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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 谷崎润一郎 45 字 2024-02-18 06:52:39

那天,在回神户的火车上,幸子也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事。她回味前夜的捕萤,从昨夜到今天上午在蒲郡纵情游玩的乐趣,但是,刚才和雪子分别时,她孤苦伶仃地站在站台上目送她们远去的身姿,以及眼圈褐斑和昨天一样明显的憔悴的面容,却长久地萦绕在她脑海中。随即,幸子又一次回想起这次令人不愉快的相亲。至今为止,她不知参加了多少次雪子的相亲。这十年来,如果连这样简略的会见也算上的话,大概不下五六次了,但她们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感到自卑。以前她们总是自以为条件优越,抱有自信和自豪参加相亲,而对方只是一味乞求她们同意,她们总是说“不同意”而使对方“落选”。但是,这次从一开始她们就处于下风。最初接到菅野来信时本当一口回绝,她却先让了一步。后来在菅野家听到遗孀那番话时,要拒绝的话也并非拒绝不了,她却又让了一步。就算是看在菅野遗孀和姐夫的面子上一让再让,可在昨天相亲宴上,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呢?既往历次相亲,幸子总认为无论带雪子到哪里都问心无愧,很愿意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妹妹,可昨天每当泽崎看雪子时,她总是提心吊胆的。思来想去,幸子总觉得昨天她们是“考生”,而泽崎是“考官”。一想到这里,幸子就感到自己和雪子受到了从未受过的屈辱。更主要的是,妹妹如今的容貌有了不容否认的缺陷,尽管微不足道,但毕竟是缺陷,这种忧虑也沉重地压在她心上,不能轻易消除。看来不能指望这次相亲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今后怎么办呢?如此看来,当务之急是要治好雪子那块褐斑。然而,那块褐斑果真能顺利消褪吗?褐斑治不好的话,恐怕雪子就更难嫁出去了。不过,昨天出现那种情形,可能是因为那褐斑特别深,再加上光线、位置和角度都构成了不利条件。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今后再也不能怀着以前那种优越感去“相亲”了。恐怕今后再有相亲的机会,她又不得不像昨天那样心惊肉跳地看着对方打量自己的妹妹。

妙子也看出幸子异常郁闷,似乎并不完全是疲劳所致,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趁着悦子去给萤火虫笼子浇水去了,妙子悄悄问道:

“昨天的情况怎么样?”

幸子像是懒得开口似的,过了一两分钟才像是突然记起了似的说:

“昨天呀,简简单单地就结束了。”

“这次不知道怎么样。”

“哎……怎么说呢,反正到那里去的时候火车抛了锚……”幸子说完又沉默了,妙子也没再追问。

那天晚上回家后,幸子向丈夫报告了昨天的情况,只是没有详细说那些不愉快的遭遇,以免夫妇俩再咀嚼一遍苦果。贞之助说:“假如对方肯定要拒绝的话,倒不如由我们主动拒绝对方。对付他那样的对手,不要被他小看了我们才好。”但这也只是说说而已,冲着菅野家和本家也不能这么做。而且,无论怎么说,幸子还心存侥幸,抱有一线希望。但是,不容他们夫妇仔细考虑对策,像是追随幸子而至似的,很快就来了菅野遗孀的这样一封信:

莳冈幸子夫人妆次:

谨启者,日前承蒙远道莅临寒舍,只缘地处穷乡,招待不周,失礼之至,今又不揣冒昧,恳请诸位于今秋前来采摘蘑菇,无任翘盼。

现寄呈泽崎氏今日来函一通,请夫人寓目。特意斡旋,却徒劳无功,纵尽绵薄,而结果如斯,良深愧歉,还请宽宥一二。然日前犬子曾托名古屋某相识了解对方情形,昨已收到复函,据其所云,窃以为纵令对方执意恳求,贵府亦未必俯允,可知原非特别值得惋惜之姻缘。唯有劳夫人及诸位旅途奔波,歉疚之情,无以言表。信末请代向雪子小姐殷勤致意。

菅野安 谨具

六月十三日

同一信封内还有泽崎的一张信笺:

菅野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