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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样,幸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恐怕是因为这显示了时髦的妙子平时不为人见的一些柔情吧。在幸子看来,妙子在姐妹中别具一格,性格活泼,富有进取心,是一个想到什么都敢旁若无人去做的新女性,有时甚至令幸子感到可恨。但现在端详这个舞姿,她发觉妙子毕竟还保有往昔日本女子的安详、温柔,一种与过去不同的怜爱油然而生。妙子梳了从来未梳过的发式,又使用了旧式化妆,容貌为之一变,那种天生的年轻泼辣劲儿消失了,呈现出与实际年龄相称的端庄、持重的美,这也令幸子颇有好感。

如今想来,正好在一个月前,妹妹以这优美的姿态照下这种照片,幸子总觉得并非偶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么说来,那一天贞之助、幸子和悦子把妙子围在中间照相,会不会成为一张可怕的纪念照呢?幸子记得当时看见妙子穿着姐姐的婚礼服装,无缘无故地伤感欲泣。她曾期待有朝一日能看到这个妹妹盛妆出嫁,难道这个愿望已成泡影,这照片上的姿容也成为她最后的盛装了?幸子想极力打消这个念头,但她长久地凝视着那镜框竟感到害怕起来,转而把视线移向壁龛一角的交错搁板橱架,那里也摆着个妙子最近制成的《羽毛小侍女》[76]偶人。两三年前,当第六代尾上菊五郎在大阪歌舞伎剧院饰演这个和《游方僧》[77]时,妙子去看过几次。看来她当时仔细观察过第六代的舞蹈,这个偶人虽然脸不怎么像,但在身段等方面巧妙地把握住了演员特点,活脱脱就是菊五郎。真的,不论让妹妹做什么她都能心灵手巧地做出来……妙子出生最晚,成长过程最为艰难,她比几个姐姐都老于世故,反而把自己和雪子当妹妹看待……自己总是过多地怜恤雪子,对这位妹妹多少有些疏远,她不禁深感内疚,今后要一视同仁对待妙子和雪子。当然,她不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她平安归来,一定要说服丈夫让她出国,甚至成全她与奥畑的婚事。

外面天色已全黑了,没有电灯,夜色更加浓重幽邃,远处传来几声蛙鸣,更显得寂静。从院子里的树叶间隙突然透漏出来灯光,幸子到缘廊里一看,原来是舒尔茨家餐厅里点燃了蜡烛。幸子听到舒尔茨在高声讲着什么,还夹杂着佩特和罗斯玛丽的声音。大概是他们全家团聚,坐在餐桌周围,父亲、儿子、女儿,轮流把今天的历险记告诉母亲。幸子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可以推知邻家欢聚晚餐的幸福情景,同时,自己又忐忑不安了。正在这时,她听到约翰尼从草坪上跑出去的声音。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庄吉兴奋的喊声。

“妈妈!”隔壁的悦子尖叫道。

“啊,可回来了!”幸子也喃喃说了一声,两个人随即从楼上飞奔而下。

大门那边漆黑一团,看不清楚,不过在庄吉说过“我回来了”后,她又听到丈夫的声音说:“回来了!”

“小妹呢?”

“小妹也回来了!”丈夫立即答道。但没听到妙子回答,幸子不放心,急忙问:

“怎么的了,小妹?……怎么的了?”

幸子朝土间望去,这时阿春从后面擎来烛台。在闪烁不定的烛光中,幸子逐渐看清了他们三个人,这时她终于看见妙子了,她身穿一件从未见过的、与今晨出外时完全不同的绵绸单衣,站在那儿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这边。

“二姐……”妙子极其激动地颤声呻吟着,一刹那从紧张中松弛下来,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身子像倒下去似的低头伏在木板台阶上。

“你怎么了,小妹?……受伤了吗?”

“没受伤。”又是丈夫回答,“她今天可真是九死一生,多亏板仓救了她。”

“板仓?”幸子朝他们三个人身后看去,并不见板仓。

“待会儿再说吧,先给我提桶水来。”贞之助浑身是泥,雨靴也不知哪儿去了,赤脚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