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言9(第2/4 页)

呀!吓死人。信不信我把你丢池塘去!”

她记得,一直都记得,刻入了骨髓。

她想不明白,妈妈自己也是个女人,为什么那么恨她?

她不满周岁,父母就去城里打工了,过年才回来一次。

城里有她妈妈喜欢的漂亮衣裳,也有她爸爸喜欢的台球厅、游戏室,这些,对于这对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年轻夫妇来说,比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吸引力得多。

两岁上,那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的爷爷又喝醉了酒,一跤栽进池塘里,像翻白肚的青蛙,咕噜咕噜,再也没爬起来。

是奶奶将她带大的。

奶奶疼爱她,不理别家那些风言风语,嘲笑周家没有带把儿的,只生了个丫头片子,连牛都没人放。

——肥田都没人耕哦!

那群无聊长舌的人总怪腔怪调暗示。

奶奶就端出一盆水,往院子外头泼。

夏夜清凉,奶奶总是用皴裂粗糙的手,爱抚着周凉柔软的发丝,给她唱咿咿呀呀的歌谣,哄她入睡,旁边萤火虫轻盈飞舞。

那是她童年最美好的时光。

她六岁才会说话。

在此之前,除了奶奶,大家都当她是个哑巴。

三岁过年她爹妈回村里,她妈妈穿得挺时髦,怀里已经抱了个白胖男娃——她弟弟周阳。

周阳是初升的朝阳,周凉是深夜的寒凉。

她妈哄着儿子,听说女儿还不会说话,倒是满脸轻松:“哑巴就哑巴,无所谓。我瞧凉丫头模样长得还俊俏,过些年寻个村里的汉子嫁了。哪怕年纪大腿瘸呢,能挣钱就行——女人只要能生养,没有嫁不出去的。”

奶奶说:“那也不能看着不管,你们在城里那久,带凉儿去城里大医院寻个大夫看看,指不定能治好呢?”

做儿媳妇的撇着嘴,瞟了自家男人一眼:“哟,娘,你这说的,以为你儿子挣得很多钱似的,他一个人挣的只够养我们仨,医院哪儿是我们去的起!”

“你呢?”

“都去打工,阳儿谁看哪?阳儿可是你们周家唯一的香火!”声音高,怀里的男娃娃又哭又闹,小拳头乱挥。

当妈的哎哟哎哟心肝肉儿地哄着,看都没看衣角边大女儿一眼,高跟鞋一挪,差点踩在女孩儿脚背上。

小女孩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背着手,没有表情。

奶奶板着脸,皱纹愈发深刻,想说什么,她爹赶紧哄:“娘,你也别急,我看凉儿挺聪明的,指不定哪天就自己能说话了,等儿子明年涨工资,就带她去医院看最好的大夫。”

——最后,也还是没去。

奶奶不再提起这事,干完农活的间隙,就拉着她去认各种树木、昆虫,看她爬树跳跃,玩铁环,捉知了,玩得大汗淋漓,奶奶脸上就浮起温柔的笑。

“凉儿,要把身体练好,不给人欺负!”

村子里有长舌的人到处说:女孩子家的那么野做什么,到时候不好嫁人!奶奶就在地上啐一口,背着双手厉声:“我家的凉儿不嫁人!”

奶奶又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掂了掂,目有寒光:“你们谁家的男娃娃敢欺负我家凉儿,我老婆子跟他拼命!”

再没人敢说三道四了,那些尾随她的流鼻涕小男孩也不再敢出没。

周凉站在大树下,捏着个果子,眼睛湿湿的。

四岁多,奶奶送她去村里的小学旁听上课,她还没到上学年龄,奶奶送了一大块上好的烟熏腊肉给镇上小学的杨校长,杨校长是读书人,省城大学毕业的,一口普通话说得悦耳。

那本来是过年等她爹娘回来吃的。

她跟奶奶比划着,妈妈回来,要生气的。

奶奶摸摸她的