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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忽地一怔。

她狐疑地问:

“阿蛮?”

郑敏一笑。一定是认错人。

“我刚打过电话来。”

“唉。”女人定过神来。又不甘心:“有人这样叫过你吗?”

“没有呀。”她把行李箱子拎进去:“我叫郑敏。”

环视一下,是左右两进的木房子。右边是主人的居停,中间是个小小的庭院,同样分两层。地下的一层,大概是她的房间了。

“请过来。”女人引着路。

郑敏在京都驿站下了车,买了本观光及宿泊介绍的小册了,顽皮地想:

“翻到哪页就住到哪家。”

先决定住在民宿。东山区,在六波罗蜜寺附近。她拨通了电话:

“摩斯摩斯——”

一谈之下,原来对方懂一点汉语。议好价钱,四千日元一个晚上,比住酒店便宜三分之一。郑敏觉得非常满意。

房间小小的,四叠半,也够用。女人送来一壶开水。碟子上还体贴地有个茗茶茶包,和一块米饼。郑敏马上对她具了好感。

宫本丽子说的汉语其实并不流利,像荒疏已久,记不起来。又像两种文法绞在一处,一时之间费神分辩,所以说时慢慢的,有点怯,是日本女人惯常的那种谦抑娇俏,生怕自己做得不好,未语先笑。

郑敏人比较爽直,干不来这套,只旁观欣赏。她在大学读比较文学,也修了两年日文,毕业后不想找工作,申请了一个奖学金,挑了到京都大学研究院读中国文学,为期两年。

六月初,先来面见系主任藤原信三。九月正式开学。

此行是部署。包括在百万遍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京大里的中国文学,有两个香港人,一个上海人,代她物色。暂时便住在民宿,就是无意中指点到的这家。

“噢,百万遍,”宫本丽子道:“坐巴士,就直到了。”

她又关心地问:

“在哪里坐?知道吗?走出东大路通。“

遇上大量的句子,她还得说日语:

“在百多年前,那处有大瘟疫,知恩寺的和尚们日夜诵经祈福,有百万遍呢。直到人们都好了,瘟疫跑了。”

“谢谢。”郑敏道:“你说日语我可以听懂。”

“不!”她只亲切地说:“中国话,很久没说。想多说。”

郑敏先到附近一带巡视。是颇为古旧的一区,店子卖藤具、神器、木祭品、茶叶、念珠、京果子,有间书报杂志商店。六波罗蜜寺,是京都八百庙中一间,这里大街小巷五步十步之遥,已有一座庙。

和尚敲着晚钟。郑敏也饿了,便在市场旁边吃过心爱的荞麦面和寿司。

已是初夏,但晚上仍有丝丝凉意。

丽子在浴室,放好一大缸的热水,让客人先用。

郑敏跳进那个小游泳池般的浴缸洗好了,便信手把塞子拨去,热水咕嘟地流去。半天也没放尽——郑敏突然省悟:她坏事了。

按日本人的习惯,那缸热水不是洗澡用,而是让人在水龙头下洗好澡,冲干净了,再坐下去浸泡用的。一家大小都用它。客人先享,却也不能这样胡来。她尴尬地望着一缸溜走中的热水。

惟有到右进去道个歉。

“丽子——”

她叩门。

丽子没应,她正忙着。郑敏自半敞的门看见她,吃着一罐糖水荔枝。那是国产。荔枝剥壳,泡在糖水中,太甜太腻,她不喜欢吃。

但丽子,她可吃得美滋滋的,丰厚性感的口唇张开,荔枝淌着甜汁,被啜弄着。已干掉大半,原来桌上已另有两个空罐子,不知如何,郑敏就觉得她像吸血僵尸见到一条蹦跳着的粗大的血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