“小姐也说等一会儿再吃”。平时独自待在楼上就会感到寂寞难耐的悦子,今天做完了作业还老老实实缩在房里,真是件稀罕事儿。幸子觉得奇怪,或许悦子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去烦妈妈准得挨骂,决定不靠近母亲身边。幸子坐了二三十分钟又沉不住气了,不知怎么想的,她走上二楼,也不惊动悦子,悄悄地走进妙子的房间,点燃蜡烛,身不由己似的朝南面挂着的镜框下走去,开始一一端详其中嵌着的四幅照片。

这是上月五号乡土会时板仓给妙子拍的《雪》舞照片。那天妙子跳舞时,板仓始终把镜头对着她,拍了大量照片。傍晚,她卸妆前,板仓又要求她站在金屏风前摆出各种姿势照了几张。这镜框中四张照片,是妙子从他送来的大量照片中亲自挑选出来并让他放大为四开相纸大的,也都是后来应板仓的特别要求拍摄的。板仓拍照时忙得不亦乐乎,在光线、效果等方面煞费苦心。令人佩服的是,板仓好像看舞蹈极为上心,要求妙子摆姿势时,他还记得一些台词和动作,诸如“小妹,有一处叫作‘衾寒枕冷’吧?”或者“请摆一个‘枕上独听霰雪声’时的姿势!”有时他还演示给妙子看。因此,这些照片也可以说是板仓的杰作了。说来奇怪,幸子看着照片,竟清清楚楚地回忆起那天妙子无意中说的话、做的事,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眼神,一个词儿。那一天是妙子首次公开表演《雪》舞,却跳得非常出色。不止幸子有那种感觉,连鹭作师傅也赞赏不已。这当然是师傅每天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精心指导的结果,也是因为妙子从小就学过舞蹈,再加上生性聪颖,尽管这样说有些偏心自己的妹妹。遇事容易激动流泪的幸子,那天看到妹妹跳舞大有长进,不由得流下了热泪。幸子如今对着这些照片,那种激动又涌上心来。

在这四张照片中,她最喜欢的是伴唱者唱了“心随夜半钟声远逝”之后演奏过门时妙子所摆的姿势。她把打开的伞放在身后,弯腰下跪,上身斜向左方,双袖合拢,侧耳倾听由近而远消逝在雪空中的钟声。幸子屡次看见练习时妙子合着师傅口哼的三味线曲摆成这个姿势。到了演出那天,加上服装和发型的映衬,看来比练习时又精彩出几倍。为什么如此喜爱妙子这么个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