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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妙子遇险的经过,当晚由她本人和贞之助相继说给幸子听了,其概况如下:

这天早晨,阿春送悦子上学回来后不久,大约八点四五十分钟,妙子出门了。像平常一样,她在国道的津知车站坐上公共汽车。当时已是大雨倾盆,但汽车还在运行,她照例在甲南女子中学前车站下车,当她走进与学校只有几步之遥的裁剪学院大门时已是九点钟前后。这里虽名为学院,其实更像散漫的私塾。由于天气恶劣,纷纷传说要涨水,缺席者很多,来了的也惶恐不安,所以学院决定停课一天。大家都回去了,只有妙子让玉置女士留下来喝咖啡。她俩在位于别栋的玉置住宅中坐下来聊天。玉置比妙子大七八岁,丈夫是工学士,在住友轧铜厂任工程师,有一个上小学的男孩,她自己也在神户的一家百货店的妇女西装部当顾问,同时经营这所裁剪学院。

这座住宅是一栋西班牙风格的别致的平房,庭院和校园相连,中间开有一扇便门。女士对妙子的亲近超过一般的师生关系,经常邀请她来家里。当时妙子在会客室里,听玉置女士介绍法国的有关情况以作留学的参考。玉置女士曾在巴黎进修数年,她劝妙子一定要去法国一趟,自己会尽微薄之力为其引荐。说着她点燃了酒精炉开始煮咖啡,这时暴雨正以令人恐惧之势倾泻而下,妙子犹豫地说:“唉,怎么办呢?这样可就回不去了……”玉置安慰她说:“没事儿,等雨小了我也要出门,请再休息一会儿。”两人正在交谈,只听得一声“我回来了”,玉置十岁的孩子阿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学校怎么了?”“今天只上了一节课就放学了,说是一涨水回家的路上会有危险,就提前放学了。”“嗬?涨水了吗?”女士追问道。“您说什么呀?刚才我在前面走,水就在后面哗啦哗啦直追,我拼着命儿跑才没让它撵上。”

阿弘说话间院子里已经哗哗地冲进滔滔泥水,眼看就要漫过地板了。玉置和妙子慌忙把这边的门关上。这时,又听到走廊那边犹如涨潮似的喧嚣声,水从刚才阿弘进来的那房门轰涌而入。门从里面刚闩上又马上被洪水冲开,三个人只得用身体暂时顶住门。但是,洪水还是嗵嗵地撞击着门,似乎非要破门而入不可。三个人一起动手把桌椅都搬来顶门,一把安乐椅也顶在后面,阿弘也盘腿坐在上面拼命抵抗。没多久,阿弘突然哈哈大笑。原来,洪水掀开门冲了进来,把安乐椅连同阿弘都给浮起来了。“啊,糟了!别让唱片弄湿了!”玉置高声喊道,她们慌忙把唱片从柜中搬出来,想放在高处,可是没有搁架,只得堆在已泡在水中的钢琴上。她们正忙活着,水已淹齐腹部,三张一套的桌子、煮咖啡的玻璃壶,还有糖罐和康乃馨花等,各种各样的东西东一个西一个开始浮起来,在室内四处晃荡。玉置说:“喂,妙子小姐,那个偶人不要紧吧?”她注意到摆在壁炉架上的妙子制作的法兰西偶人,“放心吧,水不会涨那么高。”实际上,直到这时三个人还觉得有点好玩,说说笑笑的。阿弘的书包被水冲走了,他伸手去抓,冷不防被漂来的收音机的一角磕了一下头,他叫一声“哎哟!好痛!”玉置、妙子和捂着脑袋的阿弘都感到好玩,一齐笑了起来。就这样闹腾了半小时左右,忽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人不约而同地绷着脸儿谁也不吭声了。据妙子回忆,一眨眼工夫水便淹齐胸脯,她抓住窗帘靠在墙上,大概是给窗帘碰着了,一个镜框从头上掉下来,漂浮在她眼前。那是玉置女士珍藏的岸田刘生[78]画的《丽子像》,那镜框在水中载浮载沉地朝房间一角漂去,玉置女士和妙子都束手无策,虽然心疼,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弘,不要紧吧?”玉置女士这时声音都变了。“嗯”那孩子应了一声,因为脚够不着地,他已爬到钢琴上去了。

妙子这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西洋侦探电影里的一个场面:侦探突然掉进地下室,地下室像四面密封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